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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原芷藍,我一直在等你!

  原芷藍的心裏從沒這麽明朗過,她的生命裏,沒有什麽可留戀的,也沒有什麽必須去擁有的。


  雲泉深深的看著她,從頭到腳。


  “你確定?”


  “嗯。”


  “你……叫原芷藍是吧?”


  雲泉兩年多都沒有問過她的名字,過來後就給她取名叫雲安。


  “是。”


  雲泉笑了笑,領著她去了她的院子。年前因為天氣冷,所以很多樹木都還是光禿禿的,還一片蕭涼。


  兩個人一起坐在石凳子上,雲泉很有耐心,麵目慈祥,“把你帶回來的那天晚上,你在我的門外坐了一夜。我問你叫什麽名字,你說你忘了。”


  那一晚,她沒有住處,就在師太的房門外,她永遠記得那那一天。在她絕望的時候,師父來了。


  “你想要剃發,我不能阻止。但是我很好奇,下了山你發生了什麽,給我講講。講完後,我在決定要不要給你剃。”雲泉的眼睛很慈祥,同時也是犀利的,仿佛能洞悉一切。


  原芷藍的眼睛有刹那間的灰暗,之後就恢複了恬然,“就是去參加了一個長者的葬禮,沒有什麽的。”


  “孩子。”雲泉歎,“如果沒有發生什麽,那你的戲,演的就過於刻意了些。”


  原芷藍握緊了手掌,呼吸短了幾分。


  “說。”一個字,平穩的溫潤,直達心髒深處。


  原芷藍啟唇,幾經試探,還是沒法順利的說出口。她的眼睛裏那一層覆蓋上去的薄膜,在雲泉的年前,慢慢的消失殆盡,直到,裂痕出來。


  她的輕鬆作態,也一並消失。她開不了口,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原芷藍和原南風的故事,我聽過一些,當年鬧的沸沸揚揚,想不知道也難。”雲泉安撫她,“所以,說吧。”


  院子裏太清淨,一點動靜都能被無限放大,她的心跳又雜又亂。


  就把這幾日下山的事情給雲泉說了,隱瞞了原南風要帶她去結婚的事情。


  “不夠。”雲泉一眼就看穿,“這不夠讓你茅塞頓開,來找我給你剃去青絲。”這個衝擊力不夠。


  原芷藍一頓,然後苦笑,“真是什麽都瞞不了師父。”


  然後不得不把去民政局的事情說了,一些小細節就算了


  完畢。


  師太沒說話,院子裏陷入了死寂。


  好一會兒,師太笑了出來,“怪不得你的眼睛裏有了那麽重的欲望。”


  什麽?

  “兩年前你隻想死,眼裏如死灰。現在,你是有求的。”


  原芷藍沒動,睫毛微顫,師太一針見血!


  “你還瞞了什麽,如果你想要我開導,你要說實話。”末了又補充,“所有得抑鬱症的人,如果都找人吐露心事,那就不會有這個病,說吧。”


  真的什麽都瞞不了她。


  原芷藍頓了一下,她的眼神已經遠遠不如剛剛那麽有生氣,又暗淡了下去。或許是師太剖開了她壓抑的一麵。


  “昨晚爺爺來找了我。”誰都不知道,在所有人都睡了之後,爺爺也是滿頭白發。


  他給了原芷藍一張卡,那張卡是當年原芷藍給他們的,從新西蘭初來蘭城,需要人民幣,她就把自己的給了他們。


  爺爺今天又原封不動的給了她,說了一句話。


  “如果你和南風在一起,那下山和我一起去新西蘭,永遠不回來,不需要管任何人。我兒子對不起你,以後我和我孫子一起彌補你。”


  爺爺非常憔悴,看起來像隨時要仙去,到他又是精致的,就連頭發都梳的整整齊齊,絲毫不見狼狽。


  “如果你不和他在一起,那就幹脆的拒絕,不要給他任何一點希望。這些年,他……過的太苦了,在這件事情裏,他何其無辜。”


  “我等你的答複,葬禮結束後,回答我。”


  爺爺也就說了這兩段話,讓原芷藍想了一整夜。


  葬禮結束後,她沒有上爺爺的車,這個舉動已經很明顯了。


  她不會和原南風在一起。


  師太笑了笑,“我從來沒有見過為了讓別人斷了希望而剃發,可你做不到清淨,就是剃了你也做不到。”


  “雲安。”師太鄭重其事,“如果我給你剃了,你跪在大殿的時候,心裏在拚命的往山下跑,滿心欲念,那……你是準備懲罰自己,還是在傷害我,還是在侮辱佛祖呢?”


