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五章 陣前
牧天狼綠林一行，融化了心頭的冰層，喚起了兒時的初心，當他再回首看自己走過的路時，他發現自己開始恐懼死亡的到來……
在這片因自己而焚燒殆盡的土地上，看著這個滿目瘡痍的鎮子，他知道這廢墟下有無數燒焦的屍骸枯骨！那些人應該都會在地下等著自己，然後討還血債吧。
但是，牧天狼心中，跟自己的獵頭人一樣，雖有愧疚，但無悔意。若是再重頭，他的路還是一片血海……
牧天狼雖下令，天狼營日後不殺無辜百姓，但不代表他的殺戮之旅會就此停下來。
牧天狼起身，看了看灰濛濛的天色，道：「要下雪了，掩埋一切吧……出發，回冀州！」現在，牧天狼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去找戰王做筆交易了！他不惜違抗皇命，花費心機，做下各種安排，就是為了砍下北伯烈的人頭，去和戰王做個交易！
但牧天狼剛剛起身，要往自己的捲毛犼身旁走去，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但聽這腳步虛浮無力，踉踉蹌蹌，牧天狼知道這跑來的是個毫無武力的人。
但是毒蛇卻已經張弓搭箭，對準了跑來的人，當那人衝到牧天狼身旁時，毒蛇的箭射了出去……
箭矢並沒有射中那人，因為箭矢被牧天狼一把抓住了。
隨後，便有一把刀刺到了牧天狼的後背，但不知是那人太過羸弱，還是牧天狼身上的玄鐵修羅甲太過厚實，那刀沒有傷到牧天狼分毫。
牧天狼轉身看時，持刀的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臉上一片烏黑，沾了不少灰塵，只有兩個眸子顯得格外明亮。
那小姑娘看到牧天狼戴面具的臉，身子不由開始發抖，因為她很怕，很恨，很冷……
牧天狼解下自己的披風，替她披上，這鎮上還有個倖存者……「你叫什麼名字？」
那姑娘沒有說話，雙手持刀，猛地往牧天狼身上砍去，一刀，兩刀，三刀……但是根本無法穿透牧天狼的鐵甲，反而她手中的那柄砍柴刀被砍出了很多缺口，就連她稚嫩的小手，都被粗糙的刀柄磨出了血泡……
小女孩砍得累了，大口喘著粗氣，終於聲淚俱下，「是你們，就是你們……我記得你們的面具！就是你們……」
牧天狼道：「對，是我，你很想殺我？」
那女孩噗通一聲坐倒在地，喃喃道：「我殺不了你……」
牧天狼抽出腰間的血獄，那女孩以為自己要死了，便直直地看向牧天狼，瞪著兩個明晃晃的大眼睛，眼神中的恨意，無力，毫不隱藏，一覽無餘。她想要永遠記住牧天狼。
牧天狼將血獄插在地上，然後開始解甲，天空再也承受不住重負，雪花飄飄洒洒地落下……
遍體傷痕的牧天狼脫光了上衣，光著膀子佇立在大雪中，道：「想殺我？那就拿起劍！」
那女孩聽完，猛地翻身而起，努力地去拔出血獄，可是她太過羸弱，血獄份量太重，她根本拿不起來……
牧天狼身後，十六位獵頭人在馬背上靜靜看著這一幕，心中各有所思。穆清泓摘掉了面具，欲言又止……當身旁的康九龍替她擦去淚水，穆清泓才知道自己哭了，至於為什麼哭，穆清泓自己也不知道。
牧天狼將自己手中那支箭矢遞給了小女孩，小女孩接過，開始不斷往牧天狼前胸刺去，直到筋疲力竭，仰面倒下……
牧天狼的胸前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但當他不再隔斷自己的經脈，內息開始運轉后，胸膛的傷口即刻變成了傷痕。
牧天狼穿好衣服，收回血獄，抱起小女孩，打馬離去……
獵頭人們已經是滿身滿頭的白雪，也催馬跟上。
除了這個鎮子，一路還經過了十一個被焚毀的村子。但是再沒有一個活口。
那小女孩醒來時，屋中只有她和牧天狼，看著依舊活著的牧天狼，小女孩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夢……夢中她大仇得報。
牧天狼再次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還是狠狠地盯著牧天狼，並不答話。牧天狼道：「你該吃點飯，學點本事，然後再來殺我。你若想殺我，隨時可以，我不反抗。但現在的你，太過孱弱，就算我站著讓你殺，你也殺不了我。」
小女孩聽完，看著桌上的食物，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第二天，牧天狼一行繼續出發，小女孩依舊跟在牧天狼身邊。
距離雪鷹衛離去，已經過去五天了，這是哥舒翰要等的最後一天了，若是還沒有燕國那邊的消息傳來，哥舒翰就決定要跟百里長青決一死戰了！沒有雪鷹衛，哥舒翰的勝算在八成！
但是就在這最後一天，哥舒翰正在跟百里長青對峙，大戰一觸即發的時刻，斜刺里衝出一行人，正是牧天狼等人趕到了兩軍陣前。至於史千林和三皇子龍屠，還在路上呢。
哥舒翰看著牧天狼和火鳳等人，道：「牧兄弟，你怎麼會和他們在一起？」
