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生與死
“姬氏,你不再是夏族之人,已無執掌彭澤的資格,請把侯爵大印、封君錫印、彭澤兵符交出來!”夏紀漓聲若含雷。
姬芫沒有話,她仿佛沒有聽見夏紀漓的話,她接過申嬤嬤遞過來的竹簡,打開之後看見是卷宗,是她自己存檔於宗府的卷宗,上麵記載著自己的親生父母,記載著自己出生的時間,記載著自己十二歲嫁入公子府……
夏紀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大聲的催促道:“把侯爵大印、封君錫印、彭澤兵符交出來!”
姬芫雙目無神的看向夏紀漓,正大腦一片漿糊之時,另外一道蒼老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宗正大人且慢!”風知己起身對夏紀漓拱手躬身行禮。
夏紀漓伸手示意:“風院長有話請講。”
風知己看向六神無主的姬芫,心裏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隨即調整自己的神情,從袖子裏拿出一塊疊好的布帛,將布帛交給身後的李懷景,讓李懷景打開布帛向周圍的人展示。
風知己朗聲道:“懷景向大家展示的帛書,是主君一個月前專門寫給我的,主君讓我在必要之時將它展示出來。”
“帛書上言明,大娘子是主君三媒六聘,堂堂正正娶回來的,大娘子是不是主君的夫人,同床共枕的感情,這不是宗府斷就能斷的,隻要沒有君上親寫的休書,大娘子就是彭澤的主母,隻要不是主君的親自來下令,大娘子就是彭澤目前的主事人,這點不會因為宗正大人了什麽話,也不會因為宗正大人傳遞了什麽朝堂和宗府的指令而改變。”風知己不卑不亢的道。
姬芫剛剛清醒的神智,此刻又化作了一團漿糊。
夏紀漓瞪圓了眼睛,這是要直接對抗宗府和朝堂嗎,這夏元皓是想要上了嗎?
華宓亦是驚愕的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夏元鼎和夏元武倒不是特別的驚訝。
“夏元皓這是打算要與夏國為敵嗎!!!”夏紀漓怒目喝道。
風知己心中一悸,但麵色不改,遲疑了極短暫的時間後,語氣堅決不退讓的道:“主君從沒有與夏國為敵的念頭,他隻是不願宗府和朝堂插手自己的家事,若是宗府和朝堂眼紅現在的彭澤,就請以加蓋王印後的詔書,直接廢除他的侯爵和封君之位,若是宗府看不慣他的行事風格,可以直接將他從夏族之中除名!”
當怒火燃燒到極致後,夏紀漓反而冷靜了下來,他伸手指著此刻淚流滿麵的姬芫,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對風知己道:“為了這麽一個商賈之女,彭澤君就舍得如茨作為?就算是為了朝堂和宗府保持距離,是不是也太過了一些。”
風知己搖頭道:“此事與朝堂和宗府無關,‘沒有免除封君的詔書,任何人不得動大娘子分毫,任何人不得已任何理由,以任何形式,改動大娘子下達的指令。’,這主君遣張龍回來傳的原話。”
“幾年時間不見,這就忘了以前的教訓,遲早有一會吃虧的。”夏紀漓臉上的怒氣收斂,恢複數十年如一日的平靜神情,甚至連先前見麵時倨傲的臉色也不見了。
在夏紀漓啟程來彭澤之前,朝堂和宗府都有人提議,要廢除夏元皓的封君之位,前者被夏王發配西漠郡白桑縣,後者被夏紀漓在英華殿罵了之後,直接被活生生的打瘸了。
夏紀漓看了一眼姬芫,隨即看向風知己,道:“就算彭澤君認定姬氏是自己的正室,但宗府和朝堂不會認,夏氏王族不會認,如此便名不正言不順,如此,她的孩子不會有金印寶冊,隻能算作一個外室的私生子,甚至連王族的姓氏都不能繼抄…”
夏紀漓的話沒完,但是其中的意思很明顯,也讓姬芫的麵色大變,麵色蒼白的看不見絲毫的血色。
風知己道:“彭澤雖暫時有些狀況,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會過去,因為疫病始終沒有出現在羅山鎮之外的地方,主母會因為彭澤而被宗府除名,也會因為彭澤將名字重新寫上族譜,金印寶冊的事情,不勞宗正大人費心。”
“那其中的代價可不,彭澤君想清楚看了嗎?”夏紀漓語氣玩味。
風知己沒話,點零頭。
夏元武看向夏元鼎,夏元鼎看向姬芫,又看向風知己,神色落寞又凝重。
彭澤城落雪之際,羅山鎮的雪更大,落下的積雪,幾乎將庚字號的廢墟都給完全蓋住了,數百個裹著厚厚衣裳的士兵在清理著積雪。
“你要相信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就算不為了你自己,為你了肚子裏的孩子,你也要堅持下去!”
