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三十章 脫困
鎖妖塔所有鎮妖鈴被毀,四梁八柱不穩,再加上原先一陣激烈打鬥,此刻搖搖欲墜。
六耳還沉浸在五煞帝君圓寂的悲痛之中,耷拉著大腦袋不住地哭泣,兩顆銅鈴般的大眼睛沾滿了淚滴。
忽的感覺四下有異,但見齙牙君、鬼文士和地啞婆婆跪在下麵,一動不動。
六耳沒好氣罵道:“你三個死不上進的修士,還不趁亂逃命,跑到俺這裏作甚?”
鬼文士一向口齒伶俐,顫顫巍巍說道:“我們三人不想跑,跑了還被蜀山道士抓了,下場更慘,我三人商議,想自此之後跟隨大太子。”
六耳眼珠兒轉了轉,“呸”了一聲,罵道:“驢爺我如今倒了靠山,還要看人臉色,你三人依附於俺,需先問過我家老大再說。”
地啞婆婆略一遲疑,看著六耳身後的薛太歲,此時已經換上了白色的袈裟,一百單八顆骷髏素珠掛在前心,一派威武。
地啞婆婆小心翼翼問道:“大個子?怎的變成了大太子的主人。”
“咣當”屁股後麵被六耳狠狠踢了一蹄子:“媽的,不開眼的老乞婆,這是俺五叔指定的貴人,你是看不起俺五叔,還是看不起俺六耳?”
齙牙君和鬼文士早就轉過了腦筋,急忙齊聲呼和:“我等拜見主人。”
薛太歲披上白布袈裟,但覺身上仿佛多了千百斤的壓力,暗道此物必是負重修行之物。他卻不知,這白衣袈裟乃是佛門大能白衣世尊的法衣,根據修行者的氣力自加重量,且冬寒夏熱,最是磨煉人的心性。涅槃經愈挫愈強,正是相輔相成的修煉法寶。一旦修行者脫掉白衣,那麽戰力至少提高一倍。故而佛門大能修真者有言,一旦白衣落,千萬血腥飄。
此刻薛太歲不明就裏,也隻猜測是件修煉物件而已。此刻轉頭看向六耳:“原本咱幹的是刀口舔血的買賣,多些幫手本是不壞,隻是這三人太紮眼,又是鎖妖塔裏的囚犯,這大白天帶出去蜀山道士找咱們麻煩如何是好?”
六耳歡叫一聲:“老大,這個容易,他們三人早已是半人半妖的修士,俺傳你一個紙符咒的法門,將三人變成紙片藏在身上,需要用時吹口氣,立時變成大活人,你看可好?”
薛太歲素知這六耳乃是麒麟鬼王的後裔,身上法術多多,也就任他施為。六耳長了大口,嘴中念念有詞,頓時三人成為紙片,被薛太歲收在懷裏。
此刻,鎖妖塔地動山搖,顯然是不支了。
六耳大急:“老大,速速離去,這裏有鎮獄明王頂著,再不走,他也頂不住了。”
薛太歲對著一身空空如也的紫金龍袍拜了三拜,順手抄起懸棺之中的一把鐵胎弓斜背在肩頭,回身又拿了一個盛滿二十四支梅花箭的箭壺挎在腰間,飛身上了驢背。
六耳背上一感應,略一遲疑:“唉,老大,你褲襠裏的家夥怎的比咱的驢鞭還粗壯幾分?”
薛太歲未料想他在此緊要關頭還閑扯這些沒用的,不由得笑罵一聲:“咱這是鯨鞭,不比你驢鞭粗壯些嗎?”
六耳一吐舌頭,哧溜溜爆叫如雷,飛身鑽破鎖妖塔的窗口,直挺挺撞了下去。
薛太歲大罵:“下麵幾千丈高,你行不行?”
六耳得意嘿嘿大笑:“沒聽過麒麟乃獸中之王?跋山涉水,如履平地!”
鎖妖塔外麵小路鐵索橋之上,李崇信與魏淩風已經比拚內力到了油枯燈盡的地步,此刻兩人手中的氣劍不足一尺長,純憑最後一股真元幹耗。
薛太歲身負鯤鵬血脈,鷹眼何其尖銳,遠遠瞅見自己義父和一個黃衣道人僵持不下,雖然不甚明了,但也知凶險萬分。
探臂膀,拉開鐵胎弓,掌中梅花箭早已瞬時飛入弦扣,口中喝了一聲:“中!”
真可謂公開似滿月,箭走似流星,一道寒光直奔二人。
“哢”的一聲,梅花箭正中兩人氣劍咬頜之處,氣劍頓時消失無蹤。此時兩人鬥了個平平,稍微有點外力即可分開,那梅花箭來勢甚急,頓時破了兩人的力道。
李崇信後退三步,駕風矗立半空,魏淩風卻是連連倒退了四步半,一隻腳已經抵住懸崖岸邊。
李崇信哈哈大笑:“承讓了,魏師兄!”
