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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曲臨江番外2

  我是一個早就該死的人,能以這副殘軀活下來,都是上天的垂憐和姐姐的恩賜。也許是姐姐向天借命的原因,她留住了我的命,自己卻年紀輕輕便離開了這個世界。我以為,我和姐姐還有很長時間可以等。我以為,等我的身體完全康複了,就可以去皇宮中看望她。我以為,未來還有很長時間可以讓我報答姐姐。


  隻是,這些在心底一遍又一遍期盼過的以為,都在得到姐姐突然離世的消息那一刻,全部崩塌。世界崩塌,天地崩裂,草木枯榮,健康或疾病,歡喜或憂愁,從此之後,我再也見不到姐姐了。維護虞國社稷,保護皇帝平安坐在那把金燦燦的龍椅上,成了我唯一的使命。


  我的命是姐姐給的,皇帝是姐姐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脈,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要向姐姐曾經愛護我一樣,去愛護皇帝。不管接下來要做的事,是不是我喜不喜歡,都沒什麽重要的。自從姐姐離開後,她留下的東西,便是我這一生需要守護的。


  從此,對抗朝中奸臣,震懾齊氏眾多蠢蠢欲動的皇族,守護虞國疆土,為國事操勞或為皇帝盡忠,我都責無旁貸。隻是,我的決心是堅定的,不堅定的是那顆漸漸成熟多疑的帝王之心。當今陛下,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那個漸漸從一個男孩長成一個帝王的半大孩子,他從來都沒有真正信任過我。於他來說,我這個親舅舅,甚至不如陪他長大的乳母的兒子來的親近。


  很多時候,我常常反思自己,是不是性格太過平淡,缺少普通人的喜怒,所以才會讓皇帝對我這個舅舅始終親近不起來?直到有一次,我去宮中找皇帝商議國事的時候,在去輔乾殿的路上,無意中聽到了皇帝和劉季的談話。皇帝說,我獨攬大權,他對我的忌憚和防備永遠不會超過信任,必要的時候,可以秘密將我處決。


  皇帝的聲音不高,似乎再壓抑著什麽。我怔怔出神,站在原地好半晌沒有回過神來。為什麽?我想不明白,難道僅僅是因為我在朝堂之上頂撞了他嗎?可是,那個劉季推薦的官員,明明就是一個貪官,若是將建造港口船隊的任物交給他的話,多半是要克扣一大半的銀兩的。這難道是皇帝所希望的嗎?


  我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隻有治政清明,國泰民安,虞國才能昌盛,皇帝的位子才能做的穩,才能不因為治國不當導致民不聊生,而被其他齊氏諸侯王推下皇位。才能,保住性命。朝中的大臣還是辦事的多,所以,在這件事上,大臣們自然是支持我的多。如此,這件事最終還是按照我的決定做了。因為皇帝如今還屬年幼,而我,先帝親封的定國侯,有輔助幼主做出正確選擇的責任。


  皇帝要不要我的命不重要,重要的是虞國穩定,百姓安康,皇帝安康。我的命,從來都不重要,若是皇帝想要拿走,那就當是我還給姐姐好了,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從小養成的性格便是無欲無求,沒有什麽能真正從心底打動我的東西,權利,尊貴,財富,這些身外之物,從來都不是我需要的東西。甚至於很多時候,這些東西都會成為我的負累。


  曾經的我,連活著都是一種奢侈,隨時死去才是我隨時需要做出的準備。若說我曾經有過什麽奢望的事,便是想著有一天自己的身體能好一點,同姐姐好好出去走一走,並排而立,看花賞草觀湖水,踏青郊遊覓蟲魚。可是,這個想法終究是不能實現了,姐姐終究是不在了。


  宮裏人都說,借機的死,是因為太醫院院史徐常醫術不精,用藥害死了她。隻有我知道,其實並不怪徐常。她為了換我的命,不惜用藥傷害自己的身體,幫皇帝誕下龍嗣。以此來換取皇宮中被皇帝珍視的草藥。然而,曲家的藥,無藥可解,便是連姐姐自己,都解不了。


  隻是可惜了徐常,他被先帝敕令為姐姐陪葬了。若是姐姐在天有靈,以她善良的心性,必然不願因為自己多生殺孽吧。隻是,我當時身在宮外,沒有來得及阻止。


  先帝確實很愛姐姐,姐姐離世前的所有對我封賞的要求,先帝竟然都答應了,哪怕是姐姐要我做虞國的大司馬,永遠掌管天下兵馬大權,先帝也答應了。對於姐姐來說,他沒有食言。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她是希望,我和皇帝可以相互扶持,好好治理虞國,好好生活下去。姐姐對我從來都是信任的,比對她自己還信任。可是,她的兒子,並不信任我。


