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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活人行香

  地井離寨大門口不遠,約有兩百餘步。


  夜風吹來,迷霧恍恍,如同遊魂飄蕩。我和李大錘經過客棧時時,突然停了下來,看向寨門處。


  迷霧之中,高高的大門隱隱可見,門頭上似有暗影恍動,風一吹來發出淒涼的呼聲。


  風撥開迷霧後才依稀看清楚,那是掛在門頭下的人頭,風舞長發飄飄。也不知道是隨風晃動而轉,還是似有所覺察,人頭的臉轉向我們這邊後便靜止不動了。


  那個外江女撈上來被五馬分屍後,人頭就掛在寨門下。她的半邊臉被打爛了,眼睛也被挖了一隻,隻剩下一個血乎乎的眼窩,此時顯得格外駭人。


  李大錘本來還有兩三分酒意,側過頭去多看了一眼,猛地嚇了一跳,酒醒了十分,驚叫道:“她她她剛才睜眼了。”


  不但是他,我心中有也些不祥的苗頭。她的人頭被掛上去之前已經睜過一次眼,被我合上了,放了一顆鎮魂銅錢進她嘴裏。


  外江女死後睜目本就是人間極冤之兆,就算被破了七輪,散盡體內怨氣,也隻是破了屍變。


  冤不解怨散不消,後還還被我嚇唬李大錘時玩的點香問冤給重新招了回來。這怨氣之重,眼下連鎮魂銅錢都鎮不住,而再次死人睜眼,這叫睜怨眼,冤不報盡怨不散。


  昏暗的迷霧之中,她剩下的眼睛正空洞地看著我,就像要撲過來將我吃掉似的。


  眼下已是沒有半點回旋餘地的鬼局,坐以待斃不是個辦法,我立即轉身回看四周,龍橋寨身處群山之中石橋之上,三麵環山,如同困獸的籠子,唯一的出路就是寨門口。


  我立即抓出一把豆子用力捏成了粉,往大門方向一甩,一股陰風吹來,落在路上的豆粉竟被吹到了路的兩旁。


  見此情形不禁暗叫一聲糟糕,唯一的生路被封了,在天亮之前,這就是一條黃泉道,誰走誰死。我立即問道:“大錘,這今是她死的第幾天!”


  李大錘的酒意早被嚇沒了,他算了一下,驚慌道“小小小爺,是第七夜。”


  我不禁大呼一聲:“糟糕,頭七回魂夜!”


  死人頭七回魂睜眼鬼屠村,這裏要變成鬼寨了。


  這李大錘本就是個外橫中幹的家夥,被我這麽一嚇,魂都快飛出來了,驚恐道:“是不是她的鬼魂要回來索命了?”


  七輪被破,怨氣散體,鬼魂是凝不成了,被五屍分屍後也無法詐屍了。但害過她的人都被其怨念纏上,一家老小絕無一幸免。


  她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不用去剜根問底已大概猜到發生什麽事,我看了一眼李大錘,沒想到這長得滾刀肉般的傻大個才是這寨裏最幹淨的,頭上沒有半點外江女的怨念。


  想到剛才那聲慘叫,現在又被擔誤了一陣功夫,便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作惡終有報,該還的債誰都賴不掉,不然……”


  “不然會怎樣?”李大錘問道。


  我沒回答他,因有些話能說,有些不能說。


  李大錘卻不傻,立即猜到什麽,便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地看著我,說道:“小爺,能給寨裏的人留條活路嗎?要是他們死了,寨裏的老人婆娘瓜娃子全都得餓死。”


  我看了一眼天,隻見怨氣衝天蔽月,恐怕四爺也不想管這淌子事,這得造多大孽才有此冤報?管了反而是在造孽。


  李大錘卻死死的抓著我不放,就差沒跪下來給嗑頭了。也罷,誰讓我一時鬼迷了心,本事已經完事了,卻還在她頭前點香問冤,把散掉的怨氣又給招了回來,不管反而會背下更大的孽,老天爺得這賬算到我頭上來。


  我突然間想通了一個問題,不禁惱罵了一聲:“他娘的,原來這李老鬼算計我留下來就是為了這樣,看來我不幫你們渡過今晚,以後睡覺都不安穩。”


