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發糖人兒
季長清站在一邊,聽了曲臨江的話,頓時啞口無言。她還以為曲臨江有什麽好辦法,可以讓老頭兒順利的收下這些銀子,沒想到,他竟然說了這些沒頭沒腦的話。什麽緣分?什麽破壞緣分?
不過,等季長清遲疑的看向老頭時,卻忽然發現,老頭似乎並沒有如她那般露出任何迷惑不解的模樣。
他停止從自己的錢袋中找錢給季長清,抬頭看著曲臨江。曲臨江神色不變,修長的掌心中全是一塊一塊細碎的銀子。他忽然低頭看了看小男孩兒,又淡淡說了一句:“拿著吧,就當是給這個孩子的。”
老者神色微微一變,便順了曲臨江的意思,將他手中的碎銀子全部接過,放進隨身攜帶的褡褳裏,對曲臨江恭敬的彎腰行禮,低聲說道:“多謝公子。”說完後,又轉過身看向一旁眼神驚訝的季長清,笑了笑,也低頭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姑娘,”他走到推車邊,將那捆放在車上的唐人兒整個取下來,遞給季長清:“既然我收了姑娘這麽多銀子,姑娘喜歡,那麽這些唐人兒便全都贈送給姑娘吧。”
“全給我?”季長清看了看自己已經拿在手中的那些唐人兒,麵上便顯出猶豫神色來,雖然她很喜歡這些東西,但若是給她太多,她也吃不完吧。她又看了看曲臨江和奔堯,便是在加上這兩位,恐怕也是吃不完的。
想到這裏,便轉回頭,對老頭兒說道:“多謝老爺爺好意,”她衝老頭兒晃了晃手中的東西,說道:“隻是我現在有這些已經足夠了,再多也吃不了,天色還很早,這些您可以繼續拿來賣啊,這唐人兒做的這麽好,用不了一上午,一定會很快賣完的。”
老頭依舊搖頭:“姑娘,若你不拿這些,我就沒有辦法拿你的銀子,你還是拿著吧。”季長清再次搖手拒絕,她是真的要不了這麽多。但老者卻是一副必須要給的模樣,他指了指那灰沉古樸的建築,兩邊隨風搖擺著五彩反複的花紋旗子,旗麵被風吹的起起伏伏,如同水波蕩漾的湖麵,建築的整個格調,都充滿戲劇性。老頭兒堅定的對季長清說:“姑娘,你一會兒不是要上這西樓裏聽戲嗎?這裏麵的人多,你抱著進去的時候可以分給其他人吃,或者送給別人也可以,但是,我反正是要給你的。”
說完,老頭兒不理季長清的推辭,直接將一竹捆的唐人兒送到季長清懷裏。季長清避閃不及,一下抱了個滿懷。老者笑了笑,又客氣的點了點頭,這才帶著男孩兒悄然離開。
等到那一老一少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街頭的忙忙人海中,季長清才若有所思的低頭去看自己懷裏抱著的這些唐人兒。她手中攥著幾個,懷裏抱著一堆,開起來頗為費力,額前的碎發散落下來,季長清卻騰不出手來將頭發撥到耳後。
無奈之下,必須的找曲臨江幫忙。“江大哥,”季長清轉身,笑著看向曲臨江,臉上的笑容很大,以至於眼睛都彎成了一道細細的月牙:“你的幫幫我啊,這些我拿不了啊。”
曲臨江的神情似笑非笑,卻沒什麽同情的樣子,眼中的神色看起來也有些奇怪,見她這幅可憐兮兮的樣子,淡淡拒絕道:“長清,這好事是你自己做的,報酬也是別人給你的,我若是插手,不是辜負了比人對你的好意了嗎?”
站在太陽地下的時間稍稍長了一些,季長清白皙光潔的腦門兒出了一些細細密密的汗珠,晶瑩剔透,給人一種弱質纖纖的柔弱感。偏偏這柔弱女子還輕聲細語的低聲尋求幫助,恐怕任何一個男子遇到這樣的事,都會不吝幫忙的。曲臨江也不是個鐵石心腸的男子,否則那日他們兩人第一次在冀州城外相遇,季長清被齊佑所擄走的時候也不會救她了。
不過此刻,曲臨江卻保持了鐵石心腸的模樣,麵對季長清的求救絲毫不為所動,施施然走到季長清麵前,惡作劇似得輕笑道:“長清,好人可不是這麽好當的,你要堅持住,我相信你可以的。”
他竟然拒絕她了?季長清大感意外,她費力的扭頭看了一眼旁邊兩手空空站在原地的奔堯,長而翹的睫毛高頻率的眨動,似乎無法相信曲臨江見她如此境況竟然無動於衷,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想了想,瑩潤的眼珠轉了轉,似乎想到了什麽好主意,便說道:“江大哥,你先幫我拿一下,你看我的頭發都落下來了,”她依舊可憐兮兮,眼中水波盈盈,“你就幫我拿一下,等我將頭發弄好,在自己搬回來怎麽樣?”
