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林宇峰詫異地看著陳冰的吃相,看這樣子她是真的沒什麽錢了。難道倉皇出逃前,他們真就沒有一點的準備嗎。
“你慢點吃,這些天來你就一直喝西紅柿雞蛋麵?”
“差不多吧,我不敢出去。怕被人認出來。你知道我在這裏有不少同學。”陳冰一邊啃著雞腿一邊語調含糊地說。
“你說你這是何苦呢?把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林宇峰語調傷感地看著陳冰。按說這個女人曾經那樣地作踐過自己,他是該很恨她的。可是當林宇峰的目光觸摸到陳冰的腹部時,他心軟得實在恨不起來。而滿心想的是這女人的固執和可憐。
“饞壞了,不許笑話我。你到屋裏坐吧,我下麵條給你吃。”陳冰停住嘴,不好意思望著林宇峰。那表情顯出些小鳥依人的嫵媚來。
房子不大,但收拾的很幹淨。據中介說,前麵在這裏居住的是兩個銀行的女職員。林宇峰沒有開燈,走上幾步在小小的客廳裏坐下來。沙發軟軟的,很不太舒適。呆坐了一會林宇峰轉過頭,眼神迷離地看著窗外的夜色。
這棟樓房在小區邊上,再往西就是著名的升龍路。因而從窗戶向外望去,能看到升龍路上省城公安局的大樓。他們單位沐曉琳的父親就是那裏的公安局長。
因為是出租屋,陳設十分簡單。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這房間的格局讓林宇峰想起,他和楚天燕在深圳陳家製藥廠的那間宿舍。
廚房裏傳來抽油煙機啟動的嗡嗡聲,是陳冰開始煎雞蛋了。一個瞬間林宇峰竟然在這裏找到了一種家的煙火氣息。他隨即冷笑著自語道:我可不是來這裏找家的。
各種各樣迫在眉睫的問題,隻能留待吃過飯後再說了。這些問題的棘手程度,一點都不亞於他在那恐怖的溶洞裏用石頭扭螺絲。
林宇峰坐在黑影裏,在注視了那象征國家權利的公安局大樓之後,他的心裏忽然變得恍惚如在夢中。他不知道自己接二連三遭遇厄運,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原因何在。
假如林宇峰是個自私的小人,或者是個心硬如鐵的男人,一個電話就可以把煩惱都解決了。這女人去把牢底坐穿,也是罪有應得。可是他們之間還關聯著一個未出世的生命。送她進去,並不能否定自己是這孩子生父的客觀事實。
人生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暴露出殘酷猙獰的一麵。從林宇峰心底裏,他很願意陳冰忽然的不辭而別。現在對那些溶洞裏的秘密,他已經沒有知道的意願了。隻求頭頂能有一片沒有陰霾的晴天。林宇峰下意識地搓起自己的雙手,很有一種不甘沉淪卻又無力掙紮的疲憊感。
無論如何,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這個女人,他都要在這個夜晚尋找到一個突破口。
陳冰給林宇峰和自己每人盛了一碗麵,茶幾上放一盤燒雞肉一盤涼菜,還有一小碟豆腐乳。放下飯菜之後,陳冰去把臥室的燈打開了。這樣客廳裏顯得明亮起來,但有一種燭光晚餐般的溫馨氣氛。
“去洗洗手,回來吃飯吧。我就愛吃蔥油餅,你卻不給我買。”
收拾完,陳冰像個妻子一樣嘀咕著摘下了圍裙。在林宇峰的身邊坐下後,陳冰低下頭挑起一筷子麵條,吸溜一下吃進了嘴裏。很香甜的樣子。
林宇峰條件反射一般想起陳冰在深圳吃西餐的情景。曾經那麽優雅的一個白領麗人,現在在生存麵前什麽形象都不顧及了。
“下次吧,我記著給你賣油餅。”林宇峰淡淡地說了這麽一句,起身去衛生間裏洗手。他要為接下來的談話調整一下情緒。
這一頓飯吃得氣氛很沉悶,兩個人之間幾乎沒有什麽交流。林宇峰的心裏有很多話想說,可是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隻勉強吃了一碗麵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陳冰不說話,滿屋子隻聽到吃麵條的吸溜聲。林宇峰甚至認為這吸溜聲有些向他示威的意味。
這是幹什麽,難道我還欠你的不成?
