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破法
不得不說,人在危急關頭孤注一擲時的爆發力著實恐怖。
桃葉的身體隻如同一道閃電,掠過空氣之間發出一陣細密的嗡鳴。
桃葉的指尖率先勾住了小蘿卜的領口,當下一把將小蘿卜勾進自己懷中,猛的蜷縮起身體,把小蘿卜護了個周全。即便此時來者的拳頭幾乎已經觸碰到了桃葉的脊背,後者仍是用盡全力弓起身子,不想讓拳頭的餘力傳到自己懷中!
瞬微之間,桃葉忽然覺得周遭壓力盡失,一聲清脆的利刃出鞘聲伴著一股洶湧的柔力湧入自己身底。
當下桃葉借力,淩空翻滾了一圈,有些勉強的雙腳落地,向後趔趄了幾步,又被什麽人頂住了後腰,這才算是安然脫身。
待得定睛細視,身邊正是羲澤境扶著自己,而就在幾步遠處,冬時刃出半鞘,柄端被一隻手死死按住,但鞘身仍抵在一個男人的脖頸。隻是對方的另一隻拳頭赫然停在冬時麵前,兩人瞬息之間相持不下,互有高低,顯然是對峙住了。
當桃葉看清那人的麵龐之時,趕忙轉頭望向旁邊早已被踹飛的老李頭,卻不由得摟緊了懷中的小蘿卜。
小女孩顯然被這頃刻之間的天翻地覆給嚇懵了,恐懼使得她緊緊靠在桃葉的臂彎之中,一動都不敢動。
感受到懷裏小蘿卜的異樣,桃葉滿腔怒火不受控製的迸發而出,盡力壓低了嗓音:“冬,殺了他!”
冬時聽得如此,隻是瞥了一眼桃葉,當下眼神一凜,殺意如傾天之雨瓢潑而下,竟是驚得那人趕忙閃身向後撤去!
一步之間已退數米,可未曾想到一道白刃如無常勾魂般隨行而至!
那人似有餘力,退步間瞟了一眼索命的器刃。
冬時那柄細瘦的七尺長刀並非其外形看起來那麽簡單,雖刃身略有弧度,但開雙邊刃鋒,此非刀之型,亦無刀紋,而是一柄不循常理的七尺長劍!
此一劍勢如疾風,冬時的身形亦踏風而至,劍速遠比退速要快,那人一個照麵便已淪於生死之間。
可不知為何,那人亦不曉得從何處借的力,腰腹突然後仰下沉、頭而不動,身體詭異的折成梯壯,硬生生躲過了冬時的一劍。
實不為何,收勢之間發現羲澤境正在冬時身後,緊緊抓住冬時的衣角,忙道:“冬時姐姐,不可以!”
那人趁機朝後多撤出幾步,本以為冬時這一劍徒有其表,他雖反擊不足卻應付有餘,誰曾想竟是羲澤境從中援手,否則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冬時亦被這一下強行叫停,默然回頭,雙眸冷徹,但殺意熾盛。
羲澤境乃是下一任人皇,皇族傾注一切資源培養出的人才,其實力不言而喻。但在冬時的一個眼神之下卻感受到了無法抵禦的危機感,不受控製
的放開了冬時的衣角,向後退了兩步。
本應絕美的冬時在羲澤境眼中就像是異變成了一隻洪荒猛獸,於冬雪之時肆意屠殺的猛獸。
“我隻有一個主人。”冬時冷冷的甩下這句話,轉頭便要沉勢再起!
“冬!放肆!給我回來!”桃葉突然喊道。
這一聲下,冬時即刻收手,原本的滔天殺意頃刻間蕩然無存。長劍於虛空之間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入鞘,冬時默不作聲,隻是安靜的退回桃葉身邊靜立。
“方承意,你為什麽?他們隻是普通人!隻是個孩子與父親!”桃葉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力。
冬時偷偷的瞥了一眼桃葉,發現後者的身體正不起眼的微微顫抖著,顯然是在極力壓製自己的暴怒。
冬時自幼看著桃葉長大,何曾見他受過此等委屈?她雖看似冷漠無情,實則情感隻傾注於一人身上,此人便是桃葉。
僅是桃葉一個極其細微的表現,卻令冬時心如刀絞。那對雖然淡漠卻滿是靈性的雙眸逐漸失去了神采,一股無以言表的氣勢再次從冬時身上彌散開來!
在場的幾人除了桃葉懷中的小蘿卜都不是普通人,但竟是都同時感覺這冬末的空氣逐漸冷的異常!即便有分毫的寒氣侵入體內都會緩緩深入骨髓,沁染大腦,每一根神經如是在一瞬同時被冰針刺透,白駒過隙間似有劇痛卻已然無法傳遞到身體的每一分肌肉!這一刻間,像是已死過一次!
不知何時,天下起了雪。
那個名為方承意的男子此時已被這股徹骨的寒意幾乎凍在了原地,直至雪花飄落,劃過他的麵龐。雪尖卻如同刀刃般將其劃出一道極小的口子!
