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但是,他立刻明白了。不如說,原因隻可能是一個。


  叛軍迂回過戰場攻擊進軍總部,並擊殺布安將軍,然後襲擊禁軍背後。


  他立刻明白了這時多麽危險的情況。


  被士氣正旺的騎兵隊從背後襲擊,不論怎樣的部隊都無從防禦。再加上,以這種形式見到布安將軍的首級的話,全軍都必然會產生動搖。實際上,洛林自己也無法保持平靜。


  布安將軍雖然有些頑固,但他的武勇誰都無法否認,他高超的統率能力也不容置疑。


  “別讓他們逃了,追上去!他們是將軍閣下的敵人,不論如何都要打倒他們!”


  然而,將這個命令下達給依然處於混亂狀態的士兵們,結果卻把禁軍逼入了更加混亂的境地。


  就像洛林擔心的那樣,禁軍正在全力進攻眼前叛軍,沒有餘力防禦從背後衝鋒而來的騎兵。他們毫無辦法,隻能遭受不明身份的騎兵隊的蹂躪。


  “唔,這是怎麽回事?!”


  “是敵人!後方出現了叛亂軍!”


  不知誰發出了提醒的聲音,但這也隻起到了讓自己人動搖的效果。


  為什麽後方會出現敵人?我軍的總部到底怎麽了?

  而且這時,叛亂軍的背後還有無法識別的其他軍隊在迫近。


  如果是友軍的話,應該舉著紅色的旗幟才對。但是此時,那支軍隊沒有舉起任何旗幟。


  在禁軍看來,完全是被無窮無盡的敵人從背後襲擊一樣。


  “敵人從背後攻來了!”


  “總部已經被攻破了,我們輸了!”


  “布安將軍也已經被殺了!友軍全都崩潰了!”


  仿佛在進一步煽動不安似的,令人驚訝的信息一個接一個的傳開。他們不知道,這其中也包含著風少女米雅率領的騎兵隊士兵們的喊聲。


  總部被破、指揮官被擊殺——如果這是真的的話,現在就不是該繼續戰鬥的場合了。而且,仿佛在證明將軍的缺失似的,他們沒有收到任何傳令。


  就在這時,尖銳的角笛聲響徹了全戰場。


  大概是看穿了禁軍的混亂,叛亂軍絞盡最後的力量發動全麵攻勢。


  這成了決定性的一擊。在禁軍看來,他們遭到了前後夾擊。事到如今已經不可能繼續戰鬥了。


  就這樣,禁軍在這場麵對叛亂軍的戰鬥中,雖然始終處於有利狀態,但終於無可奈何地退卻了。


  受傷的士兵們一個接一個的退往後方。


  葉迦藍看著這個場景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樣你滿足了吧,白夜。”


  他自言自語似的嘟囔,少年身形的靈寵立刻從地底浮出來。


  “正是如此,但是不能滿足於這種程度,我的主人天神大人渴望更多的流血。”


  “出現了這麽多犧牲者,還想要流更多的血嗎!你們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我也並非如此無情。你應該知道,如果沒有我的建言,你根本不會得到揮劍的機會,現在應該還被關在帝都裏吧。如果沒有我的提醒,風少女得到的就不隻是將軍的首級,連禁軍的兵糧也會付之一炬吧。就是因為有我的幫助,禁軍才沒有產生太多的犧牲啊?”


  “唔……!”


  禁軍隻是在戰鬥的最後不得不退卻,並不是遭到了無法再起的敗北。但是,到最後,這場戰鬥在禁軍和叛軍雙方中都造成了巨大的犧牲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戰果。這是對葉迦藍來說僅次於最壞情況的完結形式。


  另外,禁軍還失去了一位猛將。隻要副將依然健在,軍隊應該不會立刻瓦解,但在發起新的攻勢之前,不得不等待新將的任命。為此必須要花上不少的時間,在這期間優惠產生新的犧牲吧。


  這場動亂,依然看不到終結的跡象。


  對葉迦藍來說,這是最無法容忍的事情。


  叛軍的士兵們爭相稱頌米雅的名字。


  如風一般馳騁在處於劣勢的戰場上,擊斃敵將並襲擊敵人背後——這場戰鬥的勝利是米雅帶來的,一萬人全都這樣認為。


  話雖如此,叛軍受到的損失也絕非小數。正確的數字還不清楚,但無疑產生了數千人的死傷者。


  再加上,最後雖然貌似取得了勝利,但沒有給與禁軍致命的打擊。叛軍也沒有組織力和餘力對退卻了的禁軍進行充分的追擊。但從死傷者人數來說,得勝的叛軍一方反而更多。


  “——結果是這個結果,你怎麽想?”


