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沒人傷我
奔堯進門,便看到曲臨江端正坐在飯桌前,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門口。
“公子,”奔堯走近他,低聲問道:“季小姐她,不會有事吧?”
曲臨江收回目光,忽然轉頭看向他,那一瞬,似乎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清淺的落寞和難過。奔堯霎時愣住,連忙睜大眼睛仔細去看,卻發現什麽都沒有。
曲臨江的目光依舊平和寧靜,臉上的表情也是鎮定自若的模樣,他淡淡道:“不會,她隻是一時沒有想好罷了,等想好了,自然便沒事了。”
果然是這樣。奔堯心中的結論得到了證實,忍不住唏噓的暗自搖頭,季小姐終於還是說了啊。他不敢問曲臨江拒絕季長清的細節,正了正臉色,說道:“公子,您之前讓我們盯著李耀,果然是對的。剛剛我們的人來報,說李耀最近有些異動,似乎是想和什麽人暗中接頭,不過,他十分小心,對我們的人似乎也有所察覺,所以便暫時終止了接頭,不過我想,他一定不會放棄的。”
曲臨江慢條斯理拿起筷子,將剛剛為季長清盛的那碗湯端到自己麵前,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一會兒在來回我。”
奔堯一愣,他剛剛得到這消息,不敢耽擱,第一時間便來稟報曲臨江。原本以為曲臨江會聽他說完再用午膳,而且之前有事的時候,曲臨江不管在做什麽,也都是這麽做的。不過,這次怎麽一反常態的推遲正事了?奔堯疑惑的睜了睜眼,便見曲臨江已經端起湯喝了一口,隻得按下心中疑惑,恭敬的應了一聲,出去候著了。
季長清從莫雪居一路往回走,可以說走的跌跌撞撞,若不是有萍兒在旁邊時不時攙扶,她幾乎都能腿軟腳軟的跌倒。萍兒嚇得不清,聲音都有些不成調子,焦急的問:“小姐,您究竟是怎麽了?真的不用請大夫嗎?”
季長清一臉平靜,同她虛弱的樣子大相徑庭。她淡淡的對萍兒說:“我沒事,你不要大驚小怪,回去之後,不許和別人說起今天的事。”萍兒知道季長清固執,而她口中的別人多半便是指的季夫人了。
萍兒知道季長清不想讓季夫人擔心,但她心中還是放心不下,暗自決定回去之後要好好觀察自家小姐,若是真的沒有生病,她便緘口不言,若是季長清諱疾忌醫,她便不得不忤逆小姐的意思了。正想著,兩人不覺已經走到了唯一通往莫雪居的一跳甬路口。
季長清不經意的抬頭,便見季帆恰好再次從另一側的甬路走了過來。同一天中,在同一個地方遇到他兩次,季長清卻沒有太多意外。季帆既然是父親安排監視曲臨江的人,那麽,出現在莫雪居附近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季長清鬆開萍兒的攙扶,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安然無恙,身體筆直的站著。
萍兒在見到季帆的那一刻時,神色微微變,她沒有向往常那樣,因為擔心季長清而不舍得鬆開她。而是順著她的力道放了手,安靜的站在她身後。
季帆一步一步沉穩的走來,在季長清身邊站定,目光落在她微微蒼白的臉色上時,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麵無表情的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關心,沉聲問道:“小姐,您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有什麽是需要季帆去做的嗎?”
季長清愣了一下,想起剛剛的事,被人拒絕這樣的是,別人怎麽幫的了呢?她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
季帆眼睛微微一眯,忽然說道:“是不是他傷了你?”肅穆的眼底,忽然染上了一絲淩厲之色。
“誰?”季長清一頭霧水,似乎沒有聽明白他的話,疑惑的問,“帆哥哥,你在說什麽?誰傷了我?”
季帆的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神色漸漸緩和,含糊的說:“沒事,我沒說什麽。”
季長清再次愣住了,迷惑不解的看著季帆。清亮瑩潤的眼睛轉了轉,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一絲細微的感動活過心房。她頓了頓,對季帆露齒一笑,語氣故作輕快的說:“沒有人傷害我,帆哥哥放心,你是季家的護衛,你這麽厲害,誰敢傷害我啊?”
