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金三角之二
來接他們的人是個傣族人,個頭矮胖而健碩,也是從國內過來的。他長期在這裏做收購藥材瑪卡的生意。並且在這裏還有家庭,老婆孩子都有。據他說,他是國內過外兩套班子,一個領導。班長說他叫人羨慕,享盡了齊人之福。
中午吃完飯,林宇峰和班長跟這個叫阿頌的人在二樓天台上聊天。這個阿頌是三十出頭的青年人,會講流利的緬甸和泰國話。他們在一起一見如故的樣子,但都沒有打聽對方的任何底細。隻是單刀直入談論胡博和麻建兵的事情。
這個小村周圍都是綠水青山,很多當地土著在山間梯田勞動著。此刻天氣不怎麽樣,陰著天。山風裹著薄霧從山頂上下來了,帶來了潮濕而清涼的空氣。
“這裏的人,都是遵命派的。如果誰敢不聽別動隊的招呼,就會麵臨失蹤的嚴重後果。你別看他們這麽辛勤地勞動,實際上每年土地的收益比種別的好不了多少。”
阿頌穿著傳統的傣族服裝,還刻意裹著頭巾。他的家裏待客的水煙袋都是竹筒做得,透著神秘和傳統。沒有認真的相信阿頌是本分的藥材商人。大家心裏都是清楚的,來這裏的人十個裏有九個半都是奔著白粉來的。但是,人人又都嘴上都避諱著提那幾個字。就和男女之間的性事一般,隻能做不能說。
“這兩個人都幾天沒在賭場露麵了,我們等不及就過你這來看看。他們都是某個案件的關鍵證人。我們出來是必須帶他們回去的。”班長開門見山說。
“下午,我去瓦亭找人打聽一下。你們好好休息,等待我的消息。”阿頌說。
阿頌看著不像個警方臥底,笑嘻嘻的和當地邊民無異。林宇峰和班長人生地不熟,麵對這裏形同軍閥割據的情形,決不能貿然動作。最好是弄清楚胡博或者麻建兵的行動規律後,在南戎實施抓捕。這樣就撇掉了一切關係。南戎的地方軍閥對中國政府是有默契的。越境抓人,隻要是秘密進行,他們都采取睜一眼閉一眼的態度。
阿頌走後,林宇峰和班長就在他家二樓的房間裏休息。林宇峰的心裏沉甸甸的,但又覺得無計可施。那種孤膽英雄一般,深入虎穴擒拿虎子的壯舉,大多是在影視劇裏男一號的表演。而他們要得不是壯舉,是順利地完成抓捕任務。
“小胡,我懷疑是胡博或著麻建兵出了事情。在這裏他們獲得國內情報的空間有限,不太可能知道我們過來了。更有可能是,差猜和國內的大魚有了分歧。這一而再,再而三地交易出問題。弄得人貨兩空,損失嚴重。難免會相互埋怨,甚至翻臉。都有可能。”班長思慮著說。
兩個人聊了幾句,就上床閉上眼睛休息。林宇峰也在挖空心思思索問題所在。他和班長到這裏就隨身帶著個包,基本是手無寸鐵的。像差猜集團,能不招惹就不招惹。這裏畢竟不是中國的地盤。國和國之間的治理能力是不同的,誰都不能越俎代庖,替別人治理國家。
黃昏時分,阿頌還沒有回來。他的山民老婆不會講漢語,隻是在晚飯時刻把兩碗米粉和兩個小菜送上樓來。林宇峰就和班長吃了飯繼續等待。
夜晚,天清氣朗。林宇峰和班長就又到了天台上麵,坐在那裏的竹椅上看天上的星星。這一帶因為是純粹的農業區,根本談不上有工業汙染。因此在晴朗的夜晚,滿天的星鬥都十分清晰。純淨的,如同青海高原上的那一片天。
坐在這裏,兩個人都沒有再聊天,隻是看著天色靜靜等待。這個地方一到夜晚四下裏都是黑洞洞的,有限的電力供應價格昂貴,也不過是支撐必要的照明。
剛才上來的時候,林宇峰還聽到阿頌的老婆孩子在一樓看電視的聲音。這裏的電視接收的是泰國電視台的節目。電視裏發出的聲音都那種怪怪的泰語腔調。林宇峰聽來陌生和疏遠。四周靜謐無聲,隻有電視節目的聲音。樓前不遠處的村路上,偶然會有摩托車或者汽車的燈光傳過來。雪亮的燈光柱和發動機馬達聲傳出很遠。這樣的情景在國內是很少遇到的。
無邊的黑色,讓身在異國的林宇峰充滿壓抑和焦急。他不知道阿頌此去是不是遇到了意外,按說這個時間點也該回來了。班長搖著蒲扇,一下一下,一動一停。
阿頌是午夜時分才回來的,還喝的醉醺醺的,但是他的精神還清醒。三個人回到二樓的客房裏,阿頌把下午打聽到消息告知他們。