  米雅一邊舉手回應因勝利而沸騰的士兵們,一邊問傑德。


  “你在說什麽啊,這是毫無疑問的勝利啊。這種戰果足以宣傳我們能和禁軍堂堂正正地戰鬥這件事了。我軍確實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但還有挽回的餘地。”


  “沒錯。不過,以你來說這種事總能做到的。”


  “要讓我說,反而是有你在,什麽都能做到啊。比起這個,直接交戰看來感覺如何?對禁軍。”


  “……雖然不能說是弱,但不是贏不了的對手。比冥滄王的私兵略勝一籌吧。但是——經過這次的戰鬥我明白了。隻有葉迦藍那家夥是例外。隻要禁軍中有那家夥一人,我們就什麽輸掉都不奇怪。”


  “能讓天下無敵的風少女米雅說出這種話來——”傑德以平時沒有的認真語氣說,“是那個葉迦藍嗎?”


  “嗯,是啊。”


  葉迦藍被稱為紅色魔女,給人的感覺簡直就是被惡魔或是什麽附體了。或者,她本身就是惡魔。至少不是和自己一樣的人類。


  在平原之戰中展現出的令人恐懼的流暢雙劍。獨自一人迎擊幾百人的軍隊的膽量。甚至頂住了米雅最強黑魔法的意誌力。隻是因為那個葉迦藍一人擋在身前,米雅就失去了達成好幾個目的的機會。


  如果禁軍自豪的騎士隊是由那個魔女率領的話,叛軍就不會有等待米雅奇襲的時間,被割下首級的也許就是傑德了。


  “傑德。隻有這個是我不含任何玩笑的請求。不論使用什麽手段,都不能再讓那個叫葉迦藍的出現在我們麵前。”


  “……我知道了。米雅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必須行動才行。唉,俗話說樹大招風,擁有如此的實力和武勳,恐怕會或多或少招來其他人的嫉妒吧。剩下的隻要在他們背後輕輕推一把,讓那個女人遠離戰場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傑德若無其事的說。在這種時候,這個看上去不可靠的男人總會讓人感到恐懼。


  “還是老樣子,淨使些陰謀詭計啊。明明自己連劍都拿不好。”


  “我就把這當成表揚吧。”


  “但是,光是讓他遠離戰場是不行的啊。說來荒唐,但那個葉迦藍有一騎當千的實力。不斬草除根的話,總有一天她能孤身一騎斬落你的首級。”


  “是嗎。這實在不是什麽好事啊。可是光是讓她遠離戰場不行的話,也就是說——”


  “暗殺,嗎?”


  “如果我說是的話你會照做嗎?”


  “大概會吧,因為這是我的工作啊。”


  “……交給你了。隨便你怎麽做都行。”


  這個魔女一定會用最為適合叛軍的方式處理吧。隻要交給他就行了。


  “比起這個,米雅。你今天去休息吧。我聽說了啊,你又用那個狂風黑魔法了。我可能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但是你要注意身體。”


  “嗯,你真的是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呢。那,我就去休息了。今天確實累了。”


  “好的。請好好休息吧。”


  米雅苦笑著聳了聳肩,背向傑德準備離開。


  可是,她又立刻停下了腳步。


  “唔……!”


  因為她聽到了傑德含糊的聲音。然後緊接著有什麽灑在了地麵上的聲音。


  “……哎?”


  此時此刻,反射性地轉過身的米雅看見的是——


  傑德跪在地上嘴角滴下紅色液體的樣子。


  ……


  從房間外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傑德皺起眉頭。


  “哎呀哎呀。安靜的時間已經結束了啊。”


  門被粗暴地打開了。


  領頭衝進房間的,和預想的一樣,是馬休。


  “傑德!你沒事吧?!”


  “好吵啊。你明知道這裏有病人躺著。”


  傑德從床上坐起來。


  這間房間處於青山要塞的一角。


  似乎是供高級官員使用的,比其他房間要舒服一些。至少在環境上足夠頂著叛軍指導者這樣偉大頭銜的人療養了。


  “什麽嘛,不是挺精神的嘛。你這人從以前開始就病怏怏的,我還以為你就要死了呢。”


  馬休鬆了口氣。


  其他的訪問者也進入了房間。他們是以米雅為首的叛軍幹部們。


  “什麽嘛,既然還有力氣,那就挑個更好一點的時間倒下啊。在那場戰役之後,你以為我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控製住士兵們的慌亂啊?”