庚字六單元第五十九號民居之中,夏元皓渾身真氣鼓蕩,他的手按在已經明前鼓起的肚子上,萬分心的一點點的度著真氣,他正在對一個孕婦進行治療,其實也不能算是治療,隻能算是保養,剛剛孕育的生命經不起真氣的肆掠,所以李黃氏的疫病一直沒法治,隻能由真氣壓製疫病,但李黃氏身體的元氣卻一點點被掏空了。
“呼~~”
收功之後,夏元皓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抬手想擦擦自己額頭上的汗水,這才發現自己被厚厚的裹著。
夏元皓扶起麵色慘白的李黃氏,心緒複雜的道:“你的病暫時被壓製住了,但若是不盡快的根除疫病,當身體元氣被耗盡之時,就是你喪命之時,你肚子裏的孩子仍舊保不住。”
“君上,我不要治病,我不怕死,我要孩子……!”李黃氏的很吃力,但是語氣裏的堅韌無與倫比。
夏元皓語氣寂然:“距離孩子出生,最少還有四個月的時間,你想要把孩子生出來,那就用盡一切的力氣去活,無論經曆多少的病痛,無論疫病讓你多麽的難受,你都要活下去,要拚盡一切的念頭活下去!”完之後,夏元皓給李黃氏留在肉粥,自己徑直的離開了庚字六單元第五十九號民居。
走出民居之後,夏元皓退去了頭上的包布,退去了臉上的口罩,退去了一身的防護服之後,以真氣席卷全身之後,邁步走向鄰五號倉庫。
“先生。”在夏元皓走進倉庫的那一刻,陳金方的聲音響起。
夏元皓循聲望去,看見坐在椅子上的陳金方,還要陳金方身旁的喬溫寧。
陳金方感染了疫病,雖然被真氣和藥物治好,但是長久染病留下了後遺症,陳金方腿上的力氣衰弱的厲害,完全失去了劇烈運動的能力,但令夏元皓羨慕的是他因禍得福了,喬溫寧一直以來壓製的情感迸發而出,親口出隻要陳金方病好就下嫁的話語。
夏元皓對陳金方道:“百草本校訂的怎麽樣了?”
陳金方拱手回道:“回先生的話,學生已經校訂過一遍了,但是學生也不能確定,校訂後的百草本就完全沒錯,畢竟藥王穀的醫書上記載的都不一定準確。”
夏元皓來到火盆邊坐下,邊烤火邊道:“相比武道的完善,醫道簡直就是蠻荒,完全沒有準確的權威性的書籍,否者我也不會拉著藥王穀開辦懸壺書院。”
羅山鎮疫情的爆發,除了檢驗了彭澤官府的能力,還檢驗了許多的醫書的準確性,到目前為止因感染疫病而死的八千兩百多人,最少有一千人因為醫書的問題而加速了死亡。
這是夏元皓心裏難以言的痛,讓很多很多人加快死亡的藥湯,他親自送了很多很多碗,親自勸著很多很多人喝下那些要命的藥湯。
“喝藥!”
沉思著的夏元皓循聲扭頭,看見一個端著藥碗的女子,意外不是有人斷藥進來,意外的是端藥的人,更意外的是她話時多了人情味,她可是曾經隻懂怎麽殺饒陳清霜。
“居然知道照顧人了,把清霜和紫檀交給你們,果然是明智的選擇。”夏元皓語氣中略帶欣慰。
陳金方接過藥碗時回道:“這都是溫寧的功勞,學生才沒有那麽多的時間。”
在陳金方話的同時,陳清霜來到夏元皓的麵前,對著夏元皓躬身抱拳。
夏元皓對陳清霜做了一個起身的手勢,待陳清霜起身之後,十分感慨的對陳金方道:“曾經的兵人多了人味,你和喬溫寧過段時間會成婚,任康娶了陳雪露,聶成峰娶了石寧,顧成甲已經讓鄒靜的肚子大了起來,剛烈的薛蓓看上了方使,沈千秋沒事就去侯府私會穎兒,吳憐羽給李懷文做了護膝,莊子規正在追求薛白芷……”
“明明才離開侯府兩個多月的時間,怎像是已經離開了兩三年了呢。”夏元皓嘴裏喃喃的道。
陳金方道:“因為先生收養的孩子們長大,也因為在見慣了生離死別之後,先生想自己的家人了。”
夏元皓點零頭:“以前覺得自己受了很多的苦,但經過這段時間下來了之後,才發現自己經曆的苦難都隻是平常,現在看以前的很多行徑,才發現以前的自己很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