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剛才的一擊沒殺死，如果不想被人從背後偷襲的話就補上最後一擊。”
“吵死了……”
“看見了吧，在你後麵站起來了哦。來，聽我的口令把劍向後刺。三、二、一、現在，快點刺。”
“我說你吵死了啊！！”
但葉迦藍也察覺到了動靜，無法輕視。
結果她就像是聽從白夜的提醒一樣，頭也不轉地向後刺出長劍。
沉悶的手感、沉悶的慘叫。
脖子上濺上了一些溫熱的液體。
同時有心髒的鼓動通過劍傳來，但感覺到的鼓動隻有一次。
這個瞬間，不知又要引起多少人的悲傷。
“啊啊啊啊！”
立刻抖落屍體拔出劍，同時向前邁出一步，左右兩劍同時向下揮。
新的犧牲者從脖子到胸前被整個切開，發出了臨死的哀號。
溢出的紅色奔流帶著生命的證明濡濕了葉迦藍的臉。
這個場景實在太過壓倒性，在一起戰鬥的士兵們當中，甚至有人覺得自己踏入了傳說的世界中。
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一個麵向她的叛亂軍士兵了。
麵對二百五十多人的王國禁軍，兵力損失過半的叛亂軍已經進入了潰逃狀態。
丟棄武器丟棄同伴，轉身逃向森林裏去了。
這個瞬間，正是戰鬥中犧牲者最多的時刻。
在這個瞬間，攻擊方可以不必害怕反擊，把武器刺向敵人毫無防備的後背。
然而，也正是在這時，戰場上發生了變化。
從森林中，出現了新的三百名士兵。
“已經到極限了呢。”
那是一位少女。
如果這裏有王國禁軍的士兵的話，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吧。
又不是軍營神官，為什麽這種戰場上會有少女呢？
然後同時也會這樣想吧：這是一位多麽美麗的少女啊。
纖細的身體和柔軟的手腳，漂亮端正的麵孔。
還有那及腰的長發，讓人想起微風拂過的草原。
但讓人印象最深刻的，還要數她的眼睛。
可愛純真的少女的眼睛。
但是第一次看到少女的人無一例外會這樣想：她的目光是多麽筆直啊。不論有怎樣的障礙、怎樣的誘惑，都無法使那筆直的目光有一絲彎折吧。
那種眼睛就是給看到它的人這樣強烈的印象。
“話說回來，那是什麽啊，雪國禁軍裏有那種怪物嗎？”少女有些煩躁地說。
“不管有沒有，我們看見的就是現實。”
站在少女旁邊的年輕男子說。
“哎，那到也是，希望那種人隻有一個吧。”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吧，怎麽辦？就算是力戰而敗，這也敗得太過頭了。”
“是呢，如果不稍微潑點冷水的話就糟了。可是事到如今就算我們出去也沒有勝算啊。”
“那怎麽辦？置之不理嗎？”
“也不能那樣吧，向全軍發出命令。我會把逃過來的同伴和敵人分隔開來。在這期間盡可能多救同伴逃進森林裏。禁止戰鬥。”
“明白了。”
男子為了執行少女的命令開始像士兵們下令。
撇了他一眼，少女緩緩地向前走去。
“援軍！是叛亂軍的援軍！”
看到森林中出現新的士兵，禁軍們明顯害怕了。
借此機會還活著的叛亂軍士兵們一個接一個的脫離了戰線。
但禁軍們發愣的時間不過短短的一瞬間。
因為他們有葉迦藍這位強大的女戰士存在。
“不必害怕！”
葉迦藍的聲音讓禁軍的士兵們想起自己正在英雄的身旁。
“大家都看到了，叛亂軍完全不是我們的對手！雜兵不論增加一千還是兩千都隻會成為獻給神的活祭而已！我們的勝利已經無可動搖！全軍，隨我前進————！”
接著，後方也傳來同伴附和的聲音。
“那不是援軍，隻是增加狩獵殘黨的戰利品而已！這是立功的大好機會啊，跟緊葉迦藍隊長！”
是鹿瀾的聲音。
於是士兵們發出歡呼緊跟跑在先頭的葉迦藍的背影。
從森林中出現新的敵人這件事，對葉迦藍來說也在預料之外。
但是葉迦藍從她那眾多的實戰經驗中得知了一件事。
在戰場上氣勢就是一切。等待著失去氣勢的一方的隻有無情的敗北。
現在的狀況如何呢？
