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是她
季延一愣,皺眉問道:“江公子,你要走嗎?房間已為你給你準備好了。”其他人也都看向曲臨江,便是連奔堯都有些意外的看著他。
曲臨江淡然點頭道:“是,我不過是耗費了些內力而已,回自己府上調理就可以了,季莊主還是安心照顧女兒吧。也不必謝我,若是如此客氣,真論起來,我前一陣子在府上住了那麽長時間,你也沒收我一兩銀子。”
眾人聽了他的話一陣訝然,這個麵如冠玉的溫潤公子,這時候竟然一本正經的開起了玩笑?不過,他這句玩笑也的確讓在場的氣氛變得輕鬆了些。奔堯暗自撇了撇嘴角,他家公子說的還真是輕描淡寫,什麽叫不過是費了些內力而已。分明是費了全部吧。而且付出的代價也絕對不小,沒看到你自己都站不穩了嗎?可是,這些話奔堯隻敢在心中吐槽,表麵卻是十分嚴肅正經的模樣。
季延目光複雜,見曲臨江麵色平靜卻透出堅決的樣子,知道強留沒有意義,便順了他的意說道:“也好,江公子暫且回到府上,等過兩天清兒身體好些,我必定讓她登門致謝。”
曲臨江不置可否,淡然道:“季莊主客氣了,告辭。”說罷,轉身離開,留下身後不知所措的一眾人。奔堯自然跟在曲臨江身後,不一會兒,兩人便消失在了季府甬路的盡頭。直到人都消失不見了,季延才忽然醒悟過來,他竟然沒有出去相送,實在失禮。
如同後麵有什麽餓狼猛虎追捉,曲臨江帶著奔堯一路直奔蔣家,方一進門,奔堯才將大門關上。曲臨江往院子裏走,沒走幾步,便身體忽然一晃,倒了下去。
“公子!”奔堯大驚失色,剛才還好好的,怎麽剛到院子就這樣了?幸好他在曲臨江倒下之前及時扶住了他,這才避免了他跌在地上的境況。
“奔堯,”曲臨江抓住奔堯手臂的手指蒼白無力,幾乎透明。他緩了緩,低聲說道:“不要聲張,先扶我進去。”
奔堯愣住,想到他們回來的一路上似乎有人盯著,麵上便越發冷了下來。看來這些人已經開始安奈不住了。就等著季家出什麽亂子,好一擁而上。至於那樣東西,自然是能者得之。不過,這能者得之的上頭,自然是曲臨江沒有爭奪的力氣才好。
“好,我扶您進去。”奔堯的心這會兒幾乎無法平靜,曲臨江在這個節骨眼上受了這樣的傷,隻能希望他在季家亂起來之前,能快些好起來。
曲臨江被奔堯扶著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上,便對奔堯說道:“你出去吧,我要運功。”奔堯點點頭,一聲不吭的走出去,守在曲臨江門外。這一晚上,估計是不能休息了,曲臨江運功療傷,他必須親自在這裏看著才能放心。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從日暮西斜,夜色濃重,再到天光微芒,晨光熹微。曲臨江一直在房中,沒有一絲一毫動靜,而奔堯,也安安靜靜的守在曲臨江的門邊。這一對主仆,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安然度過了一個晚上。
辰時出刻,奔堯忽然聽到曲臨江的房中有了些微的動靜,立刻站在門前,低聲問道:“公子?”
片刻之後,房中傳來曲臨江沉靜的聲音:“你進來吧。”奔堯心頭一振,聽他的聲音似乎好了不少。連忙輕輕推開房門,走到臥室內。
曲臨江此刻已經下床,正坐在桌邊的凳子上,倒了一杯涼茶慢慢啜飲著。奔堯見他臉色已經不想昨日那般蒼白的嚇人,雖然還帶著些病態的疲倦,但那份平日裏清遠恬淡的容姿已經從容顯露,與昨日糟糕的狀態相比,實在是好上太多。他試探著問:“公子,您現在怎麽樣?”
曲臨江放下杯子,看向奔堯,淡淡道:“已經好多了,再調養幾天便沒事了。”
奔堯心中一鬆,又想了想,鼓起勇氣般的低聲說道:“您這次,實在是太冒險了。”他說完,再次垂頭,等待著曲臨江的訓斥或。然而,等了半天,卻發現曲臨江並沒有訓斥他的意思。
曲臨江隻是微微垂著眉,側臉清瘦棱角越發分明,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那雙琉璃暗色的眸子,整個人透出一種薄如青山淡霧的孤寂。
“奔堯,”過了一會兒,曲臨江清冽沉靜的聲音淡淡響起:“你應該知道,我注定是要對不起她的,她,”他微微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她待我一片赤誠,我卻一直在欺騙於她,甚至,連最初接近她的目的都是帶著明顯的目的性。”奔堯覺得自己喉嚨發幹,口中呐呐的,卻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曲臨江緩緩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到門口。他微微仰起頭,清晨的朝陽已經升起,照在他白玉一般的麵上,漂浮出一種朦朧的光暈。純藍的天空中漂浮著朵朵潔白的雲,與曲臨江纖塵不染的白衣遙相呼應。周圍安靜無聲,隻有鳥兒在不知愁倦的嘰嘰喳喳。奔堯安靜的跟在曲臨江身後,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曲臨江飄渺似霧的聲音,低低的,近乎呢喃的響起:“你說,以後她會不會恨我?”
