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放天燈
王公公？宋子衿回想了一下，他所說的王公公是哪個，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就是當時傳聖旨的那個，竹兒還給他塞了銀子。
“沒事，好好伺候皇上，我們改日再來。”宋子衿說完，便與容簡沐一同離開了乾祥宮。
回到丞相府後，容簡沐去了孫逸寰的院子，宋子衿情緒不佳，便自己回了洛晏的院子，現在也算是她的院子。
然而就她一個人坐在房間中靜思，好像不禁沒有緩解難過之意，反而更甚了。
腦海中孫慕卓那枯瘦的麵容，嘴角一抹淡笑，久久揮之不去，越想越覺得難受，可是就連孫慕卓本人，好像都已經看淡了生死，隻有她，還在苦苦掙紮。
她想為孫慕卓做點什麽，可自己又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煩躁的趴在桌子上。
在桌案上趴了半晌，心中的鬱結之氣還是散不去。
於是她便站起了身，又在原地站了半晌，眼眸盯著門口，好似做了個很大的決定，抬腳向房門口走去。
一炷香後，宋子衿便出現在了洛晏的書房中。
洛晏從一堆奏折中抬眼看她，似乎是早就料到她會苦著臉來一般，沒有一絲驚訝或是不解之情，將手中的筆放下，合上剛剛批好的折子，說道：“見過皇上了？”
“嗯。”宋子衿點點頭，悶悶的應了一聲。
洛晏見她一直站在屋子中間，離他都要八丈遠了，便揮手道：“來，過來。”
宋子衿看著他，抿了抿唇，道：“不過去，我就在這就好。”
洛晏看著她，忍不住輕笑，道：“怕什麽，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確實是不能吃了她，不過一直非禮她，她也受不了啊。
宋子衿想到這個，便又堅毅的搖搖頭道：“我在這說就行。”
洛晏見她這副模樣，也想到了大約是昨天嚇到了她，一想到昨日的那個吻，便忍不住舔了舔下唇，被她咬破的地方，到現在還隱隱有些發疼。
兩人就這麽對峙了一會兒，到最後還是洛晏敗下陣來，他歎口氣，站起了身，繞過桌案，向她站的方向走去。
宋子衿看著他一步步靠近，不由得一步步往後退。
發現了她後退的步子，洛晏便站定了身子，想了想，轉身向左手邊的軟塌走去，坐到了上麵，單手端起了桌案上放著的點心，說道：“你愛吃的桂花糕，心情不好的話，吃些甜的就好了。”
宋子衿看著那滿滿一碟淡黃色的方塊點心，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敵不過桂花糕的誘惑，朝他走了過去，接過那盤桂花糕，坐到了軟塌的另一邊。
洛晏靜靜地看著宋子衿吃下一塊又一塊桂花糕，拎起茶壺倒了杯水，遞到了她的跟前。
宋子衿吃到嘴裏的糕點極甜，可是好像卻不能掩去她喉嚨中的苦澀，她接過那杯茶水，一口氣灌了下去。
喝完後，她將空水杯握在手中，看著空空如也杯子，緩緩說道：“洛晏，我覺得我很沒用，我不會醫術，沒辦法給他解毒，我沒有足夠的能力，將害他的人抓出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他……”
“葵兒。”洛晏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你很有用，你什麽都不用會，隻要是你，對於他來說，就是極大的安慰。”
“我才不是，我隻是個替代品。”宋子衿深呼了口氣，說道：“他將我當作了他喜歡的那個妃子，為了彌補當初的過錯，百般對我好，可我並不是她，不應該得到這些寵愛，就因為這樣，才會更讓我覺得愧疚。”
“葵兒，你不是替代品。”洛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極是柔和，道：“以後你會懂的。”
宋子衿難得的沒有推開他，她隻低著頭，低沉的心情並沒有因為他的話有絲毫的改變。
洛晏看她低垂的眼瞼，不見那雙明亮透徹的眼眸，隻能看到卷長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他也沒有再說什麽，以她現在的情況，不管他說什麽，她都是聽不進去的，今日他所說的話，日後她自然會明白，他也不必再多言。
宋子衿在洛晏屋裏坐了一會兒，吃了一碟桂花糕，喝了幾杯茶水，又同他一起用過了午膳，吃了許多好吃的，剛剛沮喪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些。
想到洛晏還有折子要批，她便先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回到屋中便躺到了床上午睡，翻來覆去躺了半晌才沉沉的睡了過去，可能是有些累到了，這一覺，便睡到了太陽下山的時候。