季長清的話雖是如此說,但她心中已經偷偷打定主意,若是曲臨江接過去,她一定跑得遠遠的,到時候便是曲臨江想要重新給她,她隻要一招,不接。他又能奈她何?這樣想著,季長清心中又有點小得意,曲臨江今天似乎對那個老爺爺有些看法,而且,她一時間還有些想不明白曲臨江態度的轉變。若是他在意銀兩,便不可能在她借的時候痛快的讓奔堯給她。
可是,若是不在意銀兩,曲臨江的表現又為何變得奇怪了呢?季長清皺著眉,怎麽想都不明白,所幸不想了。又感覺到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曲臨江半天不見有什麽動靜,便抬頭去看。然而,這一看,她就愣住了。
曲臨江那張溫潤如玉的俊臉就放大在她眼前,他離她很近,進到季長清可以看清他眼中自己有些狼狽的模樣。“江,江大哥,你做什麽?”季長清覺得自己的腳如同釘在了地上一般,一步也挪不動。曲臨江的呼吸近在咫尺,薄薄的紅唇離她的唇距離隻有兩寸左右。
不自覺的,季長清咽了一口塗抹。曲臨江顯然看到了,烏黑的眸子愣了一下,隨即便從嗓子裏發出一聲愉悅低沉的笑聲。那聲音如同一汪清澈的泉水,又像是一本清冽香甜的美酒,緩緩流進季長清的心中。就像是喝醉了酒似得,季長清頭腦發暈,竟然下意識的靠近曲臨江。
就在季長清的臉靠曲臨江越來越近的時候,幾根修長白淨的手指緩緩出現在她的眼前,隨即毫不猶豫的將季長清擋在額前的碎發撥到而後,曲臨江唇角的笑意很深,幽暗的眼瞳裏似乎盛滿了淋漓的水光,動人的晃蕩著。
他的聲音低柔而充滿磁性,響在季長清的耳邊:“你拿著東西,自然不方便打理自己的頭發,這一點小忙我還是願意幫你的,”說完,曲臨江唇角的笑容越發輕快,手指輕輕一撥,季長清掉到前麵的頭發,便被他輕巧撥到了耳後。
微涼的手指似乎不小心觸碰到了季長清小巧精致的耳廓,她的耳朵火熱,他的手指清亮,如此鮮明的對比,令季長清下意識的身體一個激靈。再次對上曲臨江的視線時候,季長清竟目瞪口呆的發現,曲臨江宛若墨玉的眼眸中似乎有種懲罰她的笑意。
看季長清驚詫的模樣,曲臨江似乎心情大好,直起腰身,潔白長袍不染塵埃,他好整以暇的談了談衣袖,說道:“長清,我在這裏等你,”他的目光看相前方的街道,淡淡道:“你就去前麵吧,若是你能將這些唐人兒在一刻鍾發完,我便繼續陪你,若是不能,”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笑道:“那我可要回去了,你自己慢慢在這裏給別人發糖人兒吧。”
季長清聽了曲臨江的話,頓時欲哭無淚。他這是怎麽了,是不是突然被附身了?怎麽現在像是變了一個人呢?之前那個玉樹臨風,溫文儒雅,舉止優雅,斯文清貴的溫暖男子拿去了?怎麽轉眼之間就變成了捉弄人的模樣?她沒記得她教過曲臨江這些啊,那,他是怎麽學會的?
他剛才說什麽?讓她去街道邊發唐人兒?還現實一刻鍾?季長清低頭看了看這些滿滿當當插在竹捆上的唐人兒,起碼有百十來個吧,她一個人發,這要發多久啊?但看看曲臨江那正正經經的模樣,雖說他可能也是在逗她,但他提出的這個問題,她還是要完成的。否則,若是曲臨江真的回去了,她也不好厚顏去拽他不是?
奔堯臉上隱隱帶著笑意,看著季長清明明十分不情願但卻依舊不肯輕易放棄的模樣,終於再一次在心中對曲臨江豎起了大拇指。他家公子這次可真是為難季小姐了,可憐季小姐竟然也任勞任怨,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嗎?
曲臨江的目光落在遠處正給來來往往的行人發糖的季長清身上,臉上的神色滿是柔和溫暖的模樣。
奔堯走到曲臨江身邊,低聲說道:“公子,你剛剛發現了吧。”
曲臨江麵色微微冷淡,目光若有若無的瞥了一眼戲樓,淡淡道:“是她的人。”
“公子,您是打算躲著嗎?”他的神情有些為難,低聲說道:“畢竟,她的身份不同尋常,您這樣一直躲下去也不妥吧。何況,我們過兩天就要離開季府了,到時候更是不容易躲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