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翠山迷境
東境翠山與其餘幾個方位皆有不同，翠山地域極廣，出了皇城區域向東便全部是東境屬地。
既名翠山，不難得知其地貌特征，其勢延綿盤絕，山地高低上下參差不齊，唯有山中開一條小道留有通行，而東境的屬民幾乎都住在山上，聽起來令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也隻是無奈之舉，整個東境就沒有一片足夠人群居的平坦地麵，無論是山上還是山下總是起伏不定。而東境人亦講究，蓋房不能砍翠山山林之木，鑄料不可采翠山山林之石，此一切乃是保障翠山山勢地形的根本。
之所以翠山劍閣區區白人便幾乎可永保東境太平，一方麵是劍閣過於強大，而另一方麵則是翠山實在難容大隊人馬同時通行，要麽分兵上山折累體力，要麽一條窄道按順序通過。無論如何選擇，以百劍之能，與一處搓殺萬人絕不是什麽難事，著實是個易守難攻之處。
四國之間無論是誰，也不會想著要從東境硬碰硬！即便是過了百劍的這一關，一出天冠境內，將要麵對的便是由皇族親自駐守的皇城中心！屆時皇族精銳麵對一群殘花敗柳，豈不是信手拈來？
著實如此，任何有些常識之人都不會險犯東境。
而翠山的居民則可以安居於山上，以木為居，鑄洞而棲，幾乎翠山中每一棵樹都是一個平民的家。東境中人亦是最愛寧靜與和平，與自然同居，則多有感悟，已是人間仙境又何願征戰再起呢？
當羲澤境的馬車踏入東境的一刻起，翠山的平靜則注定被打破。赤鬃黑馬鐵蹄聲踏步重響，對於山中居民而言實在是聒噪之聲，不用說也是境外之人趕路至此，多有出來探查之人。
可當他們看到了赤鬃黑馬時難免驚訝，皇族中人至少已有十幾年不曾到往東境，看坐在車頭之人多少有些麵生。說來東境居民還從未見過小皇帝羲澤境的模樣，若不是有赤鬃黑馬作為信物，根本不會聯想到其正是未來羲何帝國的人主！
“這翠山境內什麽都好，就是路太難走，且隻有一條路一直向前，捉摸不出究竟到了哪裏，也不知還有多少路程要趕。”羲澤境心中焦急如焚，他太了解皇族的腳程，自己若不快一些，根本來不及給桃葉留下拜山門的時間。
“小皇帝有些過急了，這山路深窄，有好有壞。壞處自然是容易迷失於此不知所在，這裏畢竟是翠山境地，罕有人走陸路，愈是深入，腳下的路就愈淺，失去方向迷亂於翠山之人遠遠不在少數。然而對我們一行人而言，卻是好事，正因前後無岔路，高低皆所見，若有什麽追兵也容易逃脫，隨便拐進一處山地繞個幾圈，還真沒人能找到。”塵微笑道。
“老天師可曾來過東境？”羲澤境突然
問道。
“自然來過，老夫當年離開羲何帝國時走的便是東境。”塵微答道。
“那不知道老天師是否認得方向？前麵，已經沒路了……”羲澤境猛地一拉韁繩，赤鬃黑馬嘶吼著高高揚起前腿，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這一下把車內舒睡著的桃葉驚了個不清，幾乎下意識般從車中閃身而出，正巧與坐在車頭的羲澤境撞了個滿懷！
“哎喲.……桃葉哥哥，你怎麽了？”羲澤境沒有任何防備，直接被桃葉給頂下了馬車！還好後者及時反應過來，連忙一把將其拉住，有些尷尬道：“小皇帝，冒犯了。方才淺睡，突然驚醒有些迷糊，還請不要見怪。”
羲澤境有些不滿的嘟著嘴，回到車上向桃葉嗔道：“桃葉哥哥，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客氣什麽？我都要跟你離開帝國了，還一口一個小皇帝，總不能以後不管到了何處都要這樣稱呼我吧？”
聽得此言桃葉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無論初乾殿上皇族如何作為，但其長久以來保持的教養還是為其保留了對於皇室的尊重。小皇帝就是小皇帝，即便桃葉離開了帝國，歸根結底還是羲何中人，羲澤境除非被罷名於皇室，否則他永遠都是帝國的下一位人皇。
可事實上桃葉始終把羲澤境當做自己的弟弟對待，無論其身份如何，別無有他，跟在自己的身邊自然也會將其照料完好。如今大難臨頭，羲澤境卻決定放下一切來幫助自己，桃葉心中對於前幾日羲澤境的毫無作為已然完全放下芥蒂，那份自幼養生出的親切終究無法割舍。
當下有些兩難，隻是此時塵微忽然發聲：“你們兩個以後有的是時間處理這種小事，現在還是著眼於眼前之難，要是找不到路，再繞上幾個月我們也未必能出翠山！”
“我們迷路了？”聽得塵微所言，桃葉方才明白此時的處境。