牧天狼道：「此事說來話長，還是先說燕國的事兒吧，這盒中便是燕國皇帝北伯烈的人頭。」
戰王在一旁道：「沒想到你還真的做到了，不惜違背皇命嗎？」戰王是知道牧天狼被皇帝派去剿匪的。
牧天狼道：「此間事了，還望戰王能給我個想要的答案。」
龍影道：「你替我取來了北伯烈的人頭，我自然可以答應你一件事兒。但是，只是一件。」
哥舒翰道：「牧兄弟，這……你若是將燕國皇帝生擒過來，我自然可以讓這些燕國大軍不戰而降，但是你砍下了他的頭顱，我只怕會適得其反啊……若是這些士兵看到自己天子被砍了頭，只怕會奮死一戰啊！」
牧天狼道：「哥舒將軍放心，燕國的這些士兵基本都是只聽百里長青的話，天子是生是死，都不會激起他們心中的怒。而且想要怒，是需要底氣的，他們燕國，連糧草都快沒有了，沒有怒的底氣。」
說完，牧天狼便打馬來到陣前，道：「燕國百里長青出陣一敘！」
百里長青打馬來到陣前，心中很是忐忑，因為他的兒子百里寒夜和雪鷹衛都沒有返回……百里長青只好強提一口氣，鼓作鎮定地道：「你就是天龍國輔國四星中的北修羅牧天狼？」
牧天狼打開盒子，捧起來道：「百里長青，這顆人頭你是否認得？」
百里長青沒想到，最壞的結果還是出現了……手中的長槍也差點跌落。
牧天狼運足內息，朗聲道：「你們燕國皇帝北伯烈的人頭就在這兒，你們還要負隅頑抗嗎？你們的燕國，亡了！」
高亢的聲音被雄渾的內息夾帶著，不斷飄蕩在燕國士卒的耳邊……牧天狼趁熱打鐵，繼續道：「百里長青，你是不是還在等你的雪鷹衛？告訴你吧，你等不到了！你的雪鷹衛，全軍覆沒了！」
百里長青心中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牧天狼！你殺了我兒寒夜？」
若是百里寒夜死了，百里長青肯定會不顧一切，殊死一搏，但牧天狼道：「你兒子還沒死，那是你們百里家自己的恩怨，還是你們自己解決吧！」
牧天狼胡音剛落，游龍便打馬來到陣前，他牽著的另外一匹馬上是氣息萎靡的百里寒夜。
游龍並沒有戴自己的面具，他要跟百里長青坦然一戰！
牧天狼回陣，哥舒翰與戰王都不理解，陣中的那人跟百里長青有何恩怨，哥舒翰道：「牧兄弟，既然你捉到了百里寒夜，我們自然可以跟百里長青這老小子好好談談！只是，為何將他送過去呢？」
牧天狼道：「哥舒將軍稍安勿躁，我想，結果應該不會讓你失望的。」
百里長青看著被人帶來的百里寒夜，忙道：「夜兒，你怎麼了？」但是百里寒夜卻沒有搭話……
游龍將百里寒夜騎著的那匹馬放開，趕向了百里長青的放向。百里長青沒想到對方這麼輕易就將自己的兒子給送了回來，連個條件都沒有跟自己提，難不成是……
百里長青忙抱住自己的兒子，道：「夜兒，他們是不是給你下了什麼毒，想要以此來要挾父王？」
百里寒夜還是沒有說話，他覺得眼前這個人看上去好陌生，他心中存在十幾年的那個高大無敵的父親形象，崩塌了……
百里長青猛地看向游龍，道：「你們究竟對我兒寒夜做了什麼？」
游龍道：「呵呵，我只是將不屬於他的東西拿回來罷了，你敢說你們父子身上的武藝，真的就是你們百里家的嗎？至於給你兒子下毒，我還沒有你百里長青那麼無恥，還記得二十年前你給易氏宗族那口水井中投下的化功散嗎？」
百里長青聞言，身體突然開始發抖，難以置信地盯著游龍，「你……你是……」
游龍道：「百里長青，聽仔細了，我叫易！風！行！」
百里長青聽到這個名字，回想起自己少年時，家鄉遭了飢荒，一路逃荒，卻在爬樹摘果子時意外滾落山崖……跌落山崖的百里長青並沒有死，而是因禍得福，掉到了一個隱居的古武世家──易家。
後來，百里長青學了易家的祖傳武藝八寶靈蛇槍，還被易家家主看重，傳給了他曉風殘月決，武學天賦出眾的百里長青頓時成了一個武藝出眾的高手！
再後來，易家家主將自己的女兒也嫁給了他。但日子一久，百里長青便想回到外面的世界，可易家家主卻死活不願意，說是害怕百里長青會泄露村子的秘密，要麼留下，要麼死。
百里長青卻一直想著外面的大千世界，若是自己有了這一身無敵的武藝，何愁不能拜將封侯，光耀門楣？
於是，百里長青開始了第一次逃離，只是卻被高手眾多的易家圍追堵截，擒了回來。易家家主本想處死犯了族規的百里長青，但是當時易家大小姐已經懷上了百里長青的骨肉，在大小姐的一再勸阻下，易家家主饒過了百里長青。
隨後，懷恨在心的百里長青便起了歹心，往村中的水井中投了化功散，殺光了易家一門，除了懷有自己骨血的大小姐。因為大小姐武藝平平，對他沒什麼威脅。
而百里風行，本是百里長青給自己尚在腹中的孩子取得名字。
百里長青還沉浸在回憶中，游龍卻不想再等了，「百里長青，想起自己的惡行了嗎？這些年來，你可曾愧疚！你是自行了斷，還是我送你一程？」
百里長青終於道：「也罷也罷，高官厚祿，功成名就，到頭來卻還是一堆糞土……我百里長青自知罪孽深重，也不願再填殺戮了，燕國眾將士聽令，陛下已死，易京已破，大燕亡了……降了吧！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