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小楚發燒了
那一封充滿文革語言的情書裏,景春隻用最後的兩行字,訴說了一直以來對林強的愛慕之情。在慢節奏看不知道出路的鄉村生活裏,兩個年輕人相親相愛,回城探親也是一起去成雙回。知青群體裏慢慢都知道了他們的關係。那時,林強的父母都是響當當的工人階級,但是對於溫柔賢惠的景春也是喜歡的。看成兒子理想的歸宿。
事情的轉折是林強調了知青點之後。在那裏,林強遇到了美女李紅霞。李紅霞不是《人生》中劉巧珍的翻版。她以自己無與倫比的相貌身段,以及支書侄女的強勢地位大膽追求林強。許諾叫他去小學教書,以後可以推薦上大學。
最終,情緒彷徨的林強決定放棄景春,轉而和李紅霞戀愛。不久,李紅霞就把林強從艱苦的田間勞動裏解放出來。進入到人人羨慕的民辦教師行列。那兩年,林強無疑是有一種春風得意之感的。平時和村裏的‘公主’出雙入對,叫眾人看了眼紅。。
不知道為什麽,林強最終沒有上大學。林強歸結為李紅霞的搗鬼。林宇峰認為是奶奶家的政治問題導致政審不合格。反正,林強一直教書。
看到林強這樣的選擇,受到傷害後的景春從此沉默下來。她請求調到最遠最窮的村裏去。那時候景春的父親是走資派,母親的出身是資本家,都被打倒,看不到任何改變的跡象。當時誰都想不到,這個紅色世界會隨著巨人的離去還有反轉的一天。
李紅霞懷孕的那一年,知青開始陸續返城了。最後那波省城來的知青裏,真正留下來的隻有林強一人。霎時間,林強從被人羨慕的對象變成了被遺棄者。而景春回城不久,她的父親官複原職,她本人也從單位考入了山南大學。畢業之後正趕上重學曆之風,景春順利分到省委辦公廳機要處。之後和她父親的老戰友,一位老副省長的公子結合。
這位景春就是教師姚惠的媽媽,現在的省政府法製辦主任,正廳級女將。景春的老公,那位副省長的公子早早下海,現在也是家資巨萬的成功人士了。人生的翻轉,雲雷不及掩耳。
昏黃的燈光下,林宇峰成看著父親自斟自飲。那時家裏沒了女人,變得髒亂不堪。
“宇峰啊,你可千萬別犯爸爸鼠目寸光的錯誤。我的錯誤害了你媽媽,也害了我自己。當時,我要是態度堅決第告訴你媽媽,我有對象。我也不稀罕那個民辦教師的位置,那結局就和現在不同了。你媽媽年青時候可比現在漂亮多了,追求的人也多。她也完全沒必要選擇我。老實說,我除了喜歡你媽媽漂亮,就是我被農活嚇怕了。大冬天的去修水利,光腳踩在爛泥裏,你想想那是什麽感覺?”
平常林強不喝酒,他是沉默的。再後來李紅霞死後就是酗酒,喝多了就胡言亂語,大聲高唱革命歌曲,再以後,就中風了。如願以償地回了省城。
林宇峰一直在父母的墓碑前坐到太陽落山。開車離開時,正有一抹夕陽從西邊過來,鮮紅如血,照得亮光光的黃台河水像一條血河。
下一站是舅舅家看姥爺姥娘。在那裏,舅媽已經做好了豐盛的夥食等林宇峰回去呢。
見到許久前還健康硬朗的姥爺衰老不堪,再想想上次領著楚天燕回來的情境,林宇峰悲從中來。看到外甥落淚,姥娘也哭了。
“小峰呀,要是在外麵實在不好混,就回來吧。跟著你舅舅去幹工程,也能掙夠一個老婆錢。以後就在縣城安個家。別在外麵了,外麵的人心野,壞人那麽多,不是咱們農村人應付得了的。你在跟前,有你舅舅照應著不也很好嗎。”
一家人在一起吃了晚飯。林宇峰隻在這裏住了一天,第二天就回縣城去了。在村裏,他覺得人們的目光都是怪怪的。姥爺的忽然衰老似乎也和這眼光有關係。他和二姥爺兄弟二人在這村裏從來是被人尊敬的,可是女兒女婿骨灰盒被偷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著實叫村裏的這位老強人臉麵無光。提著的那口氣瞬間破掉之後,姥爺一夜之間衰老了。
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林宇峰。偏偏這事兒又無從解釋,隻能窩在心裏。
就是在回省城的長途車上,林宇峰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楚天燕娶到手。哪怕是當孫子給人磕頭作揖,也要把這個婚禮舉行完。然後風風光光地回到村子裏,把姥爺丟掉的臉麵找回來。
可是這件事想著容易,做起來可就不容易了。從前,黎曼的身後站著林國棟,父親是候補中委的高官,自己運作著深不見底的商業帝國。現在楚天燕的身後則站著羅小童。羅家是什麽背景,林宇峰不很清楚,但也是燕京城數得著的豪富之家。
坐在大巴車上,林宇峰就覺得自己被人推到一個急速旋轉的漩渦裏。越掙紮就陷得越深。本來,回到省城他還想去看看爺爺奶奶,可是到汽車站下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實在沒有臉去看爺爺了。
