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窺聽者死(下)
“什麽動靜!”
“什麽人!”
“……”
眾仆聞聲匆匆趕來,江予初迅速褪去了衣衫、發釵鑽回了榻上。
“後門怎麽開了!”
“不好,去看看……”
院落重點了明燈,外頭一片喧然。
江予初見時機成熟便掀了掀帷幔,佯裝著一副睡眼惺忪的狀態,“飛雪、飛絮,外頭何故這般喧鬧?”
飛絮托著油燈輕步走來,“聽說是進了賊,府裏人已去尋了,姑娘且安心些。”
待點了眾燈四下尋了尋,見房內空蕩,飛絮責備道:“飛雪慣會躲懶,又不知去哪廝混了!”
江予初撐著坐起了身,靠著欄杆略笑了笑,“罷了,值夜也辛苦。”
飛絮道:“姑娘慣是好性兒,總這般縱著她,往後怕是要惹是非的。”
江予初道:“一個丫頭能惹什麽是非,你給我倒杯茶來罷。”
飛絮低聲低估,“當年若不是飛雪帶著您私自出門也不會遇著那起子潑皮,自然也就碰不上永夜……”語未盡便已收聲,隻靜靜倒了杯茶雙手奉上。
話至此處江予初也略明了了,茶杯捧在手心微暖。
還未飲盡,莫辭著了身常服匆匆而來,神色餘惶似方才控下,徑自走到榻旁落了座,“王妃可有傷著?”
飛絮懂事的福了福身便退出了房間。
江予初一手輕拍著胸脯做出一副關切模樣,“我倒無礙,外頭如何了?”
莫辭輕舒了口氣,“已著人去查了,不必擔心。”
江予初靜靜置下了茶杯,神色略惶地說:“那便好,那便好……”
莫辭低眉掃過她置放茶杯的手,仍是微微泛紅,便問道:“你手上這燙傷可好些了?”
江予初略瞥了一眼,搖了搖頭,乖巧回道:“已經不疼了。”
“稟璟王、王妃,賊人跑了,可…王妃身邊的飛雪姑娘沒了。”門外人恭敬回話。
“什麽!”江予初早已醞釀出悲痛及驚惶情緒,隻待此時盡數托出,“什麽叫沒了?怎麽就沒了?”
“稟王妃,大抵是去追賊人之時慘遭毒手,屬下失察,還請恕罪!”
“我…我不信……我要去看看,殿下,你快帶我去看看……”江予初緊拽著莫辭的衣袖,目中噙淚,萬分憐人地望著他。
門外人滯了滯,遲疑道:“稟王妃,…飛雪姑娘死狀極慘,還是不看得好。”
莫辭顫了顫眼瞼,輕搭著她的肩不忍道:“還是別去了,白白嚇著你。”
江予初低聲抽泣,全身微顫,似萬分驚懼,“怎麽就沒了…怎麽就沒了……”
莫辭涼目一掃,“還不快去查!”
待門外人步聲漸遠,江予初緩緩抬起眼來,此時已是滿麵淚痕,輕搭著莫辭的掌連聲啜泣,“是不是有人要害我…殿下……”
莫辭微顫了顫咬肌便將她攬入懷中,輕撫著她的發溫柔安慰道:“是我管理不善,日後定當加強防備護你周全……”
“為什麽會這樣……”
“以後不會了,晚些時候我便加派人手。”
“殿下……”
江予初算計著時間,抽泣聲逐漸控下。
待懷中小人兒漸漸平複,莫辭才小心將其安置了,替她掖下了被子正欲退出,低眉間卻見著塌前鞋尖的星點泥土。
“……”莫辭心裏暗疑了一陣。
抬眼間目光陰沉得似能將她輕易看穿,語氣寒涼入魂,“紅色木槿難尋,王妃想賞花怕是還要等上兩日。”
江予初心下一沉,褥中兩手正欲蓄力,望著莫辭一雙寒目,心中不禁暗想:同此人交手兩次皆在其下,何況如今他已有防備,若再出手,飛雪的死因托出事小,若全然暴露了身份,豈不大虧!