“根據我打聽的消息,胡博這幾天不在這裏,他是去了泰國,並從那裏又到香港。麻建兵這個人則作為人質扣在別動隊司令部裏了。也就是差猜在瓦亭的豪宅裏。”
“出了什麽事兒?”班長停下蒲扇問道。
“沒有什麽大事。兩邊在生意上發生了摩擦。胡博是到香港變現一些不動產。錢財用來彌補給差猜帶來的損失。一段時間內差猜送到國內的貨物屢屢失手,國內該送出的貨物也出不來。而在這之前,國內的人已經收了差猜的大筆定金。”
從阿頌的言語裏,林宇峰知道因為他們的窮追猛打,幾乎叫林國棟手裏的現金流迅速枯竭。他存在銀行的資金是要接受監管的,不是什麽錢都能成為黑錢,流到不應該去的賬戶裏。實際上,往往毒品交易是不通過銀行的,他們更喜歡使用現金交易。努力截掉一切的蛛絲馬跡。
林宇峰相信,差猜集團的大筆資金被林國棟套牢。林國棟雖然在國內能呼風喚雨,但是對金三角的大毒梟,他是不敢隨便得罪的。這些人行事的底線比他還低。即便不是殺人放火的暴力犯罪,隻要向有關部門泄露一點林國棟的所謂‘隱私’,就夠他把牢底坐穿了。這就是長期生意夥伴的壞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阿頌介紹完了打聽來的情況,屋子裏的三個男人都沉默下來。這裏麵有個重大情況是,萬一胡博一去不複返,麻建兵會不會死於販毒集團的殘酷折磨。
麻建兵這個家夥惡貫滿盈,真要是死在這裏,也是惡有惡報。但是現在至關重要的,不是麻建兵的生死,而是誰來成為關鍵證人。
“你覺得,胡博能有多久回來?”過了好一會兒,班長才問道。
“這個,不好說。不過我的關係說,差猜就給了他一周的時間。”阿頌說。
“你覺得麻建兵對國內的大魚還有用嗎?”班長問林宇峰。
林宇峰思謀著,沒有立刻回答。班長卻自言自語滴說:“我覺得大魚對麻建兵是有所忌憚的。不然也不會協助他逃到境外來。麻建兵一定是掌握著什麽重大事項或者把柄,使得沒人敢於暗害他。具體是什麽,我們還不清楚。”
對班長的分析林宇峰深以為然。他也明白接下來的時間他們隻能被動等待。等待胡博從香港回來。不然這兩個證人一個跑掉,一個被控製,木馬行動根本無法實施。
第二天,班長和林宇峰跟著阿頌又去了瓦亭逛了逛。並且遠遠地觀察了“東部別動隊”的司令部。司令部是在半山腰裏的一盤豪宅。居高臨下,四周都鐵絲網密布。最高的建築屋頂上飄著緬甸國旗。周圍巡邏的士兵一個接著一個。林宇峰還看到了用三種語言寫的警示牌:隨便攀爬鐵絲網牆的人將被擊斃。
阿頌說:“司令部的後山就是海洛因加工廠。也是藏在一個山坳裏的。這周圍都是別動隊的軍事禁區。但這裏的內幕在本地早是公開的秘密。”
無論是林宇峰還是他的班長,都沒有突入差猜的軍事禁區捉拿麻建兵的胃口。他們就裝模作樣地到了湄公河邊釣了釣魚,當天下午就坐班車回到了南戎。在那裏和李垂楠取得聯係,決定再等待幾天。如果情況無變化,隻能先撤回國內。
從瓦亭離開的時候,班長已經把他們在南戎的地址留給了阿頌。在瓦亭,為了避免可能的技術監控,所有人都不敢使用手機談論敏感問題。雙方約定,一有情況變化,阿頌會到南戎來尋找林宇峰兩個。
剩下的兩天裏,林宇峰跟著班長去逛南戎玉石市場。這裏的生意人裏大半是中國人。兩個人在這裏遊逛,倒也不用怕遇到熟人。在這裏人和人之間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像是一起在守著不可告人秘密一樣。
這兩天林宇峰和班長的話少了很多,他們的內心都在煎熬著。如果整個的態勢沒有改變,那麽十天之內他們就必須撤回國內。以後是否有機會再來都是未知數。關鍵是無功而返,著實叫人心中鬱悶。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林宇峰跟班長處境緬甸的第八天下午,阿頌終於從瓦亭坐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