叛亂軍一千人的部隊已經瓦解，失去了有組織的抵抗，為了保命麵前逃向後方的援軍。
這一眼看上去像是戰力的會合，但實際並非如此。
身負重傷、隻顧逃命的士兵根本算不上是戰力，甚至還會給隊列造成混亂。
再加上，看到被禁軍們打得體無完膚、渾身是血逃回來的同胞，援軍們會怎樣想呢？
一定無法保持平靜。
下一個變成那樣渾身是血的是不是就是我呢？不管有一千人還是兩千人都贏不了禁軍們吧——隻要有一瞬間讓他們這樣想，這次戰鬥就不可能失敗。這是葉迦藍的直覺得到的確信。
而且，實踐它的手段也單純明快。
隻要再一次展現強大即可。
葉迦藍的判斷絕對沒有錯。如果這是手握雙劍的葉迦藍再次卷起了鮮血的龍卷風的話，叛亂軍必定會嚐到第二次的敗北。
但是，從叛亂軍中走出的一位少女阻止了這次的敗北。
看到那位少女的時候，葉迦藍所當然地抱有疑問。
“什麽？為什麽會有少女在這種地方……？！”
少女盯著手握雙劍如疾風般奔跑而來的葉迦藍，緩緩閉上眼睛，然後用流水般的語氣編織出詞句。
少女說出話的瞬間，周圍的世界顫抖了。
草木騷動，光影搖曳。
周圍有風吹起。
那些風聚集在少女周圍，她的長發在風的嬉戲下飄舞。
“風之神，解放你的力量吧！”
她大聲高喊，高高地舉起手。
“回應我。”
然後，少女扔下浮在空中的立柱一般，把手向下揮。
最先察覺到異變的是跑在最前麵的葉迦藍。
“唔？！”
前方的少女揮下手臂的同時，從頭頂上感到強風吹來。
但那不是風那麽簡單的東西。簡直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物體砸到了似的。
“這……這是什麽！”
別說前進了，連站著都困難。
但她依然用手臂遮住臉，咬緊牙關忍耐。
“冷靜，葉迦藍，這是風的黑魔法。”
願望靈寵白夜的聲音響起。
“這是不會傷人的種類。但也別想繼續戰鬥了。”
“什麽……？”
在風中努力觀察前後的情況。
那道看不見的風之牆壁正好對準逃跑的叛亂軍和追擊的禁軍的交界處落下。
從空中吹下的風在砸到地麵之後向前後分開。
禁軍身處在從前方吹來的猛烈跑風之中，完全無法前進。
而另一方麵逃跑的叛亂軍則被背後的風推著加快了速度。
其中也有運氣不好沒能越過風之牆壁留在了禁軍中央的不幸士兵。還有受傷過重，沒能禁得起吹來的風，被直接吹跑丟了性命的士兵。
但是，被呼嘯的風之牆壁救下性命的叛亂軍士兵人數要比那多得多。
“這就是，風少女的力量嗎……？！”
葉迦藍的問題，沒有人回答。
在製禦著風的少女周圍，士兵一個接一個的脫離了戰場。
進軍們被困在那裏，無法繼續追擊。
“呼。嗯，差不多就這樣吧。”
少女放下手的同時風勢減弱了。
但禁軍們似乎對意想不到的發展心懷警覺，沒有立刻行動的樣子。
“真了不起啊。在那個風的正下方，卻連膝蓋也不彎一下地站著。”
她看向呆立在那裏的葉迦藍，看向那個今後會成為擋在自己麵前的最可怕的敵人的那個女戰士。
不管怎樣，在這裏已經沒有事了。少女轉向後方的森林，悠然地離開了那裏。
話說回來，她想。
叛亂軍最大的目的就是這一千名士兵的橫死。
由於支配了西滄領地，叛亂軍的威勢得以提高，北部饑餓地民眾們爭相投身於叛亂軍，勢力也一口氣增大。
但是，人多並不是好事。極端地說，差點餓死、瘦骨嶙峋的士兵根本無法成為戰力。話雖如此，作為為了民眾而崛起的急先鋒，也不能拒絕他們。
現在，叛亂軍得到了許多勢力的秘密援助。叛亂軍沒有基礎，還有很多必須養活的人，即使是不明身份的人也無法拒絕他們的援助。
但正確的說那些不是援助而是投資。作為援助的回報，他們要求得到叛亂軍內部的地位和相應的指揮權。拜其所賜，叛亂軍至今沒能完成指揮係統的一體化，下部組織十分混亂，部隊的編製也處於停滯狀態。
但是——如果這時傳來了叛亂軍的一個部隊輸給了禁軍的報告又會如何？
這才是叛亂軍的指導者傑德的目的。在危機感的煽動下，整肅全軍的綱紀。
因此傑德故意煽動叛亂軍中特別難管教的人們，讓他們打頭陣。引誘他們說如果能在這時率先在和禁軍的戰鬥中取得勝利的話，就能得到大量賞賜，還能確立在叛亂軍內部的地位。
