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七十五章 金牌
白犀關拿下了,代價是無比巨大的。光神機火炮營就戰死一百三十人,這些人都是大禹天朝培養的火器手,日費千金,著實不易。
主帥趙金英,左臂被砍折,丹田被搗毀,即便醫治痊愈,也隻能是個廢人了,今生不能再修行。
趙家軍十萬精銳被打的隻剩下兩萬,先鋒白苻堅兵敗被俘,神機火炮營統領趙孟起下落不明,唯有副帥毛寶和趙威、趙廣兩位家將尚且周全,來在白犀關帥府,已經是垂頭喪氣。
軍報六百裏加急送往兵部,樞密院和尚書台以及大將軍府,同時得到消息。
丞相趙無咎招來李十朋和趙四喜,李十朋看地圖那是一貫的行為,尤其是丞相府書房的地圖是最精細的一版,上麵有趙家細作刺探的各地現情,遠比兵部的要仔細的多。
趙四喜仍舊幹他的老本行,給相國大人捶腿。
趙無咎呆坐在象牙床上,頭發一夜之間徹底雪白,眼角的皺紋仿佛比昨天深刻得多。
趙家軍完了,和北蠻兵拚了個兩敗俱傷,以後在朝廷的影響力勢必大大降低。
被自己一手捧起的大禹英雄趙金英也完了,那是他唯一的嫡子,將來有望出將入相的接班人。
盡管聖上體恤,念其血戰白犀關之功勞,加封了從一品兵部侍郎,樞密院副使。以後再也不用領兵出征了,安安穩穩端坐朝廷,運籌帷幄,仿佛是個諸葛亮似的人物。但誰都知道,從此以後野戰軍功就與趙家徹底無緣了。
最頭疼的還不是如此,是這當下穩定的朝局恐怕要變天了。
李十朋還在看地圖,趙四喜不發一言,氣氛異常尷尬。
還是趙四喜能解主人為難,幹笑兩聲“相國不必煩惱,聽說神醫沙七百就要入京了,就是薛世坤也叫此人一聲師兄,能醫治死人,活白骨的,什麽病還治不好。公子的頑疾未必無治。”
趙無咎依然沒有表情,仰望天花板盯了許久“聖上已經發了金牌,調李崇信回京,距離候萬京那次圍攻京城的戰役已經第九天了。”
趙四喜不明白好好地說著公子的病情,怎麽又扯到李崇信身上了。
李十朋頓了一下,回頭道“李崇信到與不到,都是一個死局,相國大人還是以退為進吧,如今的朝局是武強文弱。”
趙無咎搖了搖頭“樹欲靜而風不止,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想躲那是躲不開的。聖上已經下旨,擢升毛寶為白犀關副總兵,神機營調撥到大將軍府左武衛軍,斥候營分給了金吾衛,由裴邵代管,騎兵營調撥給淮南道行軍大總管燕須陀,帶著去打青陽教匪了。
唉,皇帝長大了。”
趙四喜渾然聽不懂兩人在談論什麽,低著腦袋仔細給相國大人捶腿,當著聰明人就得裝傻子,這是他一貫的為官之道。
李十朋眨了眨眼睛,忽然問道“白犀關當下正總兵是何人?”
趙無咎麵無表情言道“李家軍副都督魏冉,剛領了二品鎮撫都督職銜,現下與李崇信官階相同了。”
李十朋想了想,正色道“君威難測,望丞相大人早下決斷,遲則生禍。”
趙無咎長歎一聲“我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大禹的江山要亂了,真的要亂了。”
趙四喜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話,此刻終於聽見一個自己熟悉的名字,急忙說道“魏冉那廝真是狗屎運,當年還是我的遠房親家,他一房侄女硬是要嫁給我那小舅子,未料想現在的官職這般大了。”
趙無咎無力地睜開眼皮“小四,讓你給你這位親家送一封信,你可敢去嗎?”趙四喜點頭哈腰“相國放心,別說給他送信,就是讓我去扇他兩個大耳刮子,小四照做不誤。他心裏呀,還存在攀丞相這個高枝的念頭呢。”
趙無咎往桌子上一指“信在那裏,自己看,看完後要是還敢送去,我保舉你當工部員外郎,掌管京師土建,那可是個肥差。”
趙四喜聞聽,眼睫毛都樂開花了,急忙去小心翼翼拿信,拆開一看內容,頓時嚇得臉色蒼白“這,這是要”。
隨即想起工部員外郎的美差,一咬牙,這信我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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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信還在追擊劉武忠的幽州騎兵,若是能生擒劉武忠最好,也可以給朝廷除去一個大禍患。
奈何天不遂人願,追至夾石關一帶,天降暴雨,阻斷騎兵去路。
劉武忠依山傍水安營,李崇信帶領八百敢死隊,夜晚襲營,幽州騎兵死走逃亡,劉武忠連殺五名護衛將官尚且止亂不住,最後敗走小雲嶺,被李崇信圍困起來,眼見糧草斷絕,劉武忠派使者請降。
邱八在大帳之中紅著臉問道“大都督,這下子劉武忠算是完了,咱們也可以回師上黨郡了。”
李崇信一笑“非也,我若拿劉武忠,前些時日已經拿了,為何拖延至此?圍城打援也。”邱八順著李崇信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三牧原。
一拍大腿“對呀,三牧原是北蠻駐紮騎兵之地,知道劉武忠被圍,焉有不救之理,此刻可一舉拿下。”
李崇信撚著胡須望向窗外“是呀,我已經急調白犀關魏冉領兵前來助戰,已經去了三天,怎麽還沒回信兒。”
他李家軍多是信鴿,往返信件一律不超過一天,三天未至卻是奇怪。
邱八急忙說道“都督無憂,白犀關一帶的老百姓,聽說咱們打了勝仗,紛紛組成了慰問團,每日裏來送吃喝的好幾十隊呢。”
李崇信大喜“都有哪些村子來的?”
