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王土
夜裏悄悄下起了雨，銀絲灑落窗沿，發出令人平靜的滴答聲。
時而烏雲散去，曉霧將歇，天空於虛空之間泛起一抹魚肚白。轉瞬之間，東方金芒閃爍，絲絲耀目緩緩浮上，正是清晨剛過拂曉。
冬雨時天氣最涼，加之羲何帝國四季分明，即便是獸皮加身依舊難忍徹骨之寒。
好在桃葉二人非比常人，區區寒天還惹不得什麽不舒適。
二人於天剛蒙蒙亮時便起車出發，此時官道完全無人，駿馬馳騁肆意、好不快活。
一路上，桃葉看著背對自己的冬時，感覺說不出的別扭。
或是昨晚未得安睡，就連冬時都少見的有些古怪，隻是二人的感覺實有些相近罷了。
可每當桃葉一想起昨晚自己在不知道是該睡還是不該睡時，冬時一把摟著自己的腦袋按進懷裏的感覺，心中便驚魂未定。
那臂彎之間的力道根本不容許自己反抗，自己便被冬時勒著脖子生生拖了一夜。
至於冬時，自然是不想桃葉看到自己嬌羞的一麵，便先下手為強！隻是想到年少時夜夜摟著桃葉睡覺，心中仍是難忍羞澀，這一手力氣，便一不小心使了一整夜。
二人便都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中各自糾結一晚，雖驛館環境尚佳，卻似是都未能得到睡眠。
隻是當桃葉仔細品味時，難免想起過往。
孩提時代，在四時之中，桃葉最愛粘著冬時。餘下三人各有性格，可唯獨冬時，每日都冷冰冰的不說話，即便麵對桃葉亦是如此。
隻在某日桃葉從何處聽得一個笑話，便有模有樣的學給冬時，誰曾想引得冬時郝然一笑！那一幕的驚豔，桃葉始終記在心底。從那時起，桃葉覺得冬時便應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
對於冬時，桃葉始終有種說不明白的依戀，並非說她有多麽特別。四時之中的每一位皆是最為特別之人，可唯獨冬時，卻有些難懂的情感。
而若要說四時對桃葉的感覺，多是主仆的忠誠，這種關係之間若是參雜私人情感或是很危險的事。
但當真說每一位對於桃葉都很單純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四者名為劍侍實為劍奴，此乃翠山劍閣為前三席獨設的規矩。
前三席之中每一位皆有四名劍奴，此四者皆有百劍之能，心甘情願成為劍奴，便是要為三劍悟道，而後盡數教與劍主，從而保證劍主的劍道修為。…愛奇文學iqiwxm……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而劍二生前的四位劍奴便名為春、夏、秋、冬四時，如今的四時則是當年四時的孩子，身歸一劍之間，為桃葉先行悟道。
四時乃是將自己的一生盡數奉獻給桃葉，或是說奉獻給桃葉的劍，但實則不止於此。對於四時而言，無論桃葉需要的是什麽，是生命或是其他，她們都會滿足。
因為桃葉與
所謂劍主不同，劍二亦與其他劍主不同，對待劍奴的態度絕不僅僅是悟道的工具而已。
劍二之所以名滿天下，便是其並非劍癡，反而生性隨意，於劍者一二，隻是天道之選。似是天降一劍與其之手，其進境自然會平步青雲。對待四時亦師亦友，平日間帶著她們遊山玩水、體悟人生，從未為難她們分毫。
劍閣十二奴，其中最為出眾者便是四時，此一切都歸功於劍二隨和的性子。而不像劍一與劍三，日日與劍為伴，為奴者除了悟劍再無他事，如此之間反而容易陷入瓶頸。
桃葉對待四時亦然，除開那些鎖閉自己的歲月，桃葉便如同四時的孩子一般，對其依賴至極。如此行徑換來的便是四時如出一轍的死心塌地，正如同她們的母親對待劍二一般。
四時雖各有獨特，但皆是性情中人，又有如此親密的關係，若說她們對待桃葉別無二心，恐怕這世間沒幾個人敢認。
特別是冬時，這如冰山一般的女子，若論特殊她當屬其一！或許隻是她還不明白有些心意是為何萌生罷了。
僅如此時此刻，她本靜如止水的心境卻如翻江倒海般洶湧起伏，在她心中便隻有桃葉一人，此一生，便隻有桃葉一人罷了。
一路無話，本就難有話題的二人更是惜字如金，徹底閉口不言。隻是不知為何，此刻的氛圍卻出奇的怪。
若按以往，冬時的餘光總是會籠罩桃葉的方向，可今日卻怎麽也不敢望向那處似的。心緒亦是久久不得平靜，就連對周遭的感受都遲鈍了許多。