魏淩風一賭氣,甩了甩袍袖:“哼,人算不如天算,你來了個好幫手。”
眾人這才抬眼觀瞧,但見一個身高體壯的惡漢,一頭紅發,身披袈裟,著實不倫不類,不僧不俗,胯下騎著一頭蔥白大叫驢,急匆匆趕了過來。
“義父,孩兒拜見義父!”薛太歲偌大的身影倒身下拜。
李崇信手不抬,一股青氣將薛太歲托起平身,眼中略一差異:“吾兒,幾日不見,好沉的身骨。”
薛太歲嘿嘿傻笑,卻也不說些什麽。
李崇信開言道:“知你在蜀山,來了書信,這些道士還不放人,為父隻好親身到此了。”
說罷拉著薛太歲回到解劍碑,一旁白圭太監眼睛笑開了花:“李督,方才鬥劍是咱們贏了吧?”
李崇信一回身,看向魏淩風。
魏淩風倒是爽快之人,開腔道:“你的蜀山劍法創新中又有突破,卻是本掌門輸了,你要調動人手,給你一個月期限,蜀山二代弟子以下,任你驅使。”
說罷扔過來一枚蜀山掌門令牌。
一旁的封玉書搭腔道:“姓李的,你這幹兒子在我們這裏可沒傷半根毫毛,進鎖妖塔也是他自己請纓,東西帶來沒有?”
薛太歲隨手扔過“佛跳牆”的大壇子,朗聲說道:“幸不辱命。”
封玉書接過,交給開陽鐵筆判官李墨然,李墨然一躬身:“我這就去查驗筆跡。”回身走了。
魏淩風開言道:“你三人自便吧,我蜀山不歡迎叛徒,二代以上弟子還要去緝拿鎖妖塔逃跑的眾妖,本掌門失陪了。”言罷,禦劍升空而去。
封玉書卻笑吟吟來在近前,掏出一枚青玉牌子遞給薛太歲:“大個子,你齋月成功,這蜀山內門弟子的腰牌就給你了,切莫胡為。”言罷,也升空而去。
薛太歲見沒了外人,一把拉住李崇信胳膊:“義父來此為何?可是還有公幹?”
一旁白圭太監尖聲尖氣言道:“奉旨,李大都督要攻打馬邊城,特來請救兵的。”
薛太歲緊緊翻動記憶中的地圖“馬邊城,咽喉、運糧要道、黃土坡,嗯,義父可是要圍魏救趙?”
李崇信初時一驚,隨後臉色一凜:“你且胡說些什麽?”
白圭太監完全聽不懂兩人的言語,隻是覺得蜀山肯出力攻打馬邊,那是再好不過。
忽的,頭頂之上一陣鶴鳴,邱八架著仙鶴趕來,口中呼喝:“軍情,緊急軍情,斷水源了。”
完後連滾帶爬下了仙鶴,手裏拿著三根雞毛的信件衝向李崇信。
李崇信看過信件,略微一搖頭:“候萬京到底是大宗師,不是那麽容易上當的,看來我要回去主持全局了。”
邱八上氣不接下氣:“那候老賊從本月初就停止了漓泉寺的供水,屬下再怎麽討要,他隻有一句話,讓李大都督親自前來,目前黃土坡的將士每天隻能飲下半升水了。”
李崇信一揮手:“地圖拿來我看。”
邱八急忙奉上八卷刻板的地圖冊。
邱八回身望了薛太歲一眼:“薛頭兒,您這是出家了?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呀。”
薛太歲渾然沒理會這話,繼續盯著地圖,仿佛要從上麵找出一個個亮點。
李崇信略一沉吟,轉頭問薛太歲:“小子,你有什麽主意,拿出來說說。”
薛太歲用手往黃土坡和馬邊之間的甬道上做了個叉,開口道:“迅速攻下馬邊,作為大軍策源之地,這樣我軍退有屏障,攻有補給,即便黃土坡被敵軍拿下,我軍可退守馬邊,截斷敵軍歸路。候萬京縱然神通廣大,亦不敢提十萬效死之眾,深入腹地,困也困死他了。”
邱八大聲讚歎:“平日裏都說薛頭兒最是腦子靈便,這真可以當大將軍了。”
李崇信冷哼一聲:“紙上談兵!你小子就是短練。要是候萬京,舍了輜重糧草不要,率領十萬鐵騎直下鎬京,危機京師,我看你在馬邊是否還待得住。”
薛太歲本想辯駁這沿途之上還有趙金英的趙家軍呀,但是話到嘴邊卻不敢再說。
軍旅之中,以下犯上本就是大忌。
李崇信略微思索一會:“你小子和邱八留下,我升你做護軍千總,率領蜀山弟子一個月內拿下馬邊城,如若失敗,提頭來見。”
說完沒有再多言語,架上血浪,帶著白圭太監,頭也不回直飛天際。
邱八看李崇信飛的遠了,一個衝拳打在薛太歲胸口:“行呀,薛頭兒,當千總了,鳥槍換炮呀。”
薛太歲對他卻遲遲沒有回應,依舊看著地圖,嘴裏喃喃道:“黃河引渠,什麽時候挖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