  “師父。”原芷藍心驚,“我不會的。”


  “你會的。”師太再一次戳破了她棉裏的針,“你眼睛太亂,你的欲念來自你不甘。你對山下那個男人,你一點都不甘心。”


  原芷藍的臉,在那瞬間,死白。


  “你在逼迫自己,你在刻意的讓自己遺忘,你……”


  “師父,別說了。”原芷藍像個被捆起來的蟲,身上紮上了刀子,開始扭動掙紮,想要整托這種束縛,不想那把刀,劃開了她的心髒。


  雲泉沒有做聲,默默的看著她。


  原芷藍的心裏有千軍萬馬在奔騰,手在身側絲絲的捏成了拳,心中的翻湧幾乎要讓她落荒而逃,把自己給藏起來。


  “雲安,正視自己。”雲泉繼續,“這不是丟人的事。”


  “師父。”原芷藍看向她,她像落葉在風裏搖擺,不知落向何處,“那我……怎麽辦?”


  雲泉含笑凝望著她。


  ………


  原芷藍回到房間時,天色已暗。屋子裏很清冷,她坐在實木椅子上,也沒有用爐子取暖,就呆呆的坐著。


  口袋裏有一張卡,拿出來。那些年她所有的努力和心血都在這裏麵,就為了能夠配得上他。


  左下角還有她的名字,原芷藍的拚音,金黃色。


  她想起師父在最後問她,“如果你帶了證件,你會不會領證?”


  會的。


  站在民政局裏看著原繼中,那一瞬間,如果有證件,她真的會去簽字,不顧一切。


  這種想法很荒謬,也很糊塗,也幸虧,沒有如願。


  外麵開始刮風,樹葉嗖嗖的響,屋子裏寂靜無聲。女人坐在燈盞之下,頷首,側麵白皙如雪,濃密的睫毛有一層弧形的淡淡陰影,筆直的身軀此時也微微的有些彎曲,那一身的姿態帶著隨意和放縱,仿佛是對什麽妥協。


  過了好一會兒,歎息聲從唇中溢出來,抽出一本書來看……可又許久沒有翻一頁。


  又合上。


  拿起櫃子裏的一個手機,男士的,屏幕碎成了花。開機,相冊裏隻有一張照片,那女孩兒……是她。紮著頭發,脖子修長,看著鏡頭的眼睛,點點含情。


  起身,站在窗子邊上,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


  【剃發是一個你邁向絕情絕欲的坎,兩年前你沒有剃發,現在……】後麵的話師父沒有說,隻給她四個字,【再等等吧】。


  再等等吧。


  不知道師父在等什麽,可她……沒有什麽可以等的。


  ………


  春節,乍暖還寒。


  原南風陪著爺爺吃完午飯,就要去機場,他也會去新西蘭。


  走的時候,林意嬋來了,她自告奮勇,說要去送。


  原家人不喜歡林意嬋,這情有可原。年輕時執意要走,拋夫棄子。包括爺爺奶奶,都不喜歡她,她就是沒有責任感。


  但爺爺也算是客氣,也沒有對她冷言冷色。


  去機場,原南風開車。三個人話不怎麽多,無非也就是一些客套話。


  臨走前,爺爺在找什麽,好像在期待誰的出現。最後沒有,他倒也沒有多少失望之色。


  上飛機,到新西蘭。


  賣房子,收拾屋子。如今就剩下爺爺一個人,自然不可能讓他一個人留在這兒。


  前前後後花了半個月的時候,才把這裏的一切都收拾完畢。走的時候,原南風才看到藏在爺爺衣服裏的還有一個相冊。


  爺爺奶奶還有……原芷藍。


  還是在南水苑裏拍的,她坐在中間,笑的很淺,一顆牙齒都沒有露出來,眼睛裏卻如春日裏的湖水,泛著瑩潤和瀲灩的光。


  說明拍照時,她是高興的。


  掰開相冊,把照片取下來。


  “幹什麽你!”被爺爺看到,一把搶了過去。


  “……爺爺,留著幹什麽,你和奶奶的照片還不夠多?”


