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你是她，對不對？

  此時，謝汐兒已經走到道路盡頭，過了側角，身影消散。


  她跟在沈馳身後，一言未發步步穩沉。


  她能猜到，即將麵對她的，將是什麽。


  邊塞高歌，她故意彈錯幾個音。蓮花香糕的方法，也有兩處步驟，用量方麵她故意說錯。


  隻能說，幾分相似罷了，而他挺較真。


  不知走了多久，最終入了一處偏僻樹林，隻有風吹過耳，樹葉沙沙作響。


  除此之外，毫無其他。


  不多時，沈馳停下，手往樹林深處點，“謝姑娘，蕭統領待人溫和，可在大事上，肅殺絕情。你……”


  說到這，他頓了頓，最終道，“如實相告絕無謊言，才能保命。”


  肅殺絕情，謝汐兒深有體會，她緩緩一笑，“沈大少爺，多謝提醒。”


  說罷，她朝樹林內走，步伐不再沉穩，每一步都很輕盈。


  沈馳看著她的背影，眼裏情緒複雜。


  她到底，是怎樣的人？之前招惹寧遠侯，能全身而退。蕭統領向來心緒藏在心底，如今失態。


  一切，都是因為她。


  這時候，謝汐兒順著林中小道一路往前，樹木越發茂盛，到內裏，光線越暗，地上揮灑一片斑駁樹影。


  就在這時，她看到一襲高大身影，背對而站，立於不遠處。


  一身青色衣衫，是他常年不變的衣服顏色。


  漸漸的，她走到他身後，福身行禮，“見過蕭統領。”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寂，蕭瑉負手而立，背影挺拔。


  謝汐兒看著他的後背，看不到此時的他，胸膛起伏，眼神渾然變了。


  一會熾熱，一會陰沉，隨即又是震驚和迷惘。


  見他不出聲，謝汐兒再次喚道，“蕭統領命人帶我來，卻不說話，如此，我走了。”


  話音落下，低啞的男子聲響起，“站住。”


  聲音透著厲色，命令十足，卻在話落那刻，氣焰全部消散。


  轉身時，清潤不已，隻有眼神，含著幾分探究。


  謝汐兒停步，他幾番變化，盡數入眼。


  一雙黑眸凝視，蕭瑉唇瓣抿起，喉嚨近乎緊繃發幹，“蓮花香糕，你做的？”


  沒有剛才肅冷，不可置信，緊張，又藏著隱隱的迷惘。


  謝汐兒搖頭，“不是。”


  她隻提供方子，沒有親自動手。


  蕭瑉雙眸微擰，“即便不是你，方法也是你提供。”


  不是疑問，而是篤定，更有試探。


  謝汐兒笑了，“蕭統領，蓮花香糕是什麽？我隻聽過，棗糕，梅花……”


  還沒說完，高挺身影突然走近，清潤的麵色忽然認真，喉間越發緊。


  “你是她，對不對？”


  說著，蕭瑉揚手，就要拽住她，快要觸到她的那刻，他又自然放下。


  頃刻，他唇邊溢出笑，目光透著堅定，“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就是她！”


  字字用力，鏗鏘不已。


  邊塞高歌，蓮花香糕，縱然有差別，但他能猜到，她避免被人認出。


  她擅長琵琶，但所有曲譜，隻記得邊塞高歌。


  所以那一晚，她隻能彈那首曲子，為了避免被發現，故意改動幾個地方。


  當時，他確實沒認出來，轉音部分沒上去，技巧有些拙劣。


  可現在，她周身氣韻，一顰一笑，又有蓮花香糕。


  世間，除了她，還有誰？


  聽著堅定的口氣，謝汐兒故意露出疑惑，旋即又笑了，“蕭統領，你說的每個字，我都聽不懂。”


  蕭瑉看著她的笑，就連唇邊的弧度，都一樣。


  於是，他聲音一低，故意走近她，眸中散著輕漫，“聽不懂麽？憐兒。”


  喚她的那刻，他右手揚起，快準狠的一把握住她，力道又大又緊。


  謝汐兒仰頭直視他，秀眉微擰，六年不見，膽子大了不少。


  敢喚她小名，還控住她的手！


  看到她不耐煩的表情，蕭瑉已經確定，手瞬間鬆了。


  “四小姐，我跟了你多年，你每個表情，每個細微動作，我都認得出來。”


  說到這，他眉目深重，再次望著她，“即便你換了容貌，身份也變了。”


  她沒有死，而是消失六年。


  隻是，她的容顏，為什麽改變？

  即便震驚意外，此時，他也靜下心來。


  此刻，謝汐兒知道，蕭瑉有一點沒有變，執拗，一旦確定無法更改。


  她想裝傻，很難，索性……


  於是，她收住笑意，眸中越發冷然，“是，又如何？”


  聽到這一句，蕭瑉的心一顫，指尖控製不住的微顫。


  是她！她親口承認。


  “蕭瑉，你打算怎樣？和六年前一樣背叛，上報宇文厲，誅殺？還是說，現在就殺了我？”


  說話時，謝汐兒低頭，看著他腰間的劍。


  從前，他那把劍很普通。現在地位高了，就連佩劍，也上等了。


  謝汐兒低頭的那刻，蕭瑉雙眸極快閃過落寞，以及自責。


  六年前那一晚，他去了趙府，但他來晚了。


  看著她眼裏的淡漠疏離，蕭瑉的心狠狠一扯，片刻後，他揚手一把拿下佩劍。


  哐——，佩劍被扔在地上。


  “四小姐，我不殺你。”


  說罷，蕭瑉半跪而下，拱手以禮，就像前世，他渾身是傷，被她救下的那刻，也是這樣的禮。


  謝汐兒平靜的看著，前世他這樣，她心軟了。


  而今，毫無所動。


  “你不殺我，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


  說著，她側步，望著遠處，“蕭瑉，你不再是小侍衛，一品大員，執掌幾十萬禁軍。這滋味，好受嗎？”


  話落，她一聲冷笑，“不但好受，也很舒服，權勢榮耀皆在你手。我該恭喜你，得償所願。”


  那句得償所願，狠狠拉扯蕭瑉。


  她以為，他的願望，就是一步登天？踩著她的血，踐著趙府的屍身，爬上去？


  蕭瑉麵色暗沉，眼底情緒複雜，這一刻，他竟不知如何辯解。


  他承認，他有私心。而這私心，無關權勢。


  “蕭瑉，趙憐兒已經死了，今後，你需要跪拜的人，隻有宇文厲。這一拜，我可受不起。”


  謝汐兒低聲說道，而後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離開。


  蕭瑉站在原地，這一刻，他的心，既顫抖又沉重。


  她還活著，他還能再次見到，就算改了容貌，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