於是,林宇峰直接從長途車站坐車回到了火車站。再買了火車票回燕京。這一路走來,一共六天時間。六天裏沒有一個電話。所有的人,包括簡愛國和郝鵬,都像是消失了一樣。
坐火車回到燕京,林宇峰已經想清楚了,簡愛國和郝鵬可能也知道了他和黎曼的風流韻事。隻有韻事還不要緊,要緊的是韻事結了果子,果子瓜熟蒂落後變成了一個小娃娃。無論如何,這樣的事情都難以原諒的。更嚴重的是,這樣的事林宇峰居然一直隱瞞著,不向組織交心。
站在燕京火車西站的廣場上,林宇峰知道,他的人生又一次處在一個十字路口了。
從前,林宇峰的麵前站著黑白通吃,手段強大的林國棟。現在,他的麵前又多了一個人,同樣是富豪之子的羅小童。他們像是兩堵牆,擋住了林宇峰的陽光。一個瞬間,林宇峰忽然覺得累了。他甚至想離開燕京到蘇州去。去找自己那事實上的老婆孩子。可是這裏麵有個萬分尷尬的事實:從法律關係上講,他有自己的妻子楚天燕;而黎曼也有自己的丈夫林國棟。
林宇峰想起了在雲南,他被阿星等人扔進的那個土井。上麵是遮天蔽日的野草,下麵是似刀似劍的竹簽,他像個蜘蛛,卡在中間……
無論如何也應該先脫掉身上的這一層皮,他和黎曼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事實上,可能林宇峰脫這一層皮容易,而黎曼就難了。看林國棟的思量,他就是要抻著黎曼,不讓她和林宇峰遂願。另一方麵聯合羅小童交替打擊,從情感上擠壓林宇峰。讓他陷入自顧不暇的境地。以後,一旦林國棟恢複元氣,他是絕對要還手的。不把林宇峰置於死地,林國棟絕不會罷休。這個,也算是江湖上的快意恩仇吧。
嗬嗬,奪妻之恨,也算是大仇怨了。
想想這些,林宇峰有些膽寒了。他甚至看到了,一直對自己全力支持的兩位局長態度也模糊起來。
林宇峰當天哪裏也沒去,他徑直回到李淑娟的地下室小屋裏。想比離開時的感覺,林宇峰也算是了了一個心事。起碼以後誰想再打他父母骨灰盒的主意不容易了。
地下室裏依舊潮濕陰冷,但是林宇峰發現床上的被褥不再潮濕了。這應該是李淑娟過來晾曬過。
林宇峰倒在床上,餓了就吃一點姥娘給帶的牛肉餡包子,渴了就喝暖水瓶裏的熱水。他的思維朝三暮四,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但是這些回憶都是灰色的,帶來的都是懊悔和遺憾。
應該說,從冒充何平川的那一刻起,林宇峰就鑽進了一張網裏。隨著這張網越鑽越深,林宇峰閃展騰挪的空間也越來越小了。當務之急,隻能是先和楚天燕了結關係。扒掉套在身上的那一張皮。路上想的帶小楚回家給姥爺補心的事,恐怕是不現實了。你林宇峰下跪了,就能讓楚天燕回心轉意嗎?世界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兒!
一直迷糊到晚上,林宇峰終於鼓起勇氣給小楚打了手機。自從上次的不歡而散之後,兩個人差不多一周不通音訊。經過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思考之後,林宇峰認為,不論如何他都得往前邁步。掩耳盜鈴絕對是不成的。
沒想到,電話響了兩聲就通了。
“喂,你是林宇峰嗎?”接電話的人不是楚天燕,而好像是表姑的聲音。
“啊表姑,你好。是我。請問小楚呢?”林宇峰小心翼翼地問道。
“燕子她發燒了,在醫院裏打點滴呢。才睡著了,叫我拿著她的手機。你有什麽事兒和我說吧。”表姑口吻客氣,絲毫聽不出有什麽情緒。
“啊我,我.……我能不能到醫院裏去看看小楚?”
“這個,你現在過來,不大合適。因為燕子她爸爸媽媽一會兒就要來了。他們不待見你,你也知道的。”
“這個我知道。那燕子她在哪個醫院呢?為什麽會發燒?”
“開始,我們懷疑是和她腿上的傷有關係,就還回了燕醫一附院。還是在那間病房裏。你要是想來,那就明天上午吧。上午比較清靜。”表姑通情達理地說。
“那燕子發燒的原因是?”林宇峰急道。
“不知道,還沒有查清楚。唉,明天檢查結果就出來了。不瞞你說,天燕這幾天的情緒一直不好。食欲不振,臉色黃黃的。問她也不說啥事兒。你們倆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你說你這個人也真是,不管怎麽樣,隻要是領了證她就是你家的人了。這麽多天你連個短信都不發給她。她身上還有傷,你想想這像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