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枝梨花壓海棠
玉梨帶我走進一個衣帽間,我不由得抽了一口氣。
這裏真是足夠大,比我之前見過的所有的衣帽間都要大。
做我們這行的,我之前說過了,最大的愛好就是攀比,衣帽間當然是首先其衝的,得到金主的多少寵愛,從哪兒體現?從床上體現?你得出來,別人也得信啊。
當然是要從衣帽間裏體現,花過的錢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認為在這方麵兒我還是見過世麵的,但見到玉梨的這個,我還是驚了一下。
她這裏細致的分了類,不隻是按季節,還按了衣服材質和風格,多的讓我咋舌,不禁在心裏想……我天啊,什麽樣的男人能養得起這樣的女人?
蔣玉沉嗎?說實話,要說這個玉梨和蔣玉沉沒有男女關係,我是不會相信的。
“楚小姐的氣質很適合穿禮服,白色、黑色和紅色都可以,膚色白的人就是沾光,不過四哥說今天晚上大部分是官方的人,白的太保守,紅的太招搖,不如就……”
“我穿旗袍。”我淡淡打斷她的話。
她一怔,看了我兩秒鍾,我坦然回視,“我隻穿旗袍,我們都喜歡。”
“我們?”她輕輕重複,敏銳的抓住了字眼兒。
我點了點頭,沒有否認,我說的“我們”指的是我和複玉關。
她理解的“我們”一定是我和蔣玉沉。
她短促的笑了一聲,鮮紅的嘴唇翹了翹,轉身走到一個衣架旁,來回撥弄了幾下,從上麵拿出兩件,一件是黑色的略長,應該到我的腳踝,是絲絨材質,還有一些暗紋,盤扣做得也很精致,還有同色的裹邊,低調又奢華。
我隻看這件黑色的一眼就相中了,另一件就沒再看一眼。
玉梨把握著衣服架子,語氣不明的說道:“楚小姐眼睛倒是毒得很。”
她把衣服遞給我讓我換上,我問更衣室在哪裏,她笑得有些怪,“在這裏直接脫不就行了?又沒有別人,難道楚小姐對自己的身材有什麽不滿,還怕看?”
我摸著旗袍上的暗紋低笑了一聲,“我喜歡旗袍,就是因為她又有風情韻味,又不露得太多,而且還極致的自信,她不會像比基尼一樣,為了向別人展示,取悅別人,就降低自己。”
玉梨不吭聲,連呼吸聲都淺了。
我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想掐死我,但是她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就把我當成情敵,三番兩次的示威、諷刺,我也沒必要總忍著。
我抬頭揚了揚手裏的旗袍,再次問她更衣室在哪。
她抿了抿嘴唇,一指前麵。
這衣服還挺合身,我也慶幸自己這段沒放縱,沒有怎麽長胖,否則的話回擊人家半天,到時候自己穿不進去,那就可褶子了。
從更衣室出來,玉梨看向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和嫉妒,女人看女人最準,特別是對外貌和身材。
那絲嫉妒,反而就是獎賞。
她讓我在梳妝台前坐下,開始為我梳妝,不得不說,她的手藝的確很不錯,至少比我高得多,我化妝純粹就是一個二把刀的,也就仗著自己底子好,平時化化淡妝還成,遇到正式的場合,也得求助造型師什麽的。
她化著化著,微笑著說道:“楚小姐的皮膚不錯,是我見過的女人裏數一數二的,美人苑裏的那裏小姐,包括頭牌,看著皮膚嫩的能掐出水來,其實是一半在燈光,一半在妝容。卸了妝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沉默著沒說話,她在表達什麽意思?還是暗指在她眼裏,我和美人苑的小姐一個樣?
“其實啊,美人苑的那些女人,在捧紅之前,都要來這裏一趟,找到適合她們的形象,然後再藏著培養一段時間,等到時機到了再推到前台,四哥捧不捧誰,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裏決定的。”玉梨笑意溫婉,狹長的眼睛裏卻閃著厲光,“就說現在的頭牌海棠吧,她剛來的時候就是土妞一個,可是四哥眼睛毒啊,一番打造,不得了,現在不也成了四大名伶之首了嗎?”