  “關你屁事。”爺爺又重新塞了回去,“未經我允許不許動我東西,懂不懂禮貌!”


  原南風沒作聲,莫名的笑了下,起身,提著行李箱出去。


  走到一半又想起一個問題,“爺爺,賣房子時我發現您和奶奶的賬戶隻剩一百塊,你們……這麽窮?”不應該。


  二老是富翁,不可能缺錢。


  爺爺麵不改色,“嗯,都花了。”


  挺能花啊,比他還厲害。


  ………


  回到蘭城時,正月已經過完。


  他要開始沒休止的工作,公司,遊輪。這一晃,半年就過去了。


  船隻泊岸的時候,正好言馳發來了信息,他回國,帶著女兒,趕緊過去接機。


  原南風風塵仆仆的趕過去,孩子還包裹著,看樣子,身體是好了很多。


  上車。


  “先去醫院。”言馳抱著女兒,小心翼翼,絲毫不敢鬆懈。


  “怎麽了?”原南風轉身到後座看了一眼孩子,正睜著兩個大眼睛四處的看呢,白了不少,也胖了些,但整體還是瘦。


  都已經一歲半,看起來不過六七個月。


  “嗨。”原南風笑,眉目舒展。


  “#。”孩子發出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的音節,軟綿綿的聲音。


  原南風知道不能過多的去碰她,也就沒有多說,孩子應該還很虛弱,開車,去醫院。


  言馳抱著孩子,看她精神還不錯的樣子,心裏也稍微的鬆了口氣,但半小時不到,腿上一熱……


  他無奈,故作冷臉,“言小妍,你講不講衛生!”


  孩子看著他,啊嗚了兩聲。


  “爸~爸……”她又叫道。


  言馳一下就軟了,眉色溫柔,“就知道來這套,一尿褲子就喊爸。”真是百試不爽。


  原南風失笑,他還沒有被孩子尿過褲子,不知道是不是很……爽?


  因為尿尿,不得已先回言家。


  因為言馳的女兒回來,所以今天言家特別熱鬧。明嫣和她的兒子,言昱寧和季可可以及他們的女兒,都在迎接他們。


  不見曆弘深,他極少來言家,和言馳的父親不對盤。


  孩子一進嬰兒房,大廳裏的人一個都不見,都去看孩子,隻有一個小男孩兒,爬在沙發上玩拚圖。


  基因是個很厲害的東西,原南風沒有見過他,就知道他爹是曆弘深。


  原南風坐過去,摸了一把他的頭,“嗨嘍。”


  “嗨。”男孩兒頭都沒有抬。


  “你怎麽不上去?”


  男孩兒把恐龍眼睛的碎片拚了上去,拚圖好了,一頭凶巴巴的龍頭栩栩如生。


  他激動的拍了拍手掌,說了一句話,說的不是很清楚,但應該是幼稚,我才不去呢。


  嗯,挺有曆弘深的樣子,特立獨行。


  這種熱鬧,原南風也懶得去,就在樓下和這小男孩兒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彼此說話都不太能聽懂。


  但還是在交流。


  到了最後小男孩兒長長一歎氣……這回原南風聽懂了。


  他說,“你們大人話太多了,跟我媽咪一樣。”


  原南風,“………”這小曆弘深真是得他老子的真傳,一點不可愛。


  …………


  把孩子收拾好後,還是去了醫院,微燒,原南風和言馳都在醫院陪著。


  夏天。


  蘭城正是熱的時候,出院是在四天後,熱浪滾滾,原南風先去開好冷氣,父女倆才上車。


  這一次原南風抱孩子,看她粉撲撲的小臉,喜歡在心頭,“叫爸爸。”


  不叫。


  “叫爸爸。”


  就是不叫,孩子就看著他的臉,就是不開口。


  言馳嗤笑,“你以為我女兒見誰都叫爸爸?”嘚瑟的意味很明顯。


  就在這時候,“爸爸。”孩子叫了,奶聲奶氣的從原南風的懷裏發出來。


  原南風一挑眉,張口,還沒答應呢。


  “哎。”言馳回,紅燈,停車,回頭,拉著她的小手,“爸爸帶你回來,去我們的新家,馬上就到。”


  孩子笑了,拉著他的手。


  原南風,“………”他憤憤的看著言馳,想罵有孩子在,又沒有開口。


  言馳衝他嘖了聲,“有本事你自己生去,別老惦記我的。”


  “我到時候生一窩!”