季帆被季長清突然誇獎,肅穆的臉色越發不自然。身體僵硬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大概也不知道該怎麽接季長清的話,便幹脆直接的說道:“好,我明白了,沒什麽是,我去巡邏了。”
季長清微笑著點了點頭。季帆不再多說,轉身離開。季長清長長的歎了口氣,轉頭對萍兒說道:“萍兒,我們走吧。”
“好。”萍兒順從的點頭,重新走過來,扶住了季長清。
自那日從莫雪居回離開後,季長清便一直安靜待在季劍山莊,沒有隨意出門走動。此刻,她便坐在園裏的秋千上無聊的發呆。曲臨江雖然拒絕了她,但季長清的腦海依舊還是會想著他的樣子,想起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那是一種無法克製的感覺,不需要刻意,便會在腦海中自主浮現。
這一日是寒食節,季延特地從劍爐趕回來祭祖。季劍山莊的祠堂中,擺滿了密密麻麻的祖宗排位。可是,祭祖的人,卻隻有季延和季長清兩人,空蕩的祠堂顯得十分冷清。
“爹,您一會兒還要回劍爐嗎?”拜完祖宗,季長清跟在季延身後,期待的問道。
季延這些日子一直在劍爐,已經又連著好多天沒有回過家了。“不,我一會兒還要立刻趕回劍爐。”他回過頭來,慈祥的目光落在季長清身上。
季長清低聲問道:“您就這麽忙嗎?劍爐那邊一天都不能缺了您?”季延上次回來還不到一天,這些天又是連續泡在劍爐,今天若不是因為特殊的時節,大概也不會回來。
季延聽出季長清語氣中的失落,心頭難免酸澀。他其實也很想陪妻子和女兒,隻是,這筆單子太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錯。季延伸出寬厚的手掌,愛憐的摸了摸季長清的頭頂,緩聲道:“還記得爹上次回來日子嗎?”
季長清點了點頭,那天季延累了讓她先回房,說等休息好了在叫她過來陪。誰知道當天季延又回了劍爐,季長清再去的時候,便隻見到了孤零零的季夫人。
季延道:“那天刺史府的人來了,朝廷又下了大單子,這批劍也是兵部定的,所以必定要十分慎重,不得有半點馬虎。爹要全程在劍爐看著,監督這批兵器的完成,畢竟,季劍山莊這麽多人,爹不能拿他們的性命開玩笑。”
季長清楞了一下,雖然劍爐的事她一般不關注,季延也不告訴她,但像是朝廷訂單這種大事,她還是能知道的,便問道:“怎麽又是朝廷訂單,一個月前朝廷不是剛剛定了一批嗎?”
季延搖了搖頭,迷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既然見到了兵部的正式訂單,我們就不能馬虎。”他低頭見季長清皺著眉頭,似在思索著什麽,麵上卻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便安慰道:“好了,等爹在忙完這批單子,就暫時不去劍爐了,在家好好陪你和你娘,好不好?”
季長清眼睛一亮,心中那一點轉瞬即逝的思索,便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衝散。她抱住季延的一條手臂,脆聲道:“好。”
季延卻又微微板了臉,嚴肅的問道:“最近你有沒有聽你娘的話,又闖了什麽禍沒有?”
“爹?”季長清在季延麵前,一直是一副十足的乖乖女模樣,雖然乖巧是裝出來的,但那副女兒見到父親的撒嬌耍賴摸樣卻是真的,她嘟著嘴,佯裝不開心的說:“女兒在您心裏,就是到處惹是生非,一無是處的樣子嗎?”
季延寬厚的笑了笑,用手輕輕捏了捏季長清的鼻子,哈哈一笑道:“好了,我們清兒最好,隻要你乖乖聽話,爹就不禁你的足了。”
季長清一頓,心中不知怎麽又想到了曲臨江,她最近都沒什麽心思出去,禁不禁足也沒什麽區別吧。但得到季延的批準,她還是有些高興的,便笑道:“謝謝爹,我一定聽話,不會惹事的。”
季延笑著點了點頭,憐愛的摸著她的腦袋,像是在安撫某種不安分的小動物。
父女倆之間的氣氛和諧而美好,季長清忽然想問季延為什麽要讓季帆監視曲臨江,但想了想,終究還是咽了回去。她無法幹預父親的做法。那天既然父親把她支走,必然是不想她參與此事,他已經夠忙了,季長清不願再給他多曾煩惱。
左右江大哥不會做出什麽對季家不利的事,而對於父親的監視,他似乎也表現的很大度,那就一直這樣平靜下去吧,總有一天,他們之間的誤會,會被徹底解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