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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是否打擾

  ‘寶鼎茶閑煙尚綠,幽窗棋罷指猶涼。’季長清方一進門,一眼便看到了端坐於院中的曲臨江。他麵前的石桌上棋盤平展,香爐中的煙氣嫋嫋,茶香四溢。


  曲臨江一襲素白長衣,姿態閑適沉靜,安靜的如同高山上一朵默然參禪的雪蓮。側臉輪廓分明,下巴的曲線流暢自然,容顏清俊溫潤,安靜的近乎不屬於凡塵中人,隻一見,便讓人想起一個寧靜的詞匯,‘歲月靜好’。


  這一路走來,季長清心中的所有複雜慌亂,在見到曲臨江的那一刻忽然全部消散,所有的不安煩躁,都在瞬間變得平和起來。她剛剛甚至還在想,究竟有什麽方法可以徹底阻止父親和曲臨江在未來有可能發生的衝突,但現在看來,卻是不必了。


  她相信他,相信他不會做出什麽讓她為難的事。因為相信,所以她不想再問其他。這十幾年的花開花謝雲卷雲舒,她始終一個人觀看,如今出現了一個她想要與之共賞的人,她不想驚走了他。


  奔堯遠遠便見季長清站在莫雪居門口,卻又遲遲不見她邁步進來。待看到她看向曲臨時,眼中所浮起的無限依戀和柔情,忽然一愣,隨即,目光移向正緩緩起身的曲臨江身上。


  曲臨江神色從容,眉眼安靜,不論對誰都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溫和模樣。但奔堯知道,他看似溫和,實則性情疏淡。像是天生便是如此,不會因什麽事太過生氣,也不會為什麽人太過歡喜。即便遭受懷疑,受人非議,他也隻是一笑置之,並不喜多做辯解。或是被人愛慕,惹人相思,他也隻是安靜沉默,並不如何看重。


  奔堯歎氣,曲臨江的喜怒總是恰到好處,不濃不淡,不深不淺。他對自己要做的事知之甚詳,對自己的方向堅定如初。哪怕沒有多少情緒引導,但卻有一種超乎常人的理智和自控能力。奔堯從未見過他對什麽人真正用心,哪怕,那一位,已堅持了許多年。


  也正因為奔堯知道,所以再看到季長清眼中對曲臨江不自覺流露出的無限依戀時,才格外覺得同情和憐憫。


  季長清自然不知道奔堯已經在可憐她了,因為她的全副心神都毫無保留的落在了曲臨江身上。曲臨江從石桌旁起身,轉過頭,對著她的方向溫和一笑。青竹碧影,白衣翩然,公子如玉。季長清有種錯覺,覺得這莫雪居的空氣似乎都與別處不同,因為有了曲臨江的存在,這裏便若有若無的流淌著讓人安心的氣息。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曲臨江麵前的,隻聽得曲臨江輕笑一聲,淡淡道:“長清,你來了。”這聲音溫暖和煦,宛若老友般的隨意自然。


  季長清一下回神,剛要開口回話,卻不經意瞥見筆直立在曲臨江身後的奔堯,他臉上的表情不像曲臨江一般隨和自然,反而眉頭微微皺緊。季長清忽然心頭一沉,不知怎麽的,又想起了李光宇剛剛說過的話。奔堯這幅表情,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


  想到這種可能,季長清心頭又是一冷,脫口的話在唇齒轉了一圈,似不經意的問道:“江大哥這幾日出去了嗎?”


  曲臨江抬了抬手,示意季長清坐下。季長清滿腹心事的坐下後,目光依舊緊緊盯著曲臨江的臉,似乎生怕錯過他的什麽表情。曲臨江輕輕一笑,也緩緩坐下,極其自然的給季長清倒了杯茶水,淡淡道:“沒有,這幾日身體不適,所以並未出去。”


  奔堯身體忽然一陣,微微抬頭,朝曲臨江看去。曲臨江慣常蒼白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目光溫潤,不見絲毫異樣。奔堯略有疑惑,公子為什麽要這麽說,他向來不希望別人知道太多他的事。


  身體不適?季長清心頭一跳,他怎麽了?她仔細打量曲臨江,試圖找出他身上病痛的痕跡,從剛才到現在,曲臨江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模樣,並沒有發現他有任何不適的樣子,便覺得這應該是曲臨江隨口說來的借口。


  季長清又開始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眼中的擔憂幾乎已經抑製不住。難道父親已經暗地限製了他們的自由?否則,他怎麽會安於老老實實的待在這一方小院裏?季長清越想越心驚,臉上也開始白了起來,若真是如此,她該如何麵對曲臨江?他又該如何想她?