話雖如此，不管多麽狂妄之人也不會覺得區區一千人就能戰勝禁軍。因此還提供給了他們作戰方案。即使贏不了也不會輸的作戰方案。
但是，這個作戰計劃中有個唯一的弱點。那就是這一千名叛亂軍不能被打得體無完膚。
這次的戰鬥，不論勝負都會成為增強叛亂軍威勢的基石。但是，如果成了誰都沒有預想到的大敗北的話，就完全提不上整肅綱紀了。
“禁軍有三倍甚至四倍的兵力，毫無勝算。”如果這樣的風評傳開了的話，誌願參加叛亂軍的士兵中會有人嚇得逃跑也不奇怪。
為了防止這件事發生，要背對森林列陣準備好逃跑的路線，少女自己也作為預備隊率領士兵埋伏在森林裏。
但是，禁軍卻以不滿他們三分之一的兵力應戰。他們的目的也許被看穿了。話雖如此，這種戰法實在太過危險了。用大兵力確實地取得勝利、提高自軍的士氣、順便宣揚叛亂軍不足為懼——這才是禁軍應當采取的戰法。如果她是對方的將領，也一定會這樣做。
但是他們沒有這樣做。為什麽？如果葉迦藍是被禁軍上層部討厭，被當做棄子派出來的話就好辦了。
話雖如此，這個估計也太過樂觀了。反而應當認為是禁軍中有相當高明的謀士，又十分清楚騎士葉迦藍的實力，信任她，因此在選擇了這樣的戰法。
不管怎樣，這邊也不是一敗塗地。總算阻止了禁軍們的追擊。在禁軍看來一定是覺得毛骨悚然吧，畢竟隻一位少女就阻止了好幾百名士兵的腳步。隻要順利操作這個戰果就能孕育出卷土重來的機會。
少女最後回了一次頭，看向將禁軍引向勝利的葉迦藍。
然後，她想起了那位接受了統率一千活祭任務的巨漢。
“……永別了李奧魯，我不會讓你的犧牲白費，絕對。”
“我軍勝利了！我們贏了！”
鹿瀾興高采烈地大喊。
聽到他的聲音，士兵們總算意識到戰鬥結束了。雖然最後被來曆不明的風阻礙沒能盡善盡美，但叛亂軍或是死亡，或者身負重傷，或是丟下武器投降，剩下的都逃進森林裏了。
也就是說，勝利了。
在鹿瀾的帶領下，綠色的平原上響起了士兵們地歡呼。
“這樣就行了。雖然最後被潑了冷水，但勝利就是勝利。”
鹿瀾看著站在遙遠前方的葉迦藍，然後為自己的判斷沾沾自喜。
和計劃一樣。
和計劃一樣，跟在葉迦藍後麵，隨便取下幾個叛亂軍士兵的首級，然後作為副隊長分享部隊勝利的榮光，這簡直是沒有更好的輕鬆取勝的方法。
話說回來，葉迦藍真是個有趣的女人，他想。雖然是第二次看見她的劍術了，但沒想到認真起來的葉迦藍竟然厲害到這種程度。
“簡直不是人啊，那個。”
葉迦藍使用的長劍，基本上是單手用的，但都設計成可以用雙手使用。它的重量絕對不一般。剛開始揮劍的新人無一例外會為肌肉酸痛而苦惱。
同時揮舞兩把這樣的劍，是否可能——根本沒有這種基準。絕對不可能。隻能認為是天大的笑話，或者鬧不好是看到了集體幻覺。
“不過……也許有點浪費啊。”
他這樣思考。
看來他似乎有投機的才能，已經取得了足夠的功績，接下來按照當初的預定，退居後方的話誰也不會有意見吧。
但是，也許是因為嚐到了勝利的甜頭，現在突然覺得有些可惜。
他作為葉迦藍的副官取得了一次勝利，今後如果他希望的話可以輕鬆穩坐這裏，把這麽有趣的地方拱手讓給別人實在太可惜了。
他還想再近距離觀察這個脫離人類的木頭人一段時間。
“我為了保護葉迦藍的背後而戰……嗎？”
這可是能讓女人對自己流連忘返的王牌啊，他想。
“嗬、嗬、嗬……哈、哈、哈、哈！”
沒有人能看見的少年身形的願望靈寵忍不住發出沒有人能聽到的笑聲。
“太棒了，太了不起了。”
她視線的前方，是包圍在發出勝利歡呼的禁軍士兵們中間的葉迦藍的身影。
用不了多久，她的名字就將轟動雪國甚至整個大陸。但這個名聲將會把葉迦藍再次導向激戰。
而隻要有天神大人的幫助，葉迦藍還會不斷勝利。
這樣下去，葉迦藍這位無與倫比的女英雄將會走到哪裏？完全無法想象。
正因為如此，對願望靈寵白夜來說，葉迦藍是最佳的契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