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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點兵出征

  古籍記載:炎帝幼女女娃遊於東海,溺而不返,其魂靈化而為鳥,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海。


  那根不知名的黑色靈羽即是精衛羽,柳若璽說其內蘊含著不屈的意誌,可助修真者培煉心力。


  精衛羽還是精煉法寶的絕佳材料,柳若璽賜予一塊大若指節的鑄刃之金,囑咐燕辭閑暇時可把兩者跟雉皇翼煉化一體,或能將此翼洗煉為地品法寶。


  燕辭自從擁有流影追日靴後,對雉皇翼是百般看不順眼,但一聽說有望提升品階,又不禁另眼相看。


  雖說流影追日靴疾變若神,極力施展下連化嬰修者都難以鎖定行蹤,但以此靴加持遁術,體力流失過快,尋常法軀承受不可持久。


  地品雉皇翼對遁術的增幅不言而喻,禦之如鳥飛以翅,展縮變幻,稍縱即逝。


  若兩者可兼得,無疑是錦上添花的美事,隻可惜精衛羽是小夢九之物,怎生弄到手還須好好尋思哩。


  鑄刃之金呈淺藍色,質地偏軟,掂之甚輕,但熔點極高,韌性極好,是鍛造高階法寶的必需輔材。


  物以稀而貴,反之,過於珍貴的事物存世必然稀少。鑄刃之金和銳金之寶齊名於世,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珍,柳若璽舍得以此物相贈,足見其對燕辭的重視之意。


  柳若璽注目曲羽衣,溫然道:“這段時日,你辛苦了。”話語中沒有刻意去噓寒問暖,卻流露著誠摯的體貼之意。


  曲羽衣胸膛裏驀然湧起一陣激動,鼻間一酸,跪拜於地道:“弟子領受師父、師姐隆恩,恨不能效法蛇雀之報,不敢自言辛苦。”


  柳若璽摩其頂道:“皇權漸漸腐朽,臣族貪奢成風,迫使黎民流離失所。皇室外戚取禍有道,滅其一族非因你一人之故,不必時時掛懷。”


  曲羽衣垂淚道:“不得恩師施救,弟子早已命染黃沙,不敢不念。”


  柳若璽扶其起身,端視著曲羽衣憔悴的麵容,不勝感慨。


  待諸事說畢,已至夜半時分,清風捎來蛐蛐的呼嚕聲催人入眠。


  柳若璽近日來勞思費神,頗感困倦,遂吩咐兩人自去歇息。燕辭記掛青鸞傷勢,央其代為診治,柳若璽自無不應。


  ※


  次日破曉,西林坊內響起雄渾的號角聲,催促趕赴滄海的最後一批修士集結。


  上賓園外,誅妖大旗在晨風裏獵獵作響,坊內近千位修真者接踵而來,依次在青石場院裏排開方陣。


  每個人的衣襟上都別著徽標,那是一枚翠色的樹葉狀徽記,寓意著生機和不畏逆境。


  這件小小靈器是誅妖盟專門打造的,可在一定範圍內標示盟友位置及生死狀況,頗有些不同尋常的妙用。


  潘聖臨登上七鶴寶輦,西林坊的折梅、菲蘭、青竹、羞菊、眠琴、司棋、雁書、剪畫八女使簇擁,李涴塵並未隨行。


  暫居西林坊的若幹化嬰期客卿修士俱已到場,騎飛獸默然排列在方陣前沿。胯下諸獸精神抖擻,蹄邊雲氣忽聚忽散。


  柳若璽跨成年綠雲獸,此獸神駿非凡,綠如翡翠的尖角內含條狀金絲,昭示著它所繼承的翻羽獸血脈更加純正。


  血戰的時刻即將來臨,超然避世的生活已經結束了。


  號角聲再起,鶴鳴長天,潘聖臨駕馭七鶴寶輦騰空而上。


  霞光齊放,修者大軍共同進發,他們勇武矯健,一往無前,鬥意昂揚的陣容觀之極其震撼。


  軍團開拔即沿最短的路途往東疾行,戰事瞬息萬變,他們必須在七日之內抵達,那是祖龍令勒令普天修士齊聚的最後一天。


  山風呼嘯,大軍陣勢變幻為雁形陣破風而進,速度不急不緩。陽光遊動,整支軍團在地麵投射出怪異的黑影。


  東昧之地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僅有低矮的山嶺和淺丘,大軍盡量避開凡人的聚居地,不希望引起太大的騷亂。盡管已有黎民百姓知曉修真者的存在,甚至聽聞過關於妖修的傳說。


  連續遁行的三個日夜,不斷有天南地北的修者應約前來匯合。


  漫天人頭攢動,嗖嗖的仙劍破空聲響徹雲霄。


  隨著蟠淵盟麾下大乘府、翠羽觀及逍遙穀修士千人戰隊的加人,大軍人數已逾三千之眾。


  所有人為共同的目標齊驅並進,這是極其罕見的場景,縱使再渺小的一員,都是不可或缺的戰力。


  有人吟誦道:“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這是先人屈原追悼陣亡士卒的挽詩,字裏行間充斥著慷慨雄壯,激蕩人心的感染力。尤其當數千修士齊聲唱誦時,壯士出征的英武風姿被渲染得淋漓盡致,那種凜不可犯的陽剛之美被賦予了不朽的情感。


  夕陽漸逝,暮色吞沒了遠方的鬆林,日夜兼程的急行軍,讓許多修士深感法力難以為繼。


  離此一箭之地有條幹涸已久的淺溪,溪水的痕跡曾繞著裸露的岩石穿隙而過,仿似一條綢帶蜿蜒而下,沒有奔騰的喧響,僅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恩澤眾生。


  慧水!佛家本謂之智慧之水,可洗脫一切煩惱汙垢。諸多善男信女趨之若鶩,想求一杯而不可得。


  殊不知,喜怒哀樂是天性是常情,可控卻不可絕!

