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可控狀態
過了好一會兒,季長清才抑製住自己的情緒,抬頭的時候正對上曲臨江疑問的目光,這才察覺到,自己剛剛陷入沉思,好半天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怕他誤會,季長清連忙回道:“不打擾,當然不打擾,江大哥盡管住在這裏,想住多久,”她的聲音忽然漸漸低了下去,曲臨江唇角了然一切的好看笑容,幾乎讓她立刻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但季長清還是堅持著,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隻要江大哥不嫌棄,長清,願意讓你一直住在這裏。”
說完這些,季長清覺得臉頰火一般的燒了起來,她忍耐著強烈的羞澀,抬頭朝曲臨江看去。卻發現曲臨江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墨玉似得眸子裏閃動著細碎的詫異微光,如同夜空中陰雲背後若隱若現的星辰,你知道它就在那雲的後麵,卻總也不能看個分明。
季長清心頭砰砰直跳,她說的這樣直白,他會怎麽想她?會不會覺得她太不矜持,從前她貪玩,卻從不在意別人對她的評價,她覺得隻要是自己喜歡的,別人怎麽說都無所謂,沒有必要為了在意別人的看法而委屈了自己。可是現在,她十分在意曲臨江對她的看法。
鬼使神差的,季長清微微側頭,將目光轉向了旁邊的萍兒,想要看看自己的行為在別人眼中是如何模樣。卻見萍兒正用一種驚愕,又“怒其不爭”的眼神看著她,似乎她說了什麽不可容忍的話。季長清愣了一下,又不由自主的去看奔堯,然而,奔堯的目光在觸及她目光的一刹那,便轉向了別處。
季長清:“。”一陣無法言說的強烈窘迫和尷尬飆風似的襲上季長清心頭,她不知如何是好,隻好端起桌上的茶水掩飾性的喝了一大口,卻因為太過急切而嗆到了肺裏,季長清忙將頭轉向一邊,扶著桌子低著頭猛咳起來。
“小姐!”萍兒嚇了一跳,連忙走到季長清身邊,伸手輕輕拍撫她的後背,幫她順氣。過了好一會兒,季長清才停止咳嗽,慌亂的接過萍兒遞來的手帕擦嘴。曲臨江此刻依舊是溫潤淡泊的模樣,他頗為體貼的倒了一杯新茶,遞給季長清,關切的問道:“怎麽樣,還好嗎?”
季長清不知道是咳的還是羞的,瑩白如玉的臉上滿是紅暈,伸手輕輕接住曲臨江遞來的茶杯,低聲回道:“沒事。”
曲臨江已經端正的做回了自己的座位,漫不經心的問道:“長清剛才似是在想什麽心事?”
“啊?”季長清愣住。
曲臨江提醒她:“之前我向你詢問繼續住在府中是否不便,你似乎,有什麽顧慮,是有什麽不便嗎?”
季長清訝然,他看出來了?她的確有所顧慮,但絕對不是不想他住在這裏,可是,這要怎麽解釋?想了想,季長清低聲說:“江大哥誤會了,我沒有顧慮,隻是還以為,”她的聲音越發底下去,低喃道:“還以為你要走了。”
曲臨江握在杯子上的手微微一緊,似是受了什麽觸動,又似是在隱忍著什麽,過了一會兒,聲音低柔而清晰的再次問道:“你說什麽?”
季長清抬起頭,盈盈水光的眸子對上曲臨江溫潤的眉眼,那烏黑深沉若星空的眸子,似是一個無底的旋窩,讓她不由自主的陷入其中,無法自拔,不知不覺便卸下了防備。季長清眼中毫不避諱的依戀徹底流露出來,喃喃自語道:“我以為你就要走了。”
曲臨江的目光,如一汪清澈的泉水,似是要蕩盡這世間所有繁蕪,他微笑著輕聲問道:“為什麽會覺得我要走了呢?”