  “長清?你怎麽了?”曲臨江溫和的聲音,將季長清從思緒的沼澤中解救出來。卻在麵對他的臉時,陷入了新一輪的困頓,“沒什麽,”季長清微微搖頭,低聲說道:“江大哥既然病了,自當好好調養,有什麽需要,盡管告訴長清。”


  曲臨江神色微動。唇角勾著一抹意味不明的淺淡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季長清終於還是忍耐不住,衝口問道:“這幾日,江大哥在莫雪居住的還習慣嗎?”


  曲臨江不動聲色的將茶杯輕輕擱桌上,若無其事回道:“莫雪居環境清幽,景色也不錯,我住在這裏自然習慣,長清不用擔心。不過,”他抬頭,黑潤的眸光注視著季長清,麵色似有為難。


  季長清見此,心頭忽的一跳,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想到季帆對曲臨江的監視,隻覺十分心虛。她黯然的想,他果然還是知道了吧,知道了季劍山莊對他的無禮。那一定是不想繼續住在這裏了,也對,任誰也不想住在被別人監視的環境下。季長清的神色不知不覺便帶了一絲苦,垂了頭,聲音澀然道:“隻是什麽,江大哥有什麽話盡管開口,長清,必當遵從。”


  奔堯眨了眨眼睛,這個姑娘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他又忍不住看了看曲臨江,越發覺得自家公子真是心思難測,難道他早就猜到季長清不會相信他生病這個理由,所以故意拿來試探?可是,為什麽要試探她?

  季長清的語氣雖然真誠,但卻不知不覺中夾雜了一絲無奈落寞,和隱忍的不舍。她低眉垂目,左手隱在袖中,安靜的放在腿上。右手緊緊捏著淡青色的茶杯,指尖用力到泛白,目光卻並未看向曲臨江,而是固執的落在麵前的茶水中。眉眼溫吞,乖巧柔順,長長的睫毛被茶水中的霧氣繚繞的微微濕潤,沒有了平日的活潑伶俐,反而有種可憐委屈的柔弱。


  曲臨江不覺愣了愣,碧海深潭一般波瀾不驚的黑潤眸子微微晃蕩了一下,少有的泄出了一絲微光,有什麽東西似乎在心頭如羽毛般輕飄飄的劃過,卻又轉瞬即逝。曲臨江的眉心不著痕跡的輕輕皺了一下,他端起茶水輕輕抿了一口,忽略掉剛剛心頭的那一點異樣,平心靜氣的緩聲道:“隻是我遊玩到此,覺得此地風物人情甚是不錯,所以,想在貴府多住些時日,不知,是否打擾?”


  季長清聽了他的話豁然抬頭,濕漉漉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瞪著曲臨江的臉,似乎沒有聽清他的話,可那眼中壓抑的驚喜,又顯示了她分明將他的話聽在了耳中。原本季長清已經做好了曲臨江向她辭行的準備,縱然再不舍,但也知道,這種選擇是正常人都會做的。


  卻不想峰回路轉,曲臨江非但不走,還提出要在這裏多住些日子,這讓季長清高興的簡直要歡呼雀躍。


  不過,下一刻,季長清纖細的眉毛又微微皺了起來,心頭的疑惑接憧而來。難道他不知道父親已經派人監視他了嗎?不可能,他的武功那樣好,怎麽會察覺不到呢?既知道,卻還要在這裏住下,為什麽?是不是說明,他心中坦蕩,所以並不怕人監視?


  一瞬間,季長清又豁然開朗般的高興起來,激動的握住茶杯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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