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病不輕
他看著她，全然不顧自己胳膊上的傷處。鮮血流個不停，傷口處還散發出了一道詭異的藍光，像是有什麽力量在吞噬他的胳膊。
他說的不錯，她是來殺他的，雖然這並非她的本意，但也沒什麽好辯解的……
她拿著沾了血的匕首見他步步逼近，她不由後退。然而他的手勾住了她的腰身，讓她退無可退。她看著他，拿著匕首的手顫抖著。
他抬起了那隻受了傷被詭異藍光吞噬的胳膊，大手落在了她心髒跳動的位置，他的手露出了白骨，鋒利得似利爪刺破她的血肉，刺破了她跳動的心。
手上的匕首落在了地上，同石頭碰撞間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她的心跳停止了，心被刺破，那無法言表的疼痛讓她睜大了眸子。她額頭青筋凸起，細汗淋淋，染濕了她的碎發。
他笑看她嘴角溢出的鮮血，露出了嗜血的惡魔本性。“很痛嗎，本座要讓你更痛……”
她疼得無法言表，一雙眸子被汗水浸濕，滑出眼眶，不知是汗是淚。她看著他，眸光之下是不可置信。她從未想過他會對她下死手，她從未想過要殺了他，他卻對她下了毒手……
她有些失望，有些自嘲。
這一切不是她自找的嗎？她竟然從未想過殺了他，殺了這個魔君。
他的白骨自她的心口抽出，五指沾染了她的鮮血。
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裳。她疼得脫力，腳步飄飄的後退了兩步，踩空落在了幹涸泉水的河床之上。她躺在那兒，入眼的是模糊的漫天夜色。
今晚的星星真亮……
此時此景，她竟還能生出這樣的悠閑來。
嘩啦的一聲，自不遠處的山丘之上，冰涼的泉水漸漸逼近。像是奔流的破堤洪水，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將她衝刷，泉水奔騰著，將她虛弱無力的身子衝遠了。
她躺在泉水之上，意識漸漸模糊了。
天際泛白，她躺在水中央，漂浮在水麵上，一張小臉慘白的，一雙眸子緊閉著，似無聲無息了一般。
這時，一隻黑色的鳥兒飛了過來，好像是一隻烏鴉，它撲閃著翅膀在水中女子的上空盤旋，唯獨那三隻眼睛暴露了它是鴉鳥的身份。
終於它落在了蓁嫿的身上，一張利喙輕輕的啄了啄她的臉。蓁嫿的手指輕輕的動了動，唯獨沒有要蘇醒過來的意思。
遠方傳來了馬匹趕路的聲音，由遠而近，那隻鴉鳥側著頭看了看緊閉雙眸的蓁嫿，這才撲閃著翅膀飛走了。
匆忙而來的一行人停在了湖邊，撲通的一聲，有人跳進了湖裏。
“候君……”
那黑色的身影紮進了水裏，他來到了她的身邊，用力的抱住了她的身子，像是失而複得。
蓁嫿到底沒有死，連她自己都想不到她竟然沒有死。北渚兮刺破了她的心髒，她竟也能完好無損的活著。被他的五指刺破的地方像是她的錯覺，那裏完好無損，沒有絲毫的破損。
但是她知道，她的心空了五個小孔，完好無損之下是灰敗的死氣。
“本座的七竅玲瓏心，蓁嫿，你會不會死呢，我們拭目以待。”
七竅玲瓏心的誘發因素是心傷情傷，觸及心脈心上便會空出其他兩個小孔，如此七竅玲瓏心便能取她性命。
這件事她同誰都沒有說，慘白的臉色和死氣得到了相無桁久未給予她的柔情。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愧疚才這樣做，但她很享受他的嗬護。
“此番辛苦夫人了，中舟那邊果然退兵了。”
她依偎在他的懷裏，聽他溫柔的語調。這樣的相處十分難得，畢竟這幾年他們的感情似乎因為這場戰事消磨殆盡了，連帶從前的深情也沉寂了下來。
“無桁，北渚兮沒有死，匕首隻刺中了他的胳膊。”
仔細想想，她給了北渚兮一匕首，北渚兮還以她七竅玲瓏心的詛咒。十分不公平的抵消，魔族中人果然是吃不得虧的，而她隻能小心應付。
“我知道，你好好休息。”他抱著她，臉上的柔情不變，眸光中斂著深沉的悔意。“對不起，蓁兒，如果不是為夫一時嫉妒生氣，絕不會讓你去中舟以身犯險。”
“嫉妒？”
“北渚兮同我說過你曾經去中舟看他的事情，還替他療過傷，所以我……”
“所以你就嫉妒吃醋生氣了？”
“嗯。”
他竟然‘嗯’了！
蓁嫿不由的抬頭看著他笑了起來，“沒想到無桁你會吃醋的。我和北渚兮沒什麽的，隻是那時候他受了傷我不想趁人之危。而且啊，我以為隻要替他療傷他就能答應不參合這裏的事情。不過，你能和我坦誠相待，我真的很高興。”