海棠……
玉梨挑了一支口紅,正準備往我的嘴唇上抹,我按住她的手,迎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口紅就算了,我還是覺得我自己的更適合我。”
我從包裏拿出口紅來,一點一點塗上,看著鏡子裏的玉梨問道:“你剛才說的海棠,是一枝梨花壓海棠裏的那個海棠嗎?”
玉梨點了點頭,“沒錯,楚小姐還懂這個。”
我忍不住笑出來,看來這個女人還真是有意思,美人苑的四大名伶之首叫“海棠”,她就叫“玉梨”,這是在暗示,她比頭牌還頭牌嗎?
她問我笑什麽,我拿了包往外走,回答道:“心情可以理解,但是……用錯了方式。這句詩呢,形容的是一個八十多歲白發蒼蒼的老頭兒娶了一個嬌豔如花的妙齡女郎,典型的老夫少妻,嗯……所謂一枝梨花壓海棠,你自己慢慢體會。”
說實話,我覺得我這樣兒賣弄挺欠揍的,我自己也不喜歡,可這個女人咄咄逼人,不教訓她一下我更覺得難受。
出了化妝間看到蔣玉沉站在不遠處的窗口,聽到聲音回過頭,目光專注的在我身上轉了幾圈,我有些局促的看著他。
今天晚上……我不是誰的天使,我要做邪惡的黑天鵝。
蔣玉沉沒騙我,從樓上下來,他帶我去了那一大片花海,很美的山茶花。
想起那天複玉關那裏,我折了山茶花,差點被沈雪教訓一頓,不知道這花對於複玉關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
蔣玉沉折了一枝,為我別在領口上,立添幾分清麗嫵媚,我看著他的眼睛,有一瞬間的恍惚。
太想太想……透過這雙眼睛,看到另一個人。
正要準備上車,那個給我們上菜的女人從樓裏跑出來,手裏拎著幾個紙袋子,雙手遞給我。
我有些納悶,蔣玉沉示意我接下,“我讓玉梨幫你選的,本來說好三天之後來拿,沒有想到她的動作這麽快。”
我心裏暗笑,估計她是永遠不想再見到我了吧。
上車離開,我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五點半多,豹子問蔣玉沉去哪裏,他說直接去伯爵公館。
伯爵公館就是一個莊園,車子開到門口按了按喇叭,門自動左右分開,天色剛開始暗,院子裏的落地燈已經開了,看上去溫馨動人。
大概來得早了,車子還不多,隻有少數幾輛,蔣玉沉帶我走大廳,立即有人上前來打招呼,目光還都在我身上轉了轉,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我不太想跟著蔣玉沉應酬,就跟他說自己找個地方坐,他點頭同意,讓我別走得太遠。
我找了個角落裏坐下,觀察著四周,最前麵有一個台子,上麵還有話筒架子,想到一會兒就有人站在那裏聲情並茂的講一些話,我不按捺不住有些興奮激動。
人陸續的多了起來,我的心也慢慢開始收緊,開始搜索姓馬的影子。
忽然有人輕輕拍了拍了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宋老板。
我吃驚的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麽,腦子裏這才回想起來,我一直想著複玉關的事,忘記問宋老板這邊的事情是怎麽解決的。
宋老板見我盯著他,臉上有些尷尬,大概以為我還因為複玉關而責怪他,他扣了扣領子上的領結,說道:“楚小姐,那個……好久不見。”
我回過神打量著他,見他這副打扮,還出現在這裏,就知道他現在也平安無事,問題解決了。
我笑了笑,“久嗎?也沒幾天。不過,宋老板倒真的是讓我想起一句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看樣子,您又迎來春天了?”
宋老板擠出一絲笑,“楚小姐,我知道你不待見我,但是有些話,我想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