第010章 窺聽者死
天色漸暗。
江予初同莫辭慢步出了府門,石獅後的布衣男子再度悄然現身。
布衣男子涼目微微一凝,轉手間便彈出一粒石子,正中江予初膝下。
江予初定在原處凝滯了一瞬,低眉順著飛來圓石的方向緩緩望去,隻見盈盈走來一頭戴帷帽的男子,行至自己身前時還特伸手拉低了紗幔。
江予初心下一沉,身軀微顫,滿目驚懼地望著這布衣男子。
莫辭下了兩步石階才覺江予初並未跟上,便也停了腳步,疑道:“怎麽了?”
江予初強行斂眸,暗下搭上了莫辭的腕,音量微揚,“我想要紅色木槿花,璟王替我去尋可好?”
布衣男子聽完果真緩緩放慢了腳步,垂首間微微側目以餘光掃過江予初的臉。
莫辭並未發覺兩人動作,笑了笑便牽著江予初下了石階,溫柔道:“好,回了府我便讓底下人去辦。”
江予初上轎之際目光盈盈落在布衣男子身上,聲音爽利,“那便尋下三株,往後插在我後院,如此,我一開了門便能見著,可好?”
莫辭跟著上了馬車,“好,都依你。”
江予初掀開了帷裳一角,目光灼灼望向了外頭的布衣男子,指尖在窗口輕敲了三下。
布衣男子薄唇微抿略點了點頭,而後再次拉低了帷帽,慢步跟著馬車方向行去。
莫辭粗略掃過“承國公府”的門匾,眼下掠過幾分狐疑,“你這是…怎麽了?”
江予初放下了帷裳,餘光微微一掃便垂下了眼簾,全似一副孝女別離的傷感模樣,低聲道:“我舍不得父親……”
語至此處,兩滴清淚順勢落下。
莫辭聽完似覺略有不忍,微顫了顫眼瞼,“咱們也不算遠,往後我常陪你來。”
江予初薄肩微顫,撚起絲帕輕點著眼底淚珠,眸中再度現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殺意……
夜。
聽著三更的梆子剛剛敲響,江予初警惕睜開眼來,隨手抓了件鬥篷便輕聲出了房門。
“少主!”江予初才開了後院的門,那布衣男子便從樹上飛下,徑自跪在了江予初身前。就如梁上小燕,輕快而利落。
“如疾……”江予初微顫著臂將其扶起身,輕輕挑開了帽上紗幔,滿麵驚惑而不可置信,“真的是你!”
“少主……”
風如疾是自小伴隨古君堯的貼身護衛,兩人親如兄弟,從來不分彼此。
此人分明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魁梧大漢,見著主子的一瞬卻如孩童一般,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頭埋進她發間痛哭起來,“我終於見著您了!”
江予初輕拍著他的背,滿眼心疼道:“傳聞赤淩無人生還,你是怎麽逃出來的?又是如何尋到此處的?黎嫂嫂和良兒呢?”
風如疾哭肝腸寸斷,身子顫得不能自已,“阿黎沒了,良兒和陛下都沒了!”
江予初隻覺心如墜下萬丈地獄再無力攀爬,哽咽道:“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風如疾擦了擦眼下的淚,待心下平複便慢慢道來,“那日赤淩淪陷,我本想同馬奴決一死戰,可巫祝咽氣前告知我少主有大難,我便順著咱們常日打獵的小道連夜逃出了城。
出城後我一直沒能尋著少主卻看到了馬奴領著軍隊回煜國,我便一路跟著他本想在路上解決了他,無奈他們人多勢眾,我沒能找著機會下手。今日我便索性隨著他們進了城,沒承想卻在煜國見著了您。我起初見您之時都不敢認,還好您有辦法。”
江予初斂眸沉歎一聲,眼下掠過幾分不甘,“如今馬奴已是煜國平鎮候陸長庚,我定要手刃於他,祭我赤淩將民亡靈!”