邱八一臉興奮“莊金村、吳家寨還有陳家屯,每日裏小車驢馬不斷。太行山的義匪霍大當家的,還要領兵襲擊劉武忠和三牧原之間的通路呢。”
李崇信一拍桌子“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呀。”
忽然外麵有個尖聲尖氣的聲音高喊“禦賜金牌到,李崇信接口諭。”
李崇信慌忙跪倒,口稱萬歲,抬眼看時,竟然是白圭太監走了進來。高聲道“卿為鎮北都督,朕竟不知鎮北二字作何解釋。坐視賊北蠻酋候萬京劫掠京師,乃汝之罪也。念其前朝老臣,朕不忍加誅,然卿不念先帝諄諄教誨乎?今限李崇信十日內必回師鎬京,解京城之圍,若再負朕望,京中斧鉞不比北疆無鋒之矛。見金牌如見朕麵,速歸勿誤。欽此!”
白圭太監笑吟吟尖聲道“李大都督,咱們又見麵了,趕緊回京吧,聖上想念的緊,若不發金牌,怕是李都督不會回轉。老奴伺候了陛下大半輩子了,這金牌調將就兩回,前翻是調燕須陀掃滅青陽教,這次就是您了。”
邱八在一旁直言“請公公稍作安歇,我家大都督收拾行裝。”
李崇信見那金牌上篆刻八字“禦前文字,不得入鋪”。
稍作遲疑道“白公公先回白犀關暫歇,李某做兵事安排。”
還未等李崇信話音落地,外麵又有傳事太監高叫“聖上口諭,命李崇信帶軍即刻返京,不得遲緩!見金牌如見朕麵,即刻遵從!”
還沒等李崇信回過神來,皇上第三道金牌到,隨後是皇上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金牌到。
至第七道金牌聖令已成“再不火速返京,即作叛逆論處!”
第八道金牌是“命爾速即起身,若再遲延即是違逆聖旨,立斬不赦。”
李崇信眼望燕山悠悠青脈,突然一下子仿佛老了許多,回身問白圭太監“白公公,敢問趙家軍的押糧隊現在何處?”
白圭尖聲尖氣回道“大都督,你是讓戰事給攪糊塗了,哪裏還有什麽趙家軍,陛下已經吩咐他們歸樞密院調派,各自都有了新的軍牌番號。趙家軍那是老黃曆了。
至於你說的押糧隊,好像是暫且歸朔方節度使管轄,跟著去淮河邊剿滅青陽教去了。”
李崇信一陣眩暈,踉蹌站立不穩,口中道“我急切禦劍飛行去臨潼關,過黃河,進鎬京麵聖,這裏軍隊不撤,不可讓對方看出馬腳,待魏冉都督前來交接,你方可下令退兵。”
邱八慌忙跪道,眼含熱淚“大都督,不可呀,眼見收複河山有望,占領三牧原,聯結上黨郡,西伐澤州,北上大都,南北統一在即,大禹天朝中興有望。如果撤兵,豈不是數年之功毀於一旦,大都督何麵目見家鄉父老?”
李崇信麵目扭曲,苦不堪言,一把推倒邱八,駕著一道飛虹,直奔鎬京而去。
北地百姓在帳外紛紛鼓噪,他們不明白為何大都督突然升空離去。
一個白發老漢衝著天空喊“大都督,啥時候回北地呀?俺們鄉親們都等你收複失地呢,大都督。”
那聲音嘹亮,卻久久沒有回音。
魏冉終究沒有再出現,李家軍三千鐵騎由於走失主帥,軍心浮動,圍困劉武忠七日就被看出破綻。
軍中無主,幽州鐵騎趁勢突圍而走,與三牧原援兵匯合,三千李家軍子弟盡皆被圍殲殉國。
邱八臨死之際,用鮮血在夾石關道邊石壁之上,撰寫“李家子弟,盡忠報國”八個大字。
是年五月,耶律先軫大汗親自率領三牧原兩萬騎兵,奇襲白犀關。
由於沒有押糧隊供給糧草,白犀關總兵魏冉,副總兵毛寶,未戰先怯,以孤軍無糧為由棄關而走,北朝重奪白犀關。
然後北朝與大禹天朝簽訂協議,耶律先軫大汗領兵撤走,白犀關財物子女被劫掠一空,內雞犬不留,已然成為了一座死城。
大禹天朝則年供奉一千萬兩白銀,牛馬兩千匹,古玩百件,絲綢五萬段為邊幣,兩家共商友好大計。
詭異的是,副總兵毛寶以兵敗吳國,教唆主帥的罪名被腰斬棄屍;而總兵魏冉卻因調度有方,善保主力不失為名,晉升兵部副主事,受命於樞密院管轄。
李家軍番號撤銷了,剩餘的最後一萬兵力被編入燕須陀的淮河道行軍,輔助剿滅青陽教匪去了。
名震大禹數十年的李家軍,從此消失在曆史長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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