  為了將我牢牢困住,皇帝不惜將從小照顧他長大的親姑姑,大長公主齊碧婉的婚事定在我身上。我知道公主喜歡我,可是,我是個命數不多的人,感情不是我需要的東西。那種東西,太耗費心神。而我,需要留著長一些的命,輔佐皇帝長大成人,直到可以分的清忠奸,穩得住朝政。若是到了那一天,我便是死,也可無愧於早入泉下的姐姐。


  可是,我低估了大長公主對我的執念。我以為,皇帝即便賜婚,隻要大長公主不願,以皇帝對她的尊重和態度,這樁婚事,終究是不能達成的。於是,我還是對她直言了自己的想法,表明了自己不喜歡她的態度。令我沒想到的是,齊碧婉竟然說,哪怕我不喜歡她,這輩子,我也必須留在她身邊,隻能做她的駙馬。


  我是有些驚訝,並不是因為齊碧婉的霸道,而是她身為一個女人,明明知道自己即將走入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福的,卻還依舊如此執的堅持著。我雖不能設身處地的理解她的想法,但還是有些佩服的。不過,這對於我來說並沒有什麽,雖然我對這賜婚並不喜聞樂見,但隻要能讓皇帝相信我,大長公主也沒有反對意見的話,我願意妥協。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為皇帝而活的,而我的命,原本也並不長久。遇到她以前,我都是這麽想的。


  我從來不知道什麽是愛情,齊碧婉說她喜歡我,可我卻絲毫不為所動。哪怕她在我麵前流淚哭泣,我也隻是同情,從未動情。可是,自從遇到季長清之後,季劍山莊的大小姐,我的一切感受都變了。


  也許,那次午後從陌生人手中將她解救出來的一次舉手之勞,早就注定了我們兩個的未來會有諸多牽扯。即便那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第一印象,隻是覺得這個女子有些傻。明明被我救下了,並且安全落到地麵了,卻還依舊死死靠在我身上,不肯挪開。


  在我的提醒之下,她終於離開了我的懷抱,可是,她晶亮的眼中那抹驚詫和癡迷卻也清晰的落入我眼中。這種目光我並不陌生,那是一種女子對男子的欽慕。我暗自好笑,但並沒有放在心上,我還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沒有時間在這裏陪她浪費時間。所以,見她一直呆愣著不說話,我便告辭離開。


  我以為在那之後我們不會再見,沒想到我還是低估了她。她不會武功,邀請我到她家中做客,被我拒絕之後,竟然還有勇氣跟蹤我。我是真的沒有時間陪著她胡鬧,所以便主動戳穿了她,與她攤牌,直接告訴她不要再跟著我。她聽了我的話之後,十分窘迫,臉色通紅。剔透純淨的眼睛裏仿佛隱隱起了一層水霧,但卻倔強的沉默著。又是不說話,我的耐心突然用盡,匆匆告了辭,轉身離去。


  然而,世事無常,命運弄人。她竟然是季劍山莊唯一的大小姐季長清,也就是我這次來冀州主要探查的世家。季家作為朝廷禦用的鑄劍世家,若是同並不勾結,私販兵器,這樣的罪名可是不小的。我需要進入季家,親自查明季延對這件事是不是親自參與了,有或者是不是季劍山莊的其他人做的。我需要查清。


  她確實如我所料,是個閑不住的大家小姐,時常溜出家中,到外麵玩也屬常事。想到上次她主動邀約的機會被我因為不知情而生生錯過了,我決定主動出擊。春滿樓的風波裏,她果斷的撇清自己與齊佑的關係,那幹脆利落絕不引火燒身的勁頭,竟然令我心中莫名愉悅幾分。我有些詫異,這樣自由自在的愉悅,我有多久沒有體會過了?


  春滿樓的風波曲終人散,我的熱鬧也看夠了,便主動走到大街上,準備同她偶遇。我站在她必經路上的一個小攤前,一邊隨意擺弄攤子上的瓷器,一邊耐心的等著她的到來。感覺到她的到來,我放下瓷器,回頭去看她。


  她明明驚喜萬分,卻偏偏假裝鎮定,臉上露出一個足以融化世間任何冰冷的溫柔笑意,輕聲對我說:“公子,真巧,在這裏遇到你。”


  能在這裏等到她,我是真的有些喜歡的。那一刻,我有些分不清,自己實在演戲,還是真的隻是同他偶遇。一時間想不清楚,索性也不想了,便順著心意回她:“不巧,我一直在找你。”


  突然有一種篤定,不論我在這場自己精心導演的戲裏念什麽台詞,她都會邀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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