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舍棄
快船如刀，剪開水麵，快速到了我麵前。
站在船頭上的孟九和裴勇沒有等船停穩就跳了下來，孟九臉色慘白，腳步踉蹌，差點摔倒，裴勇在他身邊，一把扶住了他。
他們倆上了船，奔著複玉關走過來，在不遠處停住。
孟九嘴唇顫抖，眉頭緊皺，就那麽定定的看著，不動也不說話。
僵持了好久，裴勇低聲說道：“九爺……”
孟九這時像一座火山，突然噴發，他一把抓住裴勇的脖領子，眼睛瞪得老大，“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不是伏擊蔣玉沉嗎？為什麽是他，為什麽是他？！”
裴勇麵無血色，臉上盡是愧疚，“對不起，九爺，我們的確是得到了消息，是蔣玉沉在這邊接貨，我們這才……”
“蔣玉沉，蔣玉沉呢？！”孟九氣得暴跳如雷，“快去查，去查！”
他鬆開裴勇，像是瞬間失去了力氣，雙手垂下，又轉頭看著複玉關，慢慢一步一步挪到複玉關身邊，雙腿一軟，跪了下去。
他手指微顫，眼睛裏有細碎的光芒一閃，隨即又逼了回去，他張了幾次嘴，最終低聲叫道：“弟弟……”
我徹底呆住，震驚到腦子空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弟弟？！
複玉關怎麽會是孟九的弟弟？
他往前跪走了幾步，染著複玉關的血，慢慢挪過來，從我手上把複玉關抱了過去，他低著頭，我看不見他的臉，隻看到肩膀聳動。
此時一點聲息也無，甚至聽不到他的呼吸聲，我呆呆的看著，雙手沾滿複玉關的血，良久，看到一滴滴淚從複玉關的臉上滑下來。
那是……孟九的淚。
我忘記自己是怎麽被裴勇帶上車回到鳳凰灣的，這一晚上的衝擊實在是太大，我不知道怎麽去理順自己的心情和思路。
裴勇把一杯熱水遞給我，我接過來燙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都冷得僵住了。
“意外嗎？”他問。
“什麽？”我有些茫然，現在我的腦子還在短路的狀態，任何隱諱的話我都明白不了。
“我說，對於今天晚上的結果，意外嗎？”裴勇盯著我問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空氣裏還有血腥氣，噢，對，我低頭看了看，我的手上，大衣上，裙子上，到處都是他的血。
“不然呢？”我微微閉眼，“裴總以為……我是故意的嗎？”
其實就算裴勇懷疑我也很正常，我也無話可說，因為這個消息，是我告訴他的，今天晚上十點，在西碼頭，蔣玉沉要接貨。
裴勇盯住我，目光跟釘子一樣，一句話都沒有說。
正在這時，忽然有人敲門，裴勇等了一會兒，才說道：“進。”
有個人喘著氣從外麵走進來，我認出他是裴勇的親信，裴勇出去的時候，大部分都會帶著他。
他走進來，手裏握著裴勇的手機，臉色蒼白的說道：“勇哥，剛才海城來電話，那邊……出事了。”
裴勇的眉頭狠狠一皺，“什麽事？”
“溫百森……被帶走了，有可能被雙規。”
“什麽？”裴勇立時站了起來，他盯著手機，愣了半天的神。
我也十分震驚，溫百森被帶走了？他之前還來過洛城和蔣玉沉見麵，那時候說……大概升遷出了問題，原來還有更大的麻煩在後麵！
裴勇擺了擺手，那人留下手機，轉身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裴勇突然短促的笑了笑，最後都笑出了眼淚來，他側頭看著我，目光譏刺，“楚小姐，你想明白了嗎？”
“什麽？”我莫名覺得有些寒意從脖子後麵竄起來，也本能有些抗拒。
裴勇點了一支煙，猛抽了幾口說道：“溫家和蔣玉沉鬧翻的事，你應該知道吧？溫家幾番挽回，蔣玉沉都無動於衷，溫百森深知和蔣玉沉決裂以後事情沒有那麽容易收場，所以就想早早做防範，現在蔣玉沉在洛城，唯一能夠和他抗衡的就是九爺，再加上，複總和九爺的關係，所以，九爺就成了溫百森的首選。”
我低著頭，看著手裏的水杯，裴勇說的話我都明白，但我……就是不想去想。
“楚小姐，時間地點，都是真的，但是他卻沒有出現，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裴勇問我。
我沒動，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他在東碼頭接貨。”裴勇彈了彈煙灰，“隻不過是和老於的手下。”
老於……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我想起來那天早上溫百森急匆匆的從海城趕過來，提到過這個人。
當時景如塵問他，怎麽消息那麽靈通，溫百森說，他們的老客戶老於一出事就告訴他了。
原來，從那個時候起，蔣玉沉已經懷疑老於了，所以，他將計就計，一方麵和老於重新約定了時間地點，另一方麵策反了老於的手下，他自己去了東碼頭接貨，這邊讓人打電話報警，給好幾個部門打了電話，說是有人交易毒品，這麽大的事，必定報到複玉關那裏。
而複玉關一聽這種事就知道和孟九有關，他隻能親自前來。
孟九和裴勇還不知道，他們的埋伏圈等到的是複玉關。
大概……就是這樣的吧，具體的我想不出，蔣玉沉步步算計，一石多少隻鳥我也算不出來。
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沒有把我算計在內，包括老賈，玉姐……都沒有算計安全的範圍內。
也就是說，我們這些人，都是他最終決定犧牲的棋子。
忽然有些想笑，我抬頭看著裴勇，“裴總，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想弄死我？”
裴勇微眯了眼睛，把煙按在煙灰缸裏，像是掐死了一條命。
“說實話，的確很想。但是……”裴勇頓了一下，“但我知道，你也是被騙的，無辜的。牽怒一個女人，這事兒我還做不了。”
他這話讓我想起之前景如塵曾經說過，蔣玉沉從來不打女人，但是他卻有的是辦法讓人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我想，這大概就是我現在的感受吧。
“那多謝裴總了，”我把水杯放下，站起來說道：“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裴勇淡淡問道：“楚小姐這是要去哪兒？”
“不知道。”我如實回答道。
我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隻是不想再和他麵對麵，想找個地方自己躲起來，什麽都不用想。
“楚小姐，怕是你現在還不能走。”裴勇平靜的說道。
我回過頭，短促笑了笑，“怎麽？裴總的意思，是想要軟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