江予初暗自收了力,抬手抓上了莫辭的衣袖,望著他的雙目漸紅,全然一副憐人模樣,軟綿柔聲道:“我害怕……”
“……”莫辭蹙眉遲疑了一陣,瞧著江予初那雙如孩童般潔淨的眸子,不知此時的她心裏又在打什麽主意。
以往隻覺她性子沉穩還算好掌控,如今屢屢接觸,此人分明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善變之快著實令人猜不透。
更甚者,此人功夫雖不算好,下手卻極其狠辣,幾番交手皆招招逼人性命。同以往的接觸全然不同。
“要不我今夜留下罷。”莫辭試探道。
心想,這幾日皆抗拒圓房,若此時應下,定是心虛有所隱瞞。
江予初沉滯了半晌,目色漸聞失落,暗下斂眸,緩緩鬆了指尖躲回了褥中。
莫辭壓下了心裏的戒備,低聲道:“你睡罷,我在外間守著你便是了。”
江予初怯怯點頭,鼻息漸穩。
待榻上嬌人似已熟睡,莫辭放下了帷幔便去了外間的榻上,轉臉望著鞋尖塵土發癡。
這夜,算是兩人首次和寧。
房內油燈、蠟燭漸盡,幾淺微光透過紗幔輕灑上了她的發。
她眉間微蹙,兩目緩緩睜開,轉身伸手挑開了帷幔,房內已無旁人,榻上的小被已整齊疊放。
“這份折子你替本王呈上,隻說昨夜王妃受了涼怕過了病氣,今日平鎮候的慶功宴我們便不去了。”莫辭在門外輕聲交待,“切記不可提昨夜之事。”
江予初撐著起了身。
“醒了。”莫辭走近房內,見她鬢邊掛了幾縷淩亂青絲,雙目微腫、不施粉黛的模樣倒也可人。
江予初略遲疑了一陣,“你當真在這裏守了一夜?”
莫辭笑了笑,斂眸,“就你這個睡法,怕是把床抬走了毫無知覺。”
江予初跟著笑了笑,這倒是了,自小就是這樣貪睡,後來做了少主因貪睡誤了早朝也是常有的事。
昨夜見了風如疾,心裏甚是安穩,睡得自然更是沉些。
“進來。”莫辭默自在一旁落了座。
丫鬟端著茶壺、盆子盡數東西緩緩走來伺候兩人漱口、淨麵。
江予初綰發之際,趁著銅鏡瞧見飛絮雙目紅腫,到底是共處多年,怕是得知飛雪的死訊暗自哭了一夜。
江予初有些不忍,若不是她出現非時,自己定然也不會為難她。
隻是,如今赤淩隻剩下自己和風如疾了,容不得半分差池。
“飛絮,你去我賬上支些銀錢,妥善置辦一下飛雪的後事。”江予初低聲交待著。
飛絮替江予初插了支木蘭花銀簪,福了福身便緩緩退下了。
今日江予初著了身水色交領束腰裏襯及白群色對襟廣袖長衫,清爽得如同夏日裏的一捧蓮葉。
晌午剛過,莫辭、江予初兩人閑來無事,正於後院品茶。
府門果真著人前來通傳,因說外頭有個自稱承國公打發前來伺候江予初的護衛。
莫辭雖遲疑,見著此人握有江家玉佩為信,江予初也說願意留用,便也隻得應下了。
江予初見莫辭此次這樣爽利,便親自給他倒了杯茶。
“殿下,陛下賜婚,平鎮候與長公主下月初二成婚。”夏芒從外院走來拱手回話。
江予初凝滯了微刻,此次掌握了力道與心境,順利收了茶壺。
莫辭嗯了一聲,心裏計算著日子,遲疑道:“下月初二…那沒幾日了。”
“殿下可要出席?”夏芒小心問道。
江予初將茶杯送至莫辭手邊,笑道:“長公主成婚,咱們做長輩的自然是要出席。”
莫辭低應了一聲,“那你去準備些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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