  佛之發願上乘、解危救苦,煩惱永無終止。佛說無空無色、無垢無淨,汙垢無以談洗脫。


  信仰佛胸懷蒼生,天性純真、人性完美,可舍己以渡人。肉身佛則自詡為涅槃佛度人的工具,曲解佛的道義,在愚弄眾生。


  可惜此慧水非彼慧水,《山海錄》記載:慧水宛如神跡,發源及終結地未知,分三段,墨淵為其一,摘星城為其二,青帝陵為其三。


  此水富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功效,倘有嬰兒天生肢體不全,髒器有缺,或聾或啞或雙目不見物,骨疾腦疾等等一類病症,以慧水飲用、浸泡,可不藥而愈。


  美中不足的是此水流量極少,每段不過裏許。摘星城一段被化清門、伽藍寺和蟠淵盟掌控,常人求之不易。墨淵一段陷於地心,等閑之輩不可入淵汲取。唯青帝陵一段可供黎民取水,治療疑難雜症。


  青帝陵是有些神眉鬼道的處所,慣常匿影藏形,每隔十八年重現於世。


  陵現則慧水汩汩流淌,屆時至溪旁取水者,何止挨山塞海!陵隱則溪水枯竭,毫無預兆。


  燕辭端視著窄淺的河道,行走在神跡的邊緣卻覺得無比孤單。過度需求決定了資源的稀缺性,而稀缺資源卻為少數人所掌握。資源派生財富,財富繁衍權力,權力締造階級、塑造世道。當常人缺乏與之抗衡的力量隻能苟活在底層時,連一句抱怨的話都是種奢望。


  溪畔亮起點點燈火,修士大軍在此宿營安歇,潘聖臨拋出枚小巧玲瓏的玩物,口中念念有詞,道聲:“起!”


  草地上憑空多出座金碧熒煌,重簷蕪殿頂的樓闕來,樓匾上題曰“驂鶴宮”!

  群相愕然,有人暗歎潘老兒懂得享受,出趟遠門連西林坊府邸都隨手搬來了。


  有人悄聲笑言:莫非其內金屋藏嬌,李涴塵擺妥了姿勢正掃榻相待呢?


  更有人提醒群修腦補下少了驂鶴宮的西林坊,那是何等別扭。


  潘聖臨得意洋洋,笑邀各化嬰修士入內相見。


  忽聞一陣異香飄來,前方鬆影裏一隊修者徐徐排開。


  來者雪衣白發,紫眸流盼,俱擁有清新俊逸的容顏,他們以誅妖徽記做領針,將潔白的鬥篷別在胸口,鬥篷下穿著白灼灼的天狐魔音甲。


  人群頓時嘩然,是九尾天狐!


  青丘山修士等候已久,胡不夷騰身出迎,帶來了防禦布局圖和洛望舒的口信。


  化嬰修者齊聚驂鶴宮,或坐或站,隻等胡不夷道出些內幕來。


  胡不夷略為寒暄,展圖說妖修屯兵在滄海萬裏深處的一粟島,於日前整備完畢,且已發起首波試探性攻擊。


  在跨度數萬裏的海岸延長線上,最佳登陸點無非有三。


  麵朝大海的紫霞山隘口。一旦打破關隘長驅直入,摘星原勢必要淪喪在妖修的鐵蹄之下,此地成為抗擊妖患的帥營所在;

  朝北三千裏的扶餘灣。其地勢自北向南入海甚深,東廂峰嶺擁擠,山巔積雪亙古不化,可為左翼;

  朝南三千裏的鵲角港,此處要衝背陸麵海,來往商客逾千萬之眾,貿易空前繁華,可為右翼。


  左右翼調遣幻夜宮、澈羽島勢力鎮守,可分化敵人,便於防守及保護主力。


  海麵諸多島嶼,設哨兵哨探情報,三處地界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容妖修突襲。


  鵲角港地勢平坦,人煙稠密,不適宜大範圍作戰。東偏北出海兩千裏外有島,名叫沉舟。島上霜雪不覆,草木長青,故派遣同塵苑諸人前往駐守以為前部。


  因久等柳若璽不至,洛望舒在離開紫霞山隘口時,委托胡不夷改道相迎,並請屆時同赴沉舟島共商大計。


  潘聖臨聽罷,讚許道:“古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此番部署深得兵家之要義!”


  餘人悉數稱善,尋思妖修陳兵深海,不冒然進攻而忙於鞏固防務,整飭甲兵,此戰必然持久,誅妖盟這般防禦不失為萬全之策。


  胡不夷默然不言,仿佛已經完成了使命,深坐椅內定定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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