聽著這故作粗野的聲響,林宇峰又一下子變得焦躁起來。可是他扭著手指強自忍住了發火的衝動。
一切的不理智都於事無補。目前的情況本就是一種火燒眉毛的感覺。難道他林宇峰都不能給這個和自己有肌膚之親的女人一點從容吃飯的時間嗎?
林宇峰一下想抽煙。隨即他的眼睛就在茶幾的角上看到了一個煙盒和煙灰缸。煙灰缸裏插著幾個零星的煙頭。這屋裏子沒有別人,看來這是陳冰抽的了。
“阿冰,你抽煙了?以後不要抽了,對身體不好。”林宇峰說著卻自己一俯身拿過煙盒。煙盒裏還有十幾顆煙卷,一個塑料打火機。
迫不及待地點燃了一支煙後,林宇峰端起煙灰缸一個人站到窗戶下貪婪地抽了起來。
憑窗而立,那個‘省城公安’的霓虹燈在向他眨著眼睛。夜色裏窗外的大街依舊車水馬龍,一片繁華。林宇峰卻從中讀出了一種無言的寂寞。千年易過,往來成古今。不論是什麽時代,人活著都不容易。都要麵對各種各樣的難以取舍。知道法不容情,卻還是猶豫。
難道我就不能給自己找一個呼吸新鮮空氣的出口嗎。
人吸毒那是為了尋求刺激,而吸煙則是為了消解壓力。林宇峰吸煙的時候,陳冰喝麵條的聲音頓時小了許多。
林宇峰禁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卻發現陳冰捂著臉,肩頭聳動著在無聲哭泣。
她是該哭,按她的家境她的個人素質,陳冰完全可以擁有一個絢麗的人生。哪怕是因為選擇了胡博而導致婚姻痛苦。這並不是什麽輸不起的事兒。為什麽她非要涉及毒品這種邪惡的東西?從和陳冰接觸這麽久的觀察中,林宇峰斷定陳冰是不吸毒的。
林宇峰無聲地吸著煙,轉向窗外。他吸煙的動作十分生硬,而且不敢吸到肺裏去。都是存到口腔裏就吐掉了。尼古丁帶給人的隻是一種暫時的注意力轉移。能讓人在消磨時間上不那麽煎熬而已。
一聲抽咽著的‘嬰寧’,林宇峰感覺到陳冰已經無力地把身子靠到了自己背上。陳冰把臉枕在了林宇峰的肩頭,啜泣著。林宇峰不動,他默默滴感覺這女人抽泣時腹肌的聳動。慢慢地他眼睛也開始潮濕起來。
在殘酷的現實麵前,哭泣隻能暫時地釋放積存的精神壓力。林宇峰需要讓陳冰有這麽一個過程。這樣的發泄之後,大家就可以平靜下來談事情了。
在林宇峰把手裏的煙頭丟進煙灰缸的同時,陳冰也把他的身子扳過來。不需要什麽語言,陳冰就迫不及待地投進了林宇峰的懷抱。
林宇峰望著天花板,輕聲地歎了一口氣,他抬起手把女人輕輕地環抱著。那陌生而熟悉的女性氣息並沒有讓林宇峰泛起欲望,他站在那裏像一尊雕像。
陳冰感覺出了林宇峰身體的僵硬,她用身體摩擦著他,緩慢而耐心地親吻林宇峰的臉頰和嘴唇。林宇峰閉上眼睛,一下嗅到了陳冰熱熱的口腔氣息。這感覺瞬間叫他有了一種肝腸寸斷的感動。
如今,這個曾經說一不二的女漢子,把他當作了樹倒猢猻散後的心靈依靠。陳冰的肢身體語言告訴他,她是那麽迫切地需要這個男人用身體來安慰。
林宇峰由著陳冰近乎瘋狂的親熱愛撫,除了用手環抱住她的腰身之外,林宇峰的身體依舊涼如冰水。直到他喊出一聲:“阿冰,你別這樣好嗎?我來是有些要緊的話要和你談的。”
“我不聽,我要先做那件事。先釋放一下生理寂寞再說。你快點給我。給完再說。”
陳冰氣喘籲籲地說著,用牙齒咬住林宇峰的下嘴唇吮吸。暗影裏,她的一對修長胳膊如同兩條蟒蛇的身子,在林宇峰的身體上遊動撫摸。那瘋狂的樣子,慢慢讓林宇峰心裏泛起某種柔腸寸斷般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