  事情都到這份上了,盡人事聽天命吧,但求問心無悔。


  也時候將從四爺那偷學回來的手段拿出來練練了,想到這便從百納袋裏掏出一把糯米,在地上撒了一圈,然後在米圈裏放了一塊磚頭當燭台,在上麵點燃一根白蠟燭,再借了點李大錘的陽剛之血浸透了一把紅繩,一頭係在磚頭上,另一頭係在寨大門上。


  對李大錘說道:“這叫‘死中救生留一線’,隻要蠟燭點完一根接一根,熬到到公雞打鳴,她的頭七一過,寨裏的人就安全了,要是蠟燭被風吹滅了或紅繩被扯斷了,就等於斷了一線生路,這寨子將徹底成為一條鬼村!你一定得守好,不容有半點閃失。”


  關乎整寨人的生死,他哪敢有半點馬虎,連連點頭。


  被這麽一擔耽,也不知道地井那邊發生什麽事,臨走時我又看了一眼寨子裏的‘局’,忽然發現陰氣飄動的方式變了,不再直直往上冒,而是在地麵上無序地飄動著,像似擺著一個迷魂陣,這迷魂陣的唯一出口正好衝著寨大門來。


  這有點像四爺說過的鬼砌道!鬼打牆隻是讓你原地迷路,鬼砌道砌的卻是通鬼門關的黃路道。


  我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立即交給李大錘另一個任務,讓他去找些鏡子,務必在第一根蠟燭過半前完成此事,否則時間拖得太長,不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麽事情。


  讓他辦完這事情後就死守在米圈之內,無論外麵生什麽事都不要管,盡管照看好啟明蠟,絕不能讓它熄滅掉,否則這一寨人就完了。


  說完後轉身就奔向地井方向,遠遠的就看見離地井不遠處正趴著四個人一動不動,我暗叫一聲不妙,莫非暗河裏又有東西跑出來了?

  來到近前一看,封著地井的那口大青石還在,再一探那幾個人的氣息,早沒了。


  隻見他們眼睛張得大大的,透著一股驚恐之色,血還不斷地從頭頂上冒出來,流了一地。


  剛才他們到底遇上了什麽?

  咦,為什麽他們都統一頭頂冒血,莫非致命傷在頭頂上?那一刻我像是觸電一般,想到了什麽事情,正想伸手撥開頭發確認猜想時,不遠處火把湧動,走來一群麻匪,見我滿手是血,便將我當成凶手準備抓了起來。


  我解釋再三,這些人硬是不想聽。


  此時寨子裏一片陰森,壓抑得連狗都不叫!

  眼下有這麽多男人趕來,本該能匯聚些陽氣才對,卻越加陰森壓抑。


  突然間我想到一個問題:他們不是都喝斷片了麽?怎麽現在像沒事的人似的?除了一身濃濃的酒味,卻全無醉意。


  見此情形,眼皮子不禁跳了幾下,心下道:情況有些不妙啊。


  我便眯起眼以眼角的餘光看過去,乍一看他們的臉,全都冒著一層墨綠色的怨氣!


  那睛神藏著一股子邪性!

  其中一個麻匪頭子似覺察到什麽,露出一絲陰禁邪笑,說道:“殺人償命,這裏的人都要死。但在他們死之前,我要你也償償被五馬分屍的滋味!”


  這麻匪的笑容竟帶著一絲女人的陰柔,如同一個傾果傾城的絕美女子。


  當下我暗叫一聲糟糕,他們撞邪了。


  馬都是有靈性的,覺察到寨子裏有邪祟出沒,縮成一團拉都拉不動。


  “馬不拉,吃刀子也是一樣!”


  麻匪們頓時顯露出一陣陰森詭笑,正準備取下背上的大刀時,我一把黃豆摻糯米猛地撒了出去。


  啪的一聲作響,如同鐵沙般打在這些人的臉上,頓時迷了他們的眼睛,趁這功夫我已逃到五十步開外。


  為了給李大錘爭取布鏡子陣的時間,我得當活靴吸引火力,隻要鏡陣一成,村子裏就變成了困靈之局,一切妖魔邪祟都要被困住出不去,到時候任那外江女的怨氣再大,也無法將這些人送到送門關去。


