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誅心
蔣玉沉低頭看著手裏的文件,麵色凝重。
沈敬林也緊閉了嘴,大概預感到了什麽,我不知道蔣玉沉從哪裏來,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我覺得,他就是轉機。
裴勇在我身邊一言不發,我垂下眼睛,看到他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心裏不由得有些詫異,他為什麽憤怒成這樣?
蔣玉沉終於抬起頭,把文件往沈敬林麵前一遞,“沈總,你也知道,蔣氏一直都是在海城發展,今年我想把重心放在洛城,已經有了一項工程做了敲門磚,所以,資金不是特別多,隻買了這百分之十八。”
沈敬林臉上的肉突突一跳,眼睛瞬間睜大,他緊緊盯著眼前的文件,半晌沒說出話來。
我也特別震驚,像是被人用木棒敲了頭一下,嗡嗡的響。
百分之十八……那是所有散戶的總和,都……在蔣玉沉的手裏嗎?
“沈總,看清楚了嗎?”蔣玉沉說著,把文件拿回來,沈敬林的眼睛像是粘在文件上一樣,緊隨著不放。
隨後,我看到蔣玉沉邁步向我走過來,桌子不過數米長,他一步一步走得緩慢,窗外的金光落在他的身上,有一層淡淡的光暈,眉眼俊朗,仿佛在那一瞬間,世界上就隻剩下他,我有一瞬間的恍惚,希望就這樣一直下去。
但我很快回過神來,短短的幾十個小時,我和他之前已經橫了太多,複玉關的死,還有玉姐和老賈……還有,我對他的信任。
這些都像是一條條無法橫越麵目醜陋猙獰的鴻溝,把我們的感情裂得麵目全非,撕扯著我的心,讓我痛得叫不出聲來。
蔣玉沉在我的走神中到了我麵前,把文件放在我那些文件的上麵,轉頭對沈敬林說道:“沈總,我想,你應該把劉先生請回來,讓他再幫忙核算一下,你那些股份如果按原始價的話,我們需要付多少錢。”
所有的人都呆住,房間裏寂靜無聲,甚至可以聽到陽光飄浮的聲音。
沈敬林的呼吸慢慢加重加粗,他扯了一下領帶,勉強笑道:“蔣總,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
“沒有什麽好談的,”蔣玉沉忽然伸手,輕輕的握住了我的,他的手心很暖,一如記憶中的溫度,我的指尖輕輕顫了一下。
他這一句話,一個動作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
沈敬林的目光死死盯住我們緊握的手,胸口劇烈的起伏,腦門上的青筋都迸了出來。
沈雪也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她短促大笑了一聲,眼角閃著幽冷的光,“哈,複玉關!你看到了沒有?你以為你一腔癡心得了什麽好結果,還不是便宜了這個賤貨!你剛走她手裏握著你的東西就找了別的男人!複玉關,你就是天下第一號的大傻X!”
她那副瘋顛的樣子嚇到了我,那些聲嘶力竭的聲音像鈍的帶鋸齒的刀子割在我的神經上,讓我真的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厚顏無恥的下賤女人。
其實上……我也真的不是什麽好人。
我下意識想抽回手,蔣玉沉握住我不鬆開,對沈敬林說道:“沈總,你是連最後的這點體麵都不想要了嗎?”
沈敬林忽然眉頭一皺,手捂住了心髒的位置,身子緩緩的向桌子底下滑去,沈雪還在怨毒的盯著我,根本沒有看他。
沈敬林的秘書發現,急忙伸手扶他,大聲叫著沈總,又叫別人叫救護車,這時候沈雪才回過頭去看,尖叫了一聲向他撲過去。
鬧轟轟的一片。
事情在蔣玉沉出現的那一刻就成了定局。
我不知道,他是早就勝券在握,還是直到最後一刻才把一切都辦妥,也沒有心思去猜。
我甚至忘記怎麽從一片混亂中走出沈氏的,到了停車場,蔣玉沉要帶我走,裴勇上前攔住說道:“蔣總,事情可不是這麽做的。”
蔣玉沉微眯了眼睛,周身的氣息也越來越冷,“裴勇,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動了什麽手腳,有些事情我蔣玉沉不是不會,而是不屑做。”
他說著,冷笑了一聲,手指輕輕點在裴勇的心口上,一字一字說道:“論起誅心,那是我玩剩下的,你要跟我比嗎?”
裴勇眉頭緊皺,眼睛裏迸出火光來,“蔣總,不管怎麽樣,楚小姐好好的,而且這外麵沈敬林派了多少人,我不信你不知道,就衝這一點,鳳凰灣沒有什麽對不住的。”
“這樣是最好,”蔣玉沉說道:“否則的話,你以為你的人會安然無恙嗎?”
他說罷,景如塵衝著一輛黑色的長款轎車按了一下鑰匙,“嘀”一聲響,景如塵對裴勇微笑著說道:“裴總,暫告一個段落。”
裴勇飛快的奔著那輛跑過去,我還什麽也沒有看到,蔣玉沉牽著我,低聲說道:“走,我們回家。”
“你沒有什麽話對我說嗎?”我站在原地問。
他看著我,目光深沉,“無論什麽,都要回去之後再說。”
我不肯動,他用了力道,我有些疼,大叫讓他放開我,景如塵打開車門,蔣玉沉直接把我抱了進去。
“砰”的一聲門關上,又被鎖死,我拍著門,透過車窗玻璃,看到裴勇站在那輛黑色的汽車旁邊,他已經拉開了車門,車座上有一個女人正在昏睡。
裴太太。
我的心頭狠狠的一跳,滋味莫名,忽然間明白了裴勇這段時間的反常,一方麵對我不錯保護我的安全,一方麵又對我特別冷淡,還對他的嶽父撒謊。
原來,他太太在蔣玉沉這裏。
車子最終開動,一路飛馳,窗外的景色依舊,飛快的向後退去,像一道道的幻影。
我始終看著窗外,一句話也沒有說,其實曾經想過無數次,在事發之後的每一分鍾都是煎熬,我看過無數手機,有時候還會幻聽,甚至一度從夢中驚醒以為是手機在響。
可我始終沒有等到他的解釋。
現在這樣突然出現,又要把我強行帶走,我不禁有些想笑,笑我自己,在他眼裏到底算什麽?
車子最終停下,還是那個熟悉的地方,周嫂來開了門,看到我瞬間笑起來,竟然還有些想哭的樣子。
我勉強衝她笑了笑,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蔣玉沉慢步往裏走,我卻沒有動。
他停住腳步回頭看著我,“是你自己走,還是我抱你走?”
我心裏的火被他這句成功勾出來,忍不住大聲問道:“你為什麽不問問我,願不願意跟你走?我算什麽?任你隨意操控的玩具嗎?讓我上東就不能上西?還是……我們這些人在你的眼裏全部都是玩具,玩膩了就隨意丟棄?”
他站著我,一言不發,眼瞳漆黑,清晰的倒映著此刻我猙獰醜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