風如疾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對了,今日他好像也見著您了,我見他似瘋魔一般就要衝進府內,虧了旁人攔下。”
江予初怔然抬起眼來,眸中似怒似驚。
“他說了什麽。”江予初強按下心底惶懼,目中掠過幾分寒涼。
風如疾略思索一番,遲疑道:“他…隻神神叨叨念著您的名,旁的…旁的就沒了。”
江予初沉應一聲,暗下斂回了目光。
風如疾急切問道:“少主,您怎麽就成了璟王妃?還能自由出入國公府?”
江予初緩下心來,沉沉道:“此處多有不便,往後我慢慢說與你聽。”
語罷,抬眼間目光灼灼望著風如疾,“如今最為緊要的是要想辦法把你留在我身邊,我得護著你。”
風如疾垂首抱拳行了一禮,“屬下一切聽從少主安排!”
江予初壓下了風如疾的手,聲音低沉而嚴厲,“你要記住,我如今叫江予初,是承國公嫡女,文揚縣主。按大煜的禮製,你該喚我縣主。”
風如疾顫了顫唇角,心疼道:“您受苦了。”
“說不上受苦,這江予初的家世也算顯赫,說不定日後還能幫得上咱們!”
江予初素來冷靜果斷,隻暗下踱了幾步便已有了主意,“今日是我歸寧的日子,明日怕是不便出門。就定在後日,我想辦法親自接你入璟王府。”
風如疾連聲應下,“那我靜候縣主安排。”
江予初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抬眼間卻瞥見飛雪正盈盈站在遠處……
笑意霎時凝滯在了江予初麵上,隻瞬間功夫,眸子便充斥了幾分殺意。
風如疾滯了滯,正欲順著江予初的目光回過頭看看身後。
“別回頭,快走!”江予初沉聲嗬斥,聲音隻夠兩人聽清卻中氣十足不容一絲商量。
風如疾微點了點頭,“那我後日再來尋你。”
飛雪滿眼驚懼,微微垂首輕步衝上前來。
江予初往前迎了兩步,抬手間迅速取下了發間長簪,目中蘊藏了幾絲凶光。
“姑娘,求您放奴婢一條生路罷!”飛雪疾步跪倒在江予初身前,低聲抽泣道。
江予初寒目微微一凝,指中長簪正欲飛出。
“大公子交待了,若是您再同永夜公子私下會麵的話,奴婢就真沒活路了呀!”飛雪痛哭著連連磕頭,
“當初您為了奴婢和飛絮不受牽連,大婚之際愣是不肯帶上我們。如今就請姑娘發發慈悲,再也不要同永夜公子見麵了呀!否則,否則以大公子的脾性,他真的會打死奴婢的……”
江予初指尖微微一顫,暗自收回了長簪,沉聲道:“你看到了什麽!”
飛雪俯身在地不敢抬頭,隻渾身打顫,“奴婢隻是剛巧路過,什麽也沒看見……”
江予初眼底掠過幾分狐疑,嘴裏隻道,“你起來罷。”
飛雪巍巍顫顫起身走上前來,“姑娘,我扶您回去歇著。”
江予初輕聲應下,右手暗自蓄力,涼目微微一懾正欲出手。
風如疾再度從樹上疾速飛下,未及落地便一掌重擊於飛雪頂骨之上。
霎時,飛雪麵色猙獰,目中充血,口鼻之處緩緩流出幾絲血印,不曾發出半分動靜便緩緩倒地再無了氣息。
“縣主。”風如疾恭敬退了兩步,弓身抱拳。
就算沒有風如疾下手,江予初也沒打算讓她活著。
江予初隻略瞟過地下之人,麵上毫無半分憐憫,“這倒是個好機會,明日你以江家護衛的身份來尋我,隻說是父親派你來的,切記,是承國公。”
說完又從腰間扯下一隻刻著“江”字紋的玉佩,“你拿上這個,王府的人見了我的東西自然會通傳。”
風如疾接下玉佩收入了袖中,這才放下了心離開了此地。
江予初則徑自進了院落,順手將廊邊的盆景掀下才轉身進了房。
隻聽“哐”一聲脆響,瓷片應聲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