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八月十五
大風曆兩千三百九十八年八月十五。
十三年前金鱗侯回到東宮為太子,十三年前公安部、商務部、新聞部、產權部等四部成立,十三年前夏兆幸拜師大風書院陳祭酒為先生,十三年的時間過去,東宮的太子不再是夏弘聞,現在的太子是夏文衝,夏弘聞因為早年的傷和鬱鬱不得而病逝在東宮。
“每個月都有十五,每個十五的月亮都很圓,為什麽先生獨愛八月十五的月亮?”十三年的時間過去,當年的孩童已經是即將及冠的十八歲少年。
夏元皓吃著盤裏的餅,說道:“千年萬年的時光流轉,世事萬物都在變遷,滄海也可能化成桑田,但是天上的月不會變,以圓月寄托對親朋的思念,最是恰當不過。”
夏兆幸道:“先生為何選八月十五?”
夏元皓道:“五十多年前的八月十五,我與幾個朋友聚會,說好以後每年八月十五相距,誰想那次分開後就再沒相聚過,然後就留下八月十五賞月的習慣,年輕時這個習慣還不明顯,年紀大了之後,這個喜歡就越發的明顯。”
“先生都在思念那些前輩?”夏兆幸問道。
夏元皓道:“我的父親和兄長,大風書院前任院長風知己,繼聖樓的三位夫子,還有早年闖蕩江湖的朋友,還有生活在天南地北的門生故舊。”
夏兆幸道:“這些前輩都不在了?”
夏元皓點了點頭,拿起酒碗飲了一口酒:“正是因為他們都在了,才會以明月寄相思,若是還生活在人世間,可以寫信以解相思。”
“你也可以思念一下自己的親人。”夏元皓對夏兆幸說道。
夏兆幸道:“幸的親朋師長都在人世,沒有可寄明月思念的人。”
“雍王呢?先帝呢?你不會想他們嗎?”夏元皓問道。
雍王是夏弘聞死後加封的尊位。
夏兆幸臉上的輕鬆消失,他拿起盤中的餅,坐在夏元皓的身旁,一邊看著天上的月亮,一邊思慮著說道:“對雍王爺爺會有些想念,但對皇祖爺爺沒有想念,甚是有些怨念。”
“此話何解?”夏元皓問道。
夏兆幸望著天上的月亮,語氣幽幽的說道:“雍王爺爺對我很好,小時候會給我好吃的,長大了之後教我好多道理,不過他總是鬱鬱寡歡,為問他為什麽,他也不說,長大了才知道是因為陛下和先帝。”
“雍王爺爺說先帝太無私,說陛下太無情。”
“先帝為了讓大夏更加強盛,寧肯傳位給外姓女子,也不願意傳給皇叔祖。”
“陛下為了坐穩位置,罷黜了皇祖叔的爵位,還殺了無數的人,世人都說太極殿的大位無時無刻不滲著鮮血。”
“雍王爺爺還說陛下太厲害,讓我輕易不要與陛下作對。”
夏元皓道:“這麽說來,你對先帝的怨念,是因為他造成了雍王的鬱鬱寡歡?”
“也對,也不對.……”夏兆幸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皇祖爺爺和學生相隔太過久遠,學生對他明沒有太多的怨念,隻是有些不理解他,就算雍王爺爺有過,他大可將皇位傳給皇叔祖,可是他將皇位傳給陛下,陛下殺了好多人,殺了夏族的好多人,以前還追殺學生一家,因此學生對先帝有些怨念。”
夏元皓咧嘴一笑:“你這哪是一點怨念,你這分明就是滿腔怨氣。”
“現在的太子是你的父親,你又是殿下唯一的孩子,這兩年有不少人對你說道些什麽吧。”夏元皓一臉玩味的笑容。
夏兆幸點了點頭,說道:“這兩年有各種各樣的人來和學生打交道,有人在恭維,有人故作高冷,他們話裏話外的意思,都在慫恿學生從陛下的手裏奪回天下江山。”
小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夏元皓挑著眉毛,問道:“那你心裏的想法呢?”