他的聲音低沉,溫潤好聽,讓人不由自主的便陷入一場立體的夢幻中。季長清似乎聽到自己的心湖,“咚”的輕響了一聲。如同一顆石子,輕巧的落入本就晃動的湖麵,攪起層層疊疊的漣漪。曲臨江溫雅玉潤的麵容,在陽光的照耀下,便熠熠生輝出一種無可比擬的,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然後,以那光為中心,在季長清眼中繚繞成朦朦朧朧的霧靄。那霧靄中心的曲臨江,便是蘊藏其中的寂靜盛放的一朵青蓮,那青蓮又似是由一塊頂級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季長清頭腦熏暈,眼波卻越發柔軟,朱唇輕啟,緩慢卻一字一頓的清晰問道:“不知江大哥,家中可有妻子?”
季長清的話一出口,空氣便在一瞬間凝固。周圍一片靜悄悄,針落可聞。
萍兒和奔堯全都瞠目結舌的看著季長清,似乎無法相信,這話是從她口中問出來的。
曲臨江眸中的淡定漸近消退,取而代之的被填滿錯愕。他沒有立即回答,玉也似的耳尖忽然毫無征兆的紅了起來。奔堯頓時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似是見到了什麽百年難得一遇的奇觀一般,比剛剛聽到季長清的話還要讓他驚奇。他詫異的重新將目光轉向季長清,家公子這算是,被季小姐給當麵調戲了?
第一個回神的還是曲臨江,他輕咳了一下,淡淡回道:“沒有。”
季長清似是依然未從恍惚狀態中回過神來,聽了曲臨江的回答,臉上自然而然的綻開出一抹如夢似幻的舒心笑容,粉淡的唇瓣隨著唇角的弧度,牽出一個既好看的棱角,聲音柔婉帶著一絲明顯的愉悅,再一次輕聲問道:“江大哥,可曾有心悅之人?”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曲臨江維持著端然的坐姿,但眼中已經泛起風吹掃落葉般的晃動。
“咳,咳咳”忽然,一連串的咳嗽聲突兀的想起,曲臨江轉頭朝旁邊看去,便見奔堯臉上掛著要笑不笑的奇怪表情。見曲臨江看過來,似乎極力想要忍住,但又憋不住想笑的樣子,那模樣,十足的辛苦。
曲臨江麵色平靜,目光淡淡的看著他,卻不說話。無形的壓迫氣息頓時撲麵而來。
“呃,”奔堯一噎,被曲臨江的眼神震懾,不敢再笑,縮著脖子說:“公子,那個,我,我有事,對,我先到門外看看風景吧。”說完,不敢再看曲臨江的反應,一溜煙的跑了個無影無蹤。
曲臨江頓了頓,重新轉頭的時候,忽然看到萍兒正用一種奇怪的亮晶晶的目光看著他。微微一愣,便目光清淺的看向萍兒,萍兒臉皮自然沒有奔堯厚,和曲臨江對上的刹那便低下了頭,隨即看了一眼剛剛貌似進入某種不可控製狀態,現在又重新回神的自家小姐。
萍兒深吸一口氣,暗暗對季長清說了一聲‘自求多福’,便低聲對她道:“小姐,我也有事,嗯,我要去跑一壺新茶。”說完,俯身彎腰,拿了桌上的茶壺,也匆匆忙忙的跑了。
雖然丟下小姐實在不妥,但是,她真的受不了那裏的氣氛了,既然是她家小姐自己惹出的麻煩,還是由她自己來收拾後麵的殘局吧。想到這裏,萍兒禁不住身體一抖,那個曲臨江看似溫和,但眼神還真是讓人覺得,很有壓力啊。難道小姐沒覺得嗎?
自作主張的萍兒覺得,季長清一定也感覺到了,不過,自家小姐的臉皮夠厚,應該,抗的住吧。身後的視線似乎依舊在注視著她,萍兒感到如芒刺在背,當下腳步不停,不由自主的走的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