羲澤境倒是搖了搖頭道：“路在身後，若想回去還有跡可循。可是前麵已經沒有明確的道路存留，恐怕到了少有人到往之處。在我們沒有選擇方向之前，還不能算迷路。”
聽得如此，桃葉登時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麽，這個羲澤境總是在沒有必要的地方分的很清楚。隻是問道：“那我們現在應當如何才好？”
“翠山之地，不見日月高低，便很難分清時辰與方向。我們要做的，便是看清楚天冠的根部，天冠根部有一支極特殊的枝芽，枝芽所麵對的方向便是正東方。”塵微說著便指向高處。隻見天冠巨樹龍骨之中有一利爪直延而出，甚是明顯，想必這一根便是塵微所說的那一枝信標。
羲澤境倒是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看塵微，這位老天師他也隻是聽於傳聞之間，從初乾殿上相見至此也隻
算是第一麵而已。塵微給他的感覺更多的是圓滑，甚至有些不正經。
原本以為廣識於世間的唯一博學者應當是一位有著翩翩風度、儒生氣質的大家之才，可如今一見，卻總覺得此人有些過於平庸了。
但其流露出的冷靜與樂觀又絕不是一介凡人能有的氣質，當下一揮馬鞭，朝著信標所指的方向疾馳而去，隻是羲澤境的目光卻始終停留一部分在塵微的方向。
“怎麽，小皇帝對老夫很感興趣？”羲澤境的小心思自然瞞不住塵微，不僅是羲澤境，其實塵微對這位小皇帝也是頗有好奇。方知人皇羲重乃是曆任人皇之中最為霸道的一位，可其子卻如此天真孩子氣，塵微卻是好奇羲澤境這十幾年來是以何種心態生活的。
“老天師，可能是在下冒犯了，為何您身上的塵土氣息如此重，就像是一個民間的老人罷了。我小時候也聽過父親談論天師。高傲如我父親，也說過老天師的氣質即便是他也無法相提並論，今日我親眼得見，隻覺得很獨特罷了。”羲澤境慢慢道來。
塵微聽得如此一笑：“沒想到羲重對於老夫的評價如此之高。說來老夫年輕時確實有些傲氣，自認為見的多了，比起一般人來都強上不少。可隨著年紀增長，老夫也愈發感覺自己太過自大，見得再多，也不過就隻是一個凡人罷了。所以老夫最終更名塵微，再不過問世事。若不是這小子有難，老夫這輩子都未必會出山。在極南日日務農慣了，早沒了那些心氣。”
羲澤境搖了搖頭，道：“老天師說的太簡單了，我以為您身上的感覺絕不是區區平凡而已！更像是被洗禮過後的淡然似的，父親總讓我積累沉澱，看到您之後我好像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哦？小皇帝倒是說說看，有什麽感悟？”塵微一時間來了興趣，笑問道。
羲澤境撓了撓頭，若是讓他說什麽大道理，他說不出來，並非那麽細膩之人。但是看到塵微之後卻總有種被迫思考的感覺。而塵微所問，羲澤境認為自己想不想回答都要回答似的。
“或是那句老話所言，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也許真正有能力的人，都不在流於表麵了似的。”羲澤境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說出這種話，甚至連自己聽了都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聽得如此，最為震驚的莫過於桃葉了。他從小與羲澤境一起長大，且不說什麽頓悟，這家夥連去思考都極其少見。今日聽君一言，甚至有勝讀十年的感覺，當真是讓桃葉刮目相看。
“外公，這是給小皇帝下了什麽藥？竟能讓他認真至此？有些不可思議……”桃葉不由得說道。
“桃葉哥哥！”聽到桃葉所謂的不可置信，
羲澤境臉上有些羞刹，好像自己平時隻會傻樂一般。但若是想想，自己好像又確實如此。
“哈哈，說的好。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藏智者則極智也。可不知你有沒有想過，以為自己很有智慧，而卻選擇藏智之人，才是最為自大之人。這世間有大智慧的人數不勝數，可誰敢說自己聰明到全知全能？就連老夫也隻是世人賞臉罷了。人類對於宇宙浩瀚而言，隻是渺小到了極點的東西，與其修得聰明才智，還不如看清自己來的實在。”塵微看著眼前的兩個孩子，心中甚有些欣慰。
“看清自己？”桃葉和羲澤境同時問道。
“沒錯，看清自己。方知世界雖大，可若至微觀，則有一花一世界，一步一蹉跎之言。看透了自己這一方小世界，亦同於此世間最有智慧之人！”塵微鄭重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