  “嗯,你看原芷藍生……”不生,說到這兒,言馳忽然住嘴,有些話不經考慮就溜了出來。說出來方才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他眸光婉轉,抱歉二字到了嘴邊,又一狠,“你他媽能不能行!都多少年了,你34歲,怎麽,你右手還能搞?”


  原南風目色諱莫,可他平靜,未有半分影響,“你女兒還在,不會說話就閉嘴。”


  “我女兒沒媽,你不能爭點氣給她找個?”


  一下車裏就陷入到了沉默當中,沒有一個人發言,言小妍開始昏昏欲睡,身體在原南風的懷裏拱了兩下,閉眼睡覺。


  ………


  很久沒有人提起過原芷藍的名字,半年了,這半年非常的漫長,他沒有去過一次寺廟。


  夜,漆黑又長又悶。


  寺廟的停車場比山下要舒服很多,氣候不那麽幹燥。


  剃了頭的小尼姑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如果是她,那應該還是很漂亮,白淨的臉,白淨的脖子,還有剔透的眼睛。


  默然的看著他,叫著施主。


  他捂著胃,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又開始疼。今天沒有拿藥,也隻能放任它疼。


  天亮的時候,爺爺打電話,他醒了。車窗上有一層很薄的水汽,胃還是不舒服。


  “爺爺。”


  “中午有個女孩兒要來家裏吃飯,你帶束花回來。”


  “………爺爺,我在船上,回不來。”啟動車子,刮去玻璃上的水,下山。


  窗明幾淨之後,看到有兩個尼姑在掃階梯。已經掃到了一半,他眉頭一凜,頓住沒動。


  清晨的半山腰,空氣特別的好,清冽清新。那尼姑身段優美,幹活利落。


  “放狗屁,我會不知道你在不在遊輪?我問過你秘書,趕緊給我滾回來,我做飯!”


  一個月內,爺爺大概是知道了言馳有孩子的事情,開始拚了命的給他介紹女孩兒。


  他今年34歲,也該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他的眼神在尼姑身上久久沒有拉回。


  其實那個人不是她,他一眼就認出來,但熟悉的衣服依舊讓他心有餘悸。


  手機裏傳來了盲音,他還是沒有走。好一會兒……他才慢慢的下山。


  ………


  十點回家,帶了一束百合,女孩兒應該喜歡這個。


  還是在南水苑,爺爺喜歡這兒。女孩兒來了,在廚房幫爺爺摘菜。


  很高,和原芷藍差不多,也漂亮,不如她。一見他就笑,這點原芷藍比不上。


  吃完飯,去樓下的花園轉了轉。晚上在餐廳吃飯,女孩兒在減肥,便去了素齋館。


  女孩兒很溫柔大氣,話不多不少,不會冷場,也很會照顧人,爺爺對她評價很高。


  他淺淡微笑,四兩撥千斤。


  “你對我感覺怎麽樣?我覺得你很不錯,一切都合我意。”女孩兒爽朗大方。


  原南風喝了一口水,冰涼的劃過喉嚨,抬眸,一笑,目,幽暗迷人。


  “姑娘一切都……”挺好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他忽然看到了一個人。


  帶著帽子,隱藏在一個巨大的盆景之後,就在他們的後方,他一震,起身。


  她和雲彩在這兒吃飯,全素。雲彩看到了他,也是一愣。


  “姑娘可不可以去一趟洗手間?”原南風彎腰,溫潤有風度。


  雲彩連著哦了兩聲,起身,走了。在外麵,她們都是不穿道袍的,素衣,氣質寡淡到也能想到他們是小尼姑。


  原南風坐在她對麵,她淡漠,沒有任何反應。


  “你沒有剃發!”他看到了隱藏在帽子裏的黑發。


  她繼續沉默,看著他,沒有表情。


  “原芷藍。”他胸口起伏,眸熾熱似火,“我在相親。”


  “我看到了。”


  “我在等你。”那一天言馳給她說了一句話,【直白一點,要她就是要她,不要磨磨蹭蹭!否則你要耗到什麽時候,現在的和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白天在寺廟晚上回家摟媳婦,她怎麽就不行,你不要一再的錯過。】


  “我一直在等你!”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瞳仁就像一個漩渦,帶著一定要把她卷進來的深邃。


  原芷藍麵色平靜,但她握住了水杯,水在杯子裏搖晃,泛著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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