  米雅抱起胳膊表示憤慨。


  “哎呀,這個真是抱歉了。”


  傑德倒下了——


  這個消息瞬間傳遍了叛軍。


  就在於禁軍的激戰結束,全軍為毫厘之差的險勝而沸騰的瞬間,他們的指導者在士兵麵前吐血倒下了。這個事實根本無法掩蓋。


  “但是,有一點要請你們理解。那個時候,是我吐血倒下的最好時機。”


  出現了短暫的沉默。眾人花了一段時間才理解傑德話中的意義。


  “……這是什麽意思,傑德閣下?”


  發出疑問的是名叫貝寧的壯年男子。


  他原來是侍奉某王爺的侍衛,後來舍棄了主人下野,被傑德邀請加入叛軍。


  “你是說,你是因為某些原因,才故意在士兵麵前吐血倒下的嗎?”


  “差不多吧,阿菲,把那個拿來。”


  “啊,好的。”


  傑德沒有正麵回答貝寧的問題,而是呼喚了少女侍從。


  少女拿來的是裝著某種液體的皮袋。傑德接過皮袋,把其中的液體倒了少許到手心上。


  那是鮮紅的血。


  “這是什麽啊?”馬休問。


  “是用花紅染的水。也就是說,那時候我隻是偷偷把這個含在嘴裏,裝作吐出來的樣子而已。”


  房間裏充滿了奇怪的氣氛。


  有人覺得不必擔心而鬆了口氣,也有人不禁對他添的亂表示憤慨。


  “傑德閣下。既然是這樣我們就放心了,不過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既然是您,應該知道總大將吐血倒下會在士兵中產生多大的慌亂吧?”


  “我當然考慮過了。我這樣做由兩個好處。其一,能製造危機感,讓開始飄飄然的人繃起精神來。要勝不驕、敗不餒才行。在勝利的時候最容易疏忽大意。”


  “你就喜歡搞這些東西。”馬休聳聳肩,”真不知道你到底相不相信同伴。”


  “同伴當然相信了。但是,我對人類這個種族有點不太信賴。而且還有另一個好處。禁軍也差不多該覺得不能蔑視叛軍、對我們產生警覺了。不過,如果這時候聽說指導者病倒了的話,說不定又會經不起誘惑來攻擊我們。本來,在戰鬥中防守的一方——正確的來說,是以逸待勞的一方比較有利。對方發起進攻的話再好不過了。有這麽多好處,足夠演一場蹩腳的戲了吧?”


  “明白了明白了。到頭來你還是和平時一樣。”馬休苦笑著說,“真是的,不過確實像你幹的事兒。剛剛假裝和米雅吵架,這回又假裝生病。你啊,沒聽說過那個總是說謊的孩子最後誰也不相信他了的故事嗎?”


  “我當然知道了。”


  這些人大概已經連吃驚都覺得麻煩了吧,沒有一個人糾正他。


  “總之,這件事一定要向底層的士兵隱瞞。貝寧,統率士兵的任務就教給你了。”


  “遵命。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沒關係。因為不管怎樣,禁軍都沒辦法確認情報的真偽。隻要讓他們有一點動搖就賺到了。”


  “……這樣啊。遵命。趁此機會,傑德大人就當自己真的生病了,偶爾休息一下如何?”


  貝寧轉換氣氛,這樣提議。


  傑德知道這個男人比自己更有統帥力,隻要有他在,一定能鎮住士兵的慌亂。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管怎樣,大家都要毫不懈怠地備戰。禁軍大概也無法立刻行動,但這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是是,知道了。”


  “自己在一邊裝病真好意思說。”


  “白擔心了一場。”馬休他們嘟囔著走出了房間。


  但是,有一個人沒有動。是米雅。


  “米雅,怎麽了?不走嗎?”


  她的護衛歐陽克問。


  “抱歉,你能先走一步嗎?我有點事要跟這個病人說。”


  “知道了。我在外麵等你。”


  “嗯,拜托了。”


  房間裏於是隻剩下了傑德、負責看護的阿菲和米雅三人,傑德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因為米雅的表情和剛才完全不同,變得十分嚴厲。


  “那,有什麽事想跟我說?”


  米雅沒有回答,而是轉向阿菲。


  “喂,阿菲。你知道傑德的身體狀況吧?”


  “……哎?那個,您是什麽意思……?”


  阿菲也想糊弄過去,但她是本性誠實的少女,從她的態度中一眼就能看出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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