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無須擔心
正是因為一直念著舊情,季長清才會拖到現在才徹底攤牌,她這會兒消了氣,不再如剛聽到李光宇的侮辱之詞時一般羞憤難堪,季長清歎了口氣,目光平靜,語氣平和的說道:“表哥,我再說一遍,這些年我對你,從來都隻是兄妹之義,毫無男女之情,我不希望你再誤會,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我都不會喜歡你。”
季長清想襯著現在把話徹底說清楚,所以沒有拖泥帶水留下一絲回旋的餘地。她說完最後一句的時候,李光宇眼中瞬間閃過一絲莫名的憤怒,表情可怕的似要吃人。萍兒嚇得身體都僵硬了,下意識的朝比較有安全感的季帆看去,希望他可以控製住李光宇,不要讓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季帆麵色平淡,卻並沒有看向李光宇,英挺的劍眉下,一雙眼睛安靜的注視著季長清,那目光中有種萍兒看不懂的異樣神色。萍兒迷惘的目光,漸漸迷失在了季帆的目光中,一股陌生的奇怪的感覺,緩慢的爬上了心頭。
李光宇眼中帶著明顯餓不甘,他不死心的咬牙切齒對季長清問道:“是不是因為那個江臨?”
“與他人無關。”聽他再次提起曲臨江,季長清立刻冷下臉。
李光宇煩躁的在原地來回踱了幾步,又重新走回到季長清跟前,低著頭,逼視著她的眼睛:“表妹,自從江臨來了之後,你便對我越發疏遠了。從前的你雖然貪玩,卻從來不會對我說出今天這樣絕情的話。我隻以為你還沒長大,不過是孩子心性,便也不逼你,由著你玩幾年。可你現在,竟然和我說這種話?”
李光宇說到這裏,忽然露出受傷神色,沉聲道:“你現在才說不會喜歡我,”他的眉頭緊皺,用力的說:“那我問你,我像個傻子似得堅持這十幾年,又算什麽?”
李光宇受傷的表情不似作假,季長清忽然覺得十分無力。沒想到,她一直以來的不忍心和猶豫竟然錯了,她一直以為,隻要她不表態不接受,總有一天李光宇會主動放棄的,可是,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到了今天這種地步。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她隻好明說了。
季長清抬頭,認真對上李光宇的眼睛,鄭重的說:“表哥,我很抱歉,我不知道自己的猶豫,竟然讓你誤會到現在。不過,我再次認真的說一遍,我不喜歡你,與他人無關,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的。”
她的話不輕不重,恰如春風吹動新樹上的綠葉,不招搖,卻實實在在的刮過。李光宇頓時如同受了什麽打擊,臉色瞬間灰敗起來。他定定的看著季長清,半晌澀聲道:“表妹!”季長清神色堅定,不見絲毫動搖之色。
李光宇深吸一口氣,沉沉道:“你會後悔的。”說完,狠狠瞪了季帆一眼,拂袖而去。季長清一頓,轉頭重新麵對季帆,真誠道:“季帆,今天謝謝你了。”
季帆神色平靜,微微點了點頭,沉穩道:“小姐客氣了,這些是季帆應該做的。”
他似乎又恢複了冷漠的模樣,季長清的目光淡了淡。想了想又開口問道:“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季帆道:“小姐請問。”
“剛剛表哥說,我爹已經讓人監視了江大哥,是不是真的?”
季帆臉色微微一變,漠然道:“若是小姐想知道真相,大可以去問老爺,或者夫人,為何要來問我呢?”
他沒有立刻否認,季長清心情沉重,想到李光宇說到這件事的時候,奇怪的看向季帆的那一眼,心中又確認了幾分,卻還是固執的問:“我爹,是不是讓你監視江大哥?”
季帆這次隻是默默的看著她,並沒有說話。他眼中的神色平靜,卻又似湧動著莫名的情緒,如同壓抑之後的暗湧,又緩緩轉化為淡定。而他的手,在季長清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握緊,又瞬間鬆開。隻不過這一切,季長清都沒有注意到。
萍兒站在季長清身後,將季帆所表現的一切看在眼中,卻終究緊緊抿住嘴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季長清閉了閉眼,她已經知道了。李光宇說的全是真的,而且,負責監視江臨的就是季帆。
“帆哥哥。”季長清忽然開口叫道。
季帆的神色一震,猛地抬頭看向季長清,眼中的霎時風起雲湧。卻仍舊如同木頭一般直直站在原地,似乎在等著季長清說完接下來的話。
“我知道,爹的決定無法改變,但我想求你,不要隨便懷疑江大哥好嗎,他真的不是壞人。”季長清的聲音低低的,充滿了無助,一想到李光宇口中立刻格殺,便感到一股寒意直衝腦門,她心中十分慌亂,一邊是從小便陪伴在側的親人,一邊是自己心中傾慕的男子,她不想任何一邊出事,更不想因為任何誤會,而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麵。
季帆目光深刻,帶著隱約的不可置信和失望神色。過了一會兒,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漠然道:“小姐若無別事,屬下便先行告退。”
他的語氣與剛才的嚴肅想比,似乎顯得更加生硬。季長清不自覺的愣了一下,不過她知道季帆就是這樣的脾性,便沒有多想。知道他不想再多說,便也不再糾纏,微微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好,你去吧。”
季帆一言不發,毫不猶豫的轉身走了。季長清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微微皺了皺眉。總覺得,剛才有什麽地方不大對勁。
“小姐,”過了半晌,萍兒才低低的叫了她一聲,季長清側頭看她,萍兒卻忽然低頭,不去看她的眼睛,口中低聲問道:“我們還去莫雪居嗎?”
季長清神色凝重,深吸一口氣,從口中輕輕吐出一個字:“去。”
莫雪居中鮮少有人,若不是曲臨江被季長清安排到這裏,也許再隔個三年五載也未見能迎來一個客人。這裏依舊十分安靜,地方開闊,環境清幽。清風陣陣吹來,帶來不知從何處攜裹的花香。
“公子,”奔堯筆直的站在曲臨江身後,低聲說道:“季小姐朝這邊來了,她剛才在路上見到了李光宇,兩個人起了爭執,李光宇已經將季延暗中監視您的事告訴她了。”
曲臨江安靜聽著奔堯的回報,眉宇間不見絲毫波動,他麵前的石桌上此刻正擺著一副影晶瑩通透的圍棋,棋盤上黑白分明的棋子正焦灼的對峙,不分伯仲。曲臨江修長白淨的手指輕輕捏著一枚黑色的棋子,懸在期盼上方。瑩白如玉的麵容,沉靜如水,似在專心思索棋局。
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將黑子放在一片白子附近,恰巧堵住白子對黑子的圍攻之勢,聲色淡靜:“季延如此,倒也沒什麽錯處。畢竟對他來說,我們是外來者,”他說到這裏忽然頓了頓,沉靜的目光,幽幽的落在了莫雪居的門口,憑他的聽力,已經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往這邊來了。不過,他又若無其事的拿起一枚白色棋子,淡淡道:“至於季長清,她知道便知道吧,無須擔心。”
“公子,我怕,”奔堯說到這裏也停住了,轉頭朝身後看去,便見季長清帶著萍兒,出現在了莫雪居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