奔堯:“。”會嗎?奔堯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卻回答不了曲臨江的問題。聰慧睿智如曲臨江,這個問題還需要問別人嗎?
“公子,”看著曲臨江淡薄的身體,奔堯說道:“早膳您想吃什麽?”
“隨便吧。”曲臨江說的毫不在意,似乎吃什麽對他來說都沒有區別。他轉過身,再次朝房中走去,淡淡道:“你去準備吧,我想先去休息一會兒。”
奔堯應了一聲,隨即轉身要去準備。然而,他並沒有走多遠,忽然看到前麵一個小廝匆匆跑了過來,稟報道:“奔侍衛,府門前來了一位姑娘,說來看望公子,要將人請進來嗎?”
這時候來了一位姑娘?奔堯一愣。未等他說話,曲臨江忽然又重新出現在了門口,對小廝淡淡問道:“什麽樣的姑娘?跟隨的人都有誰?”
小廝回道:“隻有一個小姐,和一個丫頭。”
奔堯回頭看向曲臨江,疑惑問道:“公子,您覺得是誰?會是季小姐嗎?還是,我先去看看?”
曲臨江皺眉,在冀州,來找他的小姐,屈指可數,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季長清。不過,他想了想,又否定了,季長清這個時候有沒有醒來還未可知,便是醒了,季延和季夫人愛女心切,估計也不會讓她這麽快離開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季長清若是再來,一定不會隻帶一個丫頭,季延一定長了教訓,不會讓她單獨出來,所有,若是季長清來,一定不隻兩個人。
想到此處,曲臨江麵上漸漸露出了然。對奔堯說道:“不是季長清。”
“不是她?”奔堯一怔,奇怪曲臨江怎麽如此肯定,按理說,他昨日救了季長清,今日季長清來登門致謝也不是不可能吧。下意識的,奔堯脫口問道:“那是誰?”
曲臨江淡淡道:“是齊碧婉來了。”齊碧婉武功不凡,獨自前來也很正常。
齊碧婉?奔堯怔住,那不就是大長公主殿下嗎?她這麽快就知道這件是了?奔堯有些意外,但仔細想了想,昨日尋找季長清,驚動了刺史府,她也是知道的,以她對曲臨江的關注,要知道後來的事也不難。奔堯他仔細看了看曲臨江的表情,卻並沒有從中發現一絲一毫的歡喜。心中不免一歎,猶豫的問道:“您要見嗎?”
曲臨江頓了頓,說道:“瞞不住她,去見吧。”
奔堯跟著來到門前一看,曲臨江果然沒有猜錯,來的這位正是齊碧婉。一見曲臨江出來,齊碧婉的視線立刻落到了他的臉上,看了好一會兒,才皺眉道:“你的傷很重?”
曲臨江麵色如同平靜的湖水,眉目清遠淡泊,低聲道:“多謝公主前來探望,微臣沒事。”
齊碧婉並沒有回答他的話,直接走上前來,不由分說的抓住了曲臨江的手腕。曲臨江身體一僵,平靜淡然的表情微微蕩起一絲波瀾,卻忍耐著並沒有將手腕從齊碧婉的手中抽回來。齊碧婉的三根手指分毫不差的抵在了他的腕脈處,眉頭越皺越緊。
過了一會兒,才狠狠的靠近曲臨江,咬著牙說道:“曲臨江,你為了那個女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不惜耗費八成內力?”她的溫婉的眉目此刻帶上了難過和不可置信的神色,有些惱怒的問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她?”
奔堯嘴角一抽,隻有八成嗎?
“殿下自重。”曲臨江終於抽回了自己的被齊碧婉握在手中的手,聲音平和安靜,卻並沒有回答齊碧婉的問題。
齊碧婉的臉上滿是受傷神色,有些痛苦的說道:“曲臨江,為了她,你可以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反正身體是你自己的,你可以隨意作踐。可是,你別忘了,你身後還有陛下,若是你把自己作死了,那陛下呢,陛下怎麽辦?”她說到這裏,似乎終於找到了能夠拿捏曲臨江的弱點,挑眉看著他,麵上甚至帶著自虐般的挑釁。
曲臨江垂眸,過了半晌,才低聲說道:“殿下不必擔心,我有分寸。”
齊碧婉聽了他的話,稍稍露出滿意的神色:“你知道就好。”說完,一歪頭,變臉似的愉悅道:“怎麽,我親自來看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曲臨江沒有任何猶豫,讓開門口的位置,淡淡道:“殿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