  那些麻匪揉掉眼睛裏的糯米粉後,撥刀就追了上來。


  此刻我就像隻過街老鼠似的,被滿寨的漢子追著砍,要不是打小就煉了一身功夫,身手比這些麻匪利索點,早已被砍成十塊八塊了。


  整個村子陷進了一個詭局之中,滿寨子的男人追著我砍,而寨裏的老弱婦孺則窩在被子裏呼呼大睡。


  這一追一逃的,滿寨子亂竄也不知折騰了多久,最後我領著一寨子人左轉七圈,右轉七圈,最後鬼使神差地逃進了一間大屋裏。


  透過門縫往外看,那些麻匪失去了目標後,竟然一個個像丟了魂似的,在外麵遊蕩,逢屋就想進,當靠近門口時卻又像遇到什麽忌諱的東西一樣,又退了回來。


  逢屋不能進,逢窗不能鑽,幾翻償試後,全寨幾百號人便圍著寨子左轉七圈,右轉七圈,然後如此一直反複下去。


  我這才鬆了半口氣,李大錘總算辦成了一件事,按著分咐挨家挨戶門頭上頂鏡子,沒有鏡子的就擺口鍋,或在門口前拴頭驢,要麽就拴一隻大雄雞。


  鬼怕雞啄驢踢,被邪祟迷了心魂的人也怕雄雞啄黑驢踢。見到這兩種牲畜便會遠遠躲開。


  圍著轉子每繞一圈,正好半柱香功夫,李大錘都先撒一把紙錢,然後再點上一根香,一根指一根的點,中間不能斷!

  這叫行香,以免別的遊魂野鬼來搗亂,香一停就會來事!

  寨子裏本來還有十幾隻狗的,此時全都被嚇到不敢叫了。


  整個寨子陷進了一片詭寂死循環之中,我心下暗暗祈禱道:“這就麽著吧,隻要不出其它岔子,熬到天亮就暫時沒事了,我這點本事隻能幫到這了,此後你們就自求多福了,最好花點錢請個道行高的道士來做做法事!”


  平時沒下水的活時,四爺也要去唱幾趟水陸道場撈點活計,而我卻沒把這門手藝學到手,賺不了這個錢。


  眼下我鬆了一口氣,一屁顛坐在地上念嘮了幾句。被攆著滿寨跑了十來圈,當下又餓又累又喝又困,掏出水壺就仰頭牛飲。


  整了一頓水飽,卻不解饑困。我能做的就這麽多了,剩下的就看造化了,也管不得此時身在何處,在這大屋裏隨便找了個地方躺下,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我天生看狗眼,在任何地方睡覺都是處在半夢半醒狀態,通常大半夜裏能迷迷糊糊地看見一些連四爺都需要開天眼才能看到的東西,隻要它們不招惹我,一般不會醒來。


  所以當下迷迷糊糊地看見天空陰氣籠罩百鬼圍村也安然入睡。


  地底下的陰河裏死了這麽多人,要是晚上看不見幾十個鬼影才叫怪事。


  突然感到身後有股陰風次來,背脊涼嗖嗖的,似有一吧手伸了過來!


  我在迷糊中打了哆嗦猛然詐醒,環視四顧大屋內黑漆漆一氣,不聞蟲鳴,卻隱隱中聽聞有歌謠聲傳來:打板板,逗蟲蟲兒,蟲蟲兒飛,飛到嘎兒去。嘎兒不趕狗,咬到蟲蟲兒的手;嘎兒不殺雞,蟲蟲兒不回去;嘎兒不打蛋,蟲蟲兒不吃飯;嘎兒不殺鵝,蟲蟲兒不過河……蟲兒飛,蟲兒飛,飛到啊姆心肝裏……蟲兒飛……


  本是哄娃娃睡覺的土家謠卻讓我聽到頭皮發麻心肝欲裂,仿如是出自一位喪子之母的嘴裏。


  這大半夜的到底是誰在哼謠子!此刻就算我捂住耳朵閉上眼睛也能隱隱看見一個肝腸寸斷的母親在窗前空唱歌謠。


  嗯,不對,總感覺這調子怎麽這麽熟耳,像是不久前在哪聽過!

  對,就是白天裏在李敬山家屋外聽過!同時又覺得在這之前還在哪裏聽過這調調,一時間想不起來,反正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這他太娘的詭異了,竟跑到了李敬山家裏,這死老鬼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骨子裏還透著一股邪氣,天知道他家裏有什麽不幹淨。


  我忍著頭皮發麻,一手抓著鬼燈籠,一手抓著閻王勾子,一步步走出前堂。來到天井中,左則的一間房子門半掩,借著鬼燈籠昏暗的燈光往裏一看,隱隱看見一道白影站在窗著,像是唱著歌謠哄孩子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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