“以後再不會這樣了，你要永遠陪著我。”
可是這世上哪有那麽多永遠呢，前一刻海誓山盟，後一秒便風雲變幻……
蓁嫿以為她可以控製自己的心，然而事與願違。因中了七竅玲瓏心，她的玄幻之術無法施展，成了一個病弱美人兒。每日一碗苦藥，相無桁也開始忙碌了，兩人見麵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聽聞瑤璽整日陪在相無桁的左右，出謀劃策贏得相氏一族的認可和重視。
她心中不免鬱鬱，卻無可奈何。
這夜入睡，四周靜靜的，寢房裏也是涼涼的，來帶著她的心都是涼涼的。
入夢時，一隻手撫摸她的臉頰，她自睡夢中警醒，入眼的是北渚兮的臉。他的臉也是慘白的，同白色的綢緞長發一般無二，看起來怪嚇人的。
“蓁嫿，你知道嗎，你的心又空了一孔，你們的感情實在是太脆弱了……”
他坐在床邊，悲憫的看著她。
“拜你所賜。”
“但不可否認，相無桁並沒有那麽愛你，或許他根本就不愛你……”他冰冷的手指撫過她的麵頰，嘴角的笑意蒼白而不懷好意。
如果北渚兮是來故意氣她的，那麽他的目的完全得逞了。
七竅玲瓏心的詛咒並沒有等太長的時間，蓁嫿和相無桁決裂，情斷，不過是轉瞬間。
那日夜色涼如水，她靠在門前，在相無桁的院子外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一行人談笑風生的從外賞燈回來。
相無桁對她的疏離，對瑤璽的讚賞溫柔完全激怒了她。
“相無桁，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便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了對不對？”
……
“怎麽，你便這樣在意這個婢子一樣的女人？甚至於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留我一個人在府裏，相無桁，你是不是沒有心？”
……
“不用你舍棄我，是我蓁嫿從此時此刻起舍棄了你！相無桁，從此以後蓁嫿放在你那的那顆真心徹底的碎了，你我永不相見！”
字字誅心大約就是如此，她轉身瀟灑離去，應證了那句永不相見。
花開花落，日出而歸，大都不過一句落葉歸根。
蓁嫿的一生似乎很短暫，不過夕陽西下轉瞬間。
回憶止步，玄玄迷茫轉醒。入眼的是一張雪色的臉，他似乎有一頭綢緞子似的白發。
這個湊她這麽近的不是北渚兮那個神經病是誰！
玄玄果斷對著他的鼻子就是一拳，北渚兮大約沒想到她蘇醒過來會如此的活潑，竟也被她得手了。堂堂魔君生生挨了她這一拳頭，著實叫人不可思議。
玄玄才不管什麽不可思議和可思議，在她看來北渚兮同那些被她拳頭打過的人都沒什麽不同。
更何況他還親手殺了自己喜歡的人，簡直不能再恐怖了！
“你的性子還是沒有改，還是這麽喜歡動拳頭。”北渚兮是寵溺的看著她。
被這麽個神經病喜歡上，那位蓁嫿神女簡直不能再悲哀了！
“那些是你的記憶還是蓁嫿神女的記憶？為什麽要把那些記憶強加給我？”玄玄口氣不善道，眼神不善的看著他。
這個神經病一樣的北渚兮不會把她當成蓁嫿神女的替身了吧！不好意思，她表示不約！
“我的記憶，蓁嫿的記憶，你便從未想過那些記憶原本就屬於你嗎？”北渚兮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那張俊美的慘絕人寰的臉沒有絲毫的損毀，帶著幾分蠱惑。
“說實話，那位蓁嫿神女的確同我有幾分神似，但我比她漂亮。”
北渚兮見她這副認真的模樣，很不客氣的笑了，“你本來就是蓁嫿的一縷魂魄轉生而來，你本就是她，怎麽還不明白嗎。”
這話在玄玄聽來無疑是妖言惑眾的鬼話。
“蓁嫿身死，相無桁方知痛徹心扉。他同魔族簽訂了契約，不過是為了借力護住蓁嫿的那一縷魂魄。他以為本座願意借助魔族力量給他是為了什麽，不過是為了得到了一個全新的蓁嫿。可笑他竟然化名相起君將你藏了起來，同魔族作對他的下場隻能是灰飛煙滅。玄玄，他護不了你，不管是蓁嫿還是你。”
相無桁是相起君，這一點她早已接受。可是她是蓁嫿？
“北渚兮，你是被害妄想症了吧！”玄玄隻覺毛骨悚然。
“怎麽，你是害怕了嗎？”
“我隻是覺得，你真的病的不輕……”她覺得自己還挺委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