夏兆幸的眼神有些閃躲:“一切全憑先生做主。”
夏元皓的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說道:“皇帝雖是女子之身,但胸襟、氣魄、謀算、手段都非同一般,你想從她的手裏奪回江山在,這不一件容易的事。”
“請先生教我。”夏兆幸拱手躬身向夏元皓行禮。
夏元皓說道:“無論是幫太子殿下奪取至尊之位,還是你自己想奪取至尊之位,你都需要有天下最高的心胸格局,要能明白天下大勢的輪轉。”
“十三年來學生與先生遊學整個天下,見識過南蠻的粗狂,見識過北狄的豪氣,見過大海的波濤洶湧,見識過天下十三州的風土人情,學生自認為有些格局,還請先生賜教。”夏兆幸再次拱手躬身行禮。
夏元皓道:“既然你有如此的雄心,那我們就從頭說起。”
“五十二年前大夏立朝,然則大夏立朝的太過倉促,遺留了太多的諸國王室中人,遺留了太多仍舊效忠諸國的力量,正是因為這些緣故,才有大夏立朝後十年的混亂,後來天下的亂局平定,然而仍舊有大量的力量潛伏。”
“先帝沒有打動幹戈的去清理這些諸國遺留,他在天下全力的推廣新的律法,推廣統一天下的度量衡、文字、風俗、新官製和科考取仕等等東西,這些新的規矩對大世家不友好,特別是土地較多的世家更是不好,這又讓一部分原本效忠先帝的人變成了先帝的敵人。”
“當年雍王起兵攻打皇宮,其中絕大部分的力量,就來自於諸國潛伏的力量和敵對先帝的世家,還有一部分力量來自於先帝和你的皇叔祖,這些人都在算計雍王,世家和諸國遺留的那些人借雍王的手讓天下大亂好取得自己的想要的東西,先帝和你皇叔祖想借雍王的手除去那些躲起來的人,雍王不是沒有過算計,但是他沒能算過世家和諸國遺族,他也沒能在勢力上壓製先帝和你皇叔祖的勢力。”
“雍王若是作為尋常人,他有著不錯的才能,但他是帝皇的血脈子嗣,他的能力就完全不夠了,所以先帝把他當成了棋子,所以皇帝的位置被傳給了陛下,因為新皇登基之後需要麵對更難的局麵,他需要清洗這些攻打皇宮的人,需要清洗先帝沒有清洗的諸國遺族,還要狠心清理那些原先跟著先帝打天下現在卻未被律例的人,部分的宗人也在其中。”
“陛下將許多人殺死,殺的天下人心中膽寒,陛下開始治理天下萬民,為了不至於被先帝留下的欺瞞,她以利益為核心聚攏了一些人為自己辦事,前些年追殺你們的人就是這其中的人,朝堂上另外一些覺得陛下用的人不好,也覺得天下該有一個傳承之人,於是在朝堂上發起了太子複位的事情。”
“不管世人口中是怎樣的說法,皇帝的位置都是由鮮血鑄就的,太極大殿中永遠充斥著權謀,帝都之中滿是利益的交換。”夏元皓看向夏兆幸,“踏入天下的爭奪,你將步步踩踏鮮血,你將克製自己的情感,即將不再隨心所欲,錯一步都將粉身碎骨,你現在還願意繼續出手爭奪天下嗎?”
夏兆幸沉思片刻,語氣堅定的回到:“我願意,這是雍王爺爺臨終願望,我也想問問陛下,我父母沒有爭奪大位的心思,人都已經逃到了關外,她還要斬盡殺絕。”
夏元皓看著夏兆幸的神情,無言的笑了一下,說道:“既然你願意踏出這一步,那我就把所有能教的都教給你。”
“不過在這之前,有兩件事需要先辦,第一件事是明日隨我去大方丘收田裏的稻穀,第二件事是參與明年開春的科考。”夏元皓說道。
大方丘培育水稻近近六十年,水稻的產量雖比最開始多了很多,但距離夏元皓想要的產量差了很遠,他在二十年前接手大方丘,開始親自培育水稻之時,隻是仍舊沒有絲毫的起色,這讓夏元皓有些憂心,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即便知道正確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