宋子衿迷迷糊糊轉醒的時候，便發現身邊好像坐了個人，但由於天色有些昏暗，一時看不太清那人的模樣，隻是覺得他身上的清香極是熟悉好聞，讓她很是安心。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大概是睡得時間太長，頭都有些疼了，她又揉了揉太陽穴，再去仔細看那人，隻那昏暗中的一襲白衣，她便想到了這人是誰。
“洛晏……你什麽時候來的……”宋子衿一邊撐著身子從被窩裏坐了起來，一邊跟床邊坐著的人說道。
洛晏見她醒了，便站起身點上了屋中的幾根蠟燭，頓時屋中便亮了起來，他又走回床邊，說道：“剛剛來的，見你睡得熟，便沒叫你。”
其實他來了已經好一會兒了，就坐在床邊看她安靜的睡顏看了有半個時辰了，平日裏她總是那副帶著戒備一般的對他，已經好久沒見過她這般乖巧的模樣，實在是忍不住多看了會兒。
“你來做什麽，不用批折子嗎？”宋子衿自顧自的從床上爬起來，拿過一件外袍穿上。
麵對洛晏，她已經不再乞求他能有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的想法了，如今她在他麵前穿起衣服來已經是極其坦蕩了。
“剛剛路過你的院子見黑著燈，我知道你今日心情不是很好，怕你有什麽想不開的，便進來看看。”洛晏走到圓桌前坐下，翹著腿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我能有什麽想不開的。”宋子衿喃喃一句，她能活下來是多麽不易，若她這麽容易就能想不開，她早死了八百次了。
宋子衿又將睡亂的頭發簡單梳理了一下，便朝洛晏走過去，看到圓桌上擺滿的飯菜，她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便坐到了圓凳上，說道：“你路過我這兒一下，還是帶著飯菜路過的？”
洛晏也掃了一眼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很是平靜的說道：“不行嗎？”
“隨你怎麽說。”宋子衿懶得再去跟他爭論，管他是路過還是專程過來，她睡了一後晌，看到這些飯菜還真是有些餓了。
她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糖醋排骨，還沒送到嘴裏，便瞥到洛晏旁邊的位子上好像放著一摞什麽東西，她便問道：“那是什麽？也是你拿來的？”
“天燈。”洛晏說道：“點天燈是可以祈福的。”
宋子衿好像突然有些懂了洛晏來的原因，難不成是因為今天她說覺得自己一點忙都幫不上，所以才會來找她一起放天燈，給孫慕卓祈福？
她開口問道：“給皇上祈福？”
洛晏點點頭，道：“你先吃飯，一會兒我們便將這些天燈都點了。”
宋子衿麵色緩和了許多，隨意塞了兩口飯菜，便擦了擦嘴，道：“走吧，我們去放天燈。”
洛晏的丞相府花園裏有一處池塘，夏日裏便會開滿荷花，如今已經深秋，池塘中隻有一方波瀾無痕的清水，與許多暢快遊玩的錦鯉。
兩人帶著天燈，來到了池塘邊，這處是府中最大的一片空地，在這裏放天燈再好不過了。
剛剛在屋中的時候，宋子衿便已經在每個天燈上都寫好了祈禱語，她扶著天燈，洛晏拿著一根燃燒著的蠟燭，將天燈點著。
兩人看著天燈慢慢向空中升起，一陣微風吹過，將這盞幽黃的燈吹得更高了些，能清楚的看到上麵的字娟小秀氣，寫著‘願皇上長命百歲，洪福齊天。’
宋子衿雙手合十，閉上眼眸，心中默念。
老天爺，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救救皇上吧，他是個好人，是個好皇帝，不能就讓他這麽離開了……
一盞盞天燈陸續的飛升到了天上，緩緩地，隨風飄蕩，黑暗的天空被十幾盞天燈照亮。
宋子衿將願望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洛晏將最後一盞天燈放走，她才將手放了下來，抬頭看著那星星點點的燈光，說道：“我都這麽真誠了，老天爺，你能實現我的願望的吧。”
洛晏偏頭看著她的側臉，皎潔的月光照在她的麵頰上，顯得更加柔和，隻是那麵上的表情看上去略微有些淒涼，他抬手將一縷飄在她臉上的發絲，別到了耳後，說道：“放心吧，老天爺會聽到的。”
“但願如此。”宋子衿微微抿唇，如今她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洛晏靜靜地看了她半晌，似是猶豫了許久，才開口問道：“葵兒，你對皇上，是怎樣的感情？”
宋子衿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愣，沒想到他竟會問她這個問題，她將視線移到他的臉上，隻見他麵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神情很是嚴肅，絲毫沒有玩笑的意味，一雙桃花眼眸在黑暗中也是閃著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