然而馬兒卻不會感受到這些，隻會拚命的向前奔跑，路無盡頭、絕不停息。冬時照顧不到馬兒的感受，馬兒便要累上許多，腳程亦會快上不少。
也不過半天光景，官道兩邊的景物稍有改變。若在萬花城境內，官道周圍熙熙攘攘多種有桃樹。可一旦進入皇城範圍，原本粉意沁人的風景便立刻被顛覆，取而代之的是古樹參天、氣勢恢宏，迎接路人。
一步踏入皇城境內，無論是誰都不難感受到一種逼麵而來的壓迫感，這是獨屬於皇族的壓迫力。
即便此刻遲鈍如冬時，也不難感受到，身邊各處多藏眼線，似是從官道至皇城中心，一切一切細入塵埃，盡在皇族的掌控之中。
一眼望入官道盡頭，已不難發現一座金殿之角，如擎天巍峨，直逼天下四方！隨著馬車深入，既是周遭無人，耳邊卻已傳來此起彼伏的嘈雜聲響。
那是街巷之間的車水馬龍，是鄰裏鄉親間的噓寒問暖，亦是巡防城衛之間的信息交換，守衛疆土。
自古以來，踏入皇城之人都有同一種感覺，那便是無所適從。
皇城太大，大到令人難以尋找到真實的自己，大到使
人在人群中都感覺孤獨。人潮人海中皆無歸處。人們在這裏付出過太多，亦失去太多。每個人都是在探索與失去之中來回周轉，最終迷失在欲望與利益之中。
不知有多少人，一覺醒來還是一人淚濕枕頭，不知有多少人還能有機會回頭，有多少人明明望著天花板卻看不清“家”的樣子。
皇城就是這樣的地方，充滿誘惑卻一無是處的地方。
總有人在皇城關口點上煙袋，靜靜望著裏麵的繁華，望而卻步。
可對於桃葉來說，卻絕無後退可言，馬車一旦進入皇城境內，皇族便會立刻得到消息，即便是自己想退也來不及了。
正如此時此刻，容不得桃葉多想，皇城中的巡防衛隊已然列隊在前路等候。
原本還有些別扭的兩個人一下激靈起來，冬時手中韁繩一揚，馬車一個急刹便停了下來。
桃葉從車中探出，一步躍下，便朝著巡防衛走去。
巡防衛中兩名看起來像是隊長的人也快步相迎，至桃葉身前，抱拳拱手道：“在下巡防衛隊長永安，這位是副隊長永寧，我弟弟。桃少爺，車馬勞頓、有失遠迎了！”永安指了指身邊人，態度甚是可親。
這兩人桃葉並不認識，至少幾年前他還在皇城時，巡防衛的兩名隊長還不是這對兄弟。卻也依舊笑道：“兩位隊長客氣了，此處距皇城還有些距離，已相迎甚遠，何談有失？倒是我許久不來皇城，連二位隊長都認不得，當真得罪了。”
永安一笑，笑容憨態可掬，甚有親和，道：“桃少爺言過了，我們兄弟也是近些日子才進入巡防衛，列入皇城衛隊，桃少爺沒見過也是正常。自昨日小皇帝歸來時起，便通告了桃少爺的行程，若不迎的遠些，怕是桃少爺都沒機會與我們兄弟相認了。”
二人一來一回互相客套，後方冬時看的心浮氣躁，她最討厭這些沒有必要的東西，終究是擦身而過可能再不會相見，此時此刻混得一個臉熟又能如何？
當下冷聲問了一句：“還走嗎？”
這一句把桃葉與永安二人問的一臉尷尬，隻是永安也不好說什麽，便笑道：“耽誤了二位行程實屬抱歉，桃少爺若不歇息便繼續趕路，後方自有我們巡防衛看著，萬無一失。”
桃葉也點了點頭道：“不用麻煩你們巡防衛的兄弟，皇城境內，能有什麽閃失，再者也沒有什麽想對我們不利之人，你們且放心。”
永安一笑：“分內之事罷了，桃少爺勿念，且趕路便是。”
既然話已至此，桃葉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便簡單告別，翻身上車，馬車亦是不做任何逗留，揚長而去。
一路上多有岔路，但桃葉卻從未想要拐入城中，隻是一直走在官道上，卻不難感受到身後
此起彼伏的腳步聲，顯然是巡防衛在徒步跟著。
“這巡防衛當真是辛苦，連配馬都沒有，就如此徒步跟隨，這些人也不會累嗎？”桃葉念叨著。
“與你何幹？”冬時又是冷不丁的冒了一句。
這話說的桃葉滿腦黑線，冬時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不會聊天，話還沒開始說便被堵了個幹淨，就單憑桃葉的本是，完全接不上冬時的話……
當下知趣的閉嘴，還是不打擾這位姑奶奶的清淨為好。
總之車已入關，後有城衛，桃葉雖不擔心會有什麽意外發生，心中卻也是有些不好受的。這些巡防衛美名其曰是在保護周全，實則不過是皇族對於桃葉二人有所忌憚罷了。
不被信任，終究是最令人寒心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