登時一個機靈,方承意難掩心中蔓延的恐懼,竟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不隻是方承意,就連羲澤境都為這股化為實質的殺意退卻了。強悍如他,身在皇城,什麽程度的高手他沒有見過?就連當今人皇盛怒時的肅殺他都曾體驗。
可不知為何,隻有此刻的冬時令他膽寒,心生懼意。
當知冬時看起來也隻不過二八之年,說來隻比桃葉年紀稍長。可此等氣勢這般駭人,她真正的實力又當在何等層次?羲澤境自問看不透她。
真說起來,也隻有桃葉知道冬時的真麵目,亦知她此時此刻的狀態。她太過敏感,就連自以為已經壓製到極致的怒意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桃葉更明白的一點,是這份壓力如果完全傳導入冬時心中,怕是會有無法收場的連鎖反應!這也是桃葉拚命自製的原因之一。
當下長舒一口氣,輕輕抬手按在冬時肩上,柔聲道:“冬,我沒事,別擔心。”
桃葉的手很暖,冬時回過頭,一對晶眸如雪,卻被濃烈的情感融化。隻有桃葉才
是冬時的逆鱗,即便是目睹了老李頭身死也無法令她動容,但卻見不得桃葉受得一絲絲委屈。
眼前這個方承意乃是萬花城中巡防衛的首領,方家亦是南境柳氏的嫡親。說實話,不管是作為皇族的走狗,還是柳氏的家眷,此人尋常都動不得。
這個道理冬時也是明白的,但隻要是桃葉的想法、或是威脅到桃葉的安全,即便目標是小皇帝羲澤境,無關對錯,冬時都會毫不遲疑的出手。
冬者,終也。將自己的一切係於桃葉身上,再藏於一劍之間,這便是冬時。
桃葉亦是心疼滿目,他亦見不得冬時這幅樣子,隻盼這掌中柔火能驅散這刹人的寒冬。
雪停了,仿若嚴寒至此而終。
桃葉長長舒了口氣。
安撫好了彼此,桃葉的目光再次轉向方承意,大喊道:“方承意!傻了嗎?”
桃葉問的確實沒錯,方承意著實有些嚇傻了。但在桃葉的嗬斥下,仍是硬著頭皮站了起來,故作威嚴道:“這對父女不尊皇族威嚴,便是重罪;那女孩更是直衝皇族馬車,則是死罪!”
聽得如此,桃葉原本已經稍稍平複的心門再次怒火中燒,喝道:“他們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人,你會看不出來嗎?況且還有我在,有必要下死手?”
方承意被桃葉三言兩語激的有些惱怒,語氣明顯的不和善起來,道:“桃大少,規矩就是規矩,不講規矩的無論是誰,都必須要受到懲罰!”
桃葉譏笑一聲:“你跟我講規矩?今日我站在此處,我未有令,你便出手,是巡防衛真把自己當萬花城主了,還是不把我這個萬花城總領放在眼裏了?”
方承意自然聽得懂桃葉言語之間的挑釁,但似有倚仗,毫不退縮道:“桃大少,如今是巡防衛接管萬花城,便要由著皇族的規矩來!你不必譏諷於我,巡防衛直係皇室,隻聽命於人皇。”
看著方承意一副狗仗人勢的樣子,桃葉的氣便不打一處來!千百年來,萬花城在桃氏的統領之下從未出過這檔子事。如今桃氏逐漸落魄,倒是讓巡防衛中的跳梁小醜湊起了熱鬧!
這便是皇族直係城衛的嘴臉,亦是皇族行事風格的體現。為了一個體麵,便不顧情感、不擇手段,這種統治者能落得什麽好下場?
正如同桃氏世代以血肉守衛邊境,如今的桃氏又落得什麽下場?桃氏宗主桃賢君一身修為被廢,桃葉的母親劍二身死之謎至今未解,就連區區城衛都不再將桃氏少主放在眼裏。
桃氏亦有風骨,怎肯甘受如此羞辱?
桃葉突然從袖帶中掏出一枚明晃晃的金牌,金牌之上赫然刻著五個大字:萬花城總領。筆鋒蒼勁有力,乃是人皇親筆!
猛的將金牌砸向方承意,怒喝道:“
我便要看看,你這隻尊人皇令的廢物所言是否真切!我今日要你給我跪下,你跪是不跪!”
這金牌一出手,方承意也有些慌了。此乃初代人皇羲何賜予桃氏的信物,意見此物,如羲何親臨!按規矩,這世上即便是當今人皇見了此物,也還要禮讓三分。
這金牌世代隻傳於桃氏宗主,可如今桃賢君還健在,金牌怎麽就落到桃葉頭上了?他也隻不過是個穿上繡花紋袍的少主罷了,還未到真正繼承桃氏衣缽的時候。
可此等信物桃葉就隨手丟了過來,他方承意哪裏敢讓它掉到地上?趕忙縱身一躍接住了金牌,雙手呈上。咬咬牙,鏗鏘跪了下去。
桃葉冷笑:“既然你守規矩,那你就跪在此處吧!冬,我們回家!在我收回金牌之前,你就給我在這裏等著!”
說著便回首要走,不再理會方承意。
忽然想起一旁的羲澤境與懷中的小蘿卜,桃葉不由得看了一眼呆在原地不知所為的小皇帝,淡漠道:“金牌於此,我便不客氣了。羲澤境,今日之事我未曾想過你會絲毫不為所動。老李頭該如何安置,便交給你們皇族吧,我桃葉不敢再有什麽動作了。”
說罷,便回過頭,將小蘿卜的腦袋深深埋在繡花紋袍之中,柔聲道:“小蘿卜,你父親他要跟著皇帝哥哥離開一會兒,今天跟著桃葉哥哥到桃府過年好不好?”
這一切雖說來話長,但事發突然,從開始到現在也不過一刻功夫,可小蘿卜仍舊驚魂未定。隻是聽到了桃葉的話後,有些不知所措的答了一聲:“好!”稚嫩的聲音顫栗不已。
桃葉似是狠下了心,緊緊抱住小蘿卜,看了一眼冬時道:“冬,我們回家。”
三人轉身便行,再不管身後之事。
桃府距此處不過百步路程,可這一小段路上的每一步竟都讓桃葉覺得艱難萬分。
桃葉之前一直苦思父親突然離開桃府進駐邊境時將一切、甚至於那枚金牌都盡數交付於桃葉的理由,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
桃葉的心境亦從這一刻起天翻地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