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翠山迷境（中）
羲澤境在桃葉離開皇城後，心境同樣也在緩緩改變。作為人皇後繼之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偏偏留不住傾心照顧自己的桃葉哥哥和桃氏一族。
獨身一人之時，羲澤境無數次想要逃離次任人皇的身份，想要逃離皇族。這個身份將羲澤境限製的太過死板，如果可以，他並不想要生在帝王家，更不想要身負什麽恩賜之能，最不想的便是今後要掌管整個帝國，成為一個父親一樣霸道無情之人。
羲澤境也是個心地極軟的人，對人對事永遠保留善念，即便行事不夠周到，也不會讓人心生厭惡。這一點不隻是桃葉，就連塵微也甚是喜歡。
“你們兩個，都還在年少，未來遇到諸事種種可能還會有很多的變化！但你們隻要保持本我，堅守本心，則事事無懼。莫為大環境而同化改變，自認自己的想法，你們兩個都是可以成事之人！”塵微和藹道，眼底之間充滿了真誠的關切。
桃葉與羲澤境目目相覷，突然有種跟著塵微離開的選擇是極為正確的感受。這位老天師雖看起來有些古怪，可若論見識，這世間還沒有能與他相提並論之人。依他的身份與心理狀態，不會一股腦的向自己灌輸什麽知識，隻會循循善誘，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說來想拜在老天師門下做徒弟之人，這些年來也不在少數，憑著老天師的聲望，就連一些已早有名氣的角色都曾渴而求之。
桃葉到也有這種想法，便問羲澤境：“要不我們拜外公為師吧？”後者一聽，卻有同感，四目相對著點了點頭。
塵微聽得如此，趕忙一擺手，笑道：“萬萬不可！其一，外孫於老夫有骨肉之情。而老夫於你母親劍二乃亦父亦師，四時也稱老夫一聲師公。你若拜我，你豈不是與你母親同輩？叫老夫是叫師傅還是外公？況且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夫到底是你外公還是你父親？”
桃葉一聽登時滿腦黑線，雖然塵微一席話多少有些道理，自己卻總覺得他在胡言亂語似的。如同隻要塵微笑著說話，便總是讓人無法信服一般。
“這其二，小皇帝拜老夫為師。老夫這位份就被抬的有些太高了！人皇的師傅，那我豈不是該與羲重平起平坐？”塵微說著說著似是還有些代入了身份，一時間有些欣喜似的。
“師公說的是實話，你們兩個確實不能拜師。”春時又像是有什麽心思，琢磨一番後肯定道。
見得就連春時都如此道來，桃葉也沒什麽太好的辦法，隻得作罷。他可沒有這些人想的那麽多，隻是受恩則有報，他雖剛剛接觸塵微，隻是接受了其作為外公的身份，可打心眼裏還是沒有太過親昵。若是拜了師，且關係反而更親密。
“不過你
們兩個小家夥也不用擔心，既然跟著，老夫自然不會讓你們吃虧！你們日後便已逐塵者的身份暫居於老夫門下，屆時自會有其餘同僚與你們分享情報。待得之後，若你們信服老夫，則自有安排。”塵微一聳肩道，此言說來輕鬆，但老天師的承諾是何其沉重，估計憑桃葉與羲澤境是不可能知道的。
如果羲重此時此刻聽到了塵微的話，估計都會心甘情願的將羲澤境交給塵微，方知老天師願意教授的東西，很難想象是何等正確，其所選擇的道路也必然是最合適羲澤境的道路。能得到老天師的指點，無論是誰都該感激涕零，因為必然會少走許多彎路。
既然塵微已然話至如此，那桃葉與羲澤境也沒有什麽反駁的餘地便是。
“誒？前麵有路了？”此時塵微又突然開口打斷了眾人思緒。
掌控車頭的羲澤境最先反應過來，趕忙一揚韁繩，赤鬃黑馬頓時停在了原地。羲澤境看著不知何時腳下出現的明顯蹄印，似有些奇怪的環視著四周，嘴裏念叨著：“我們這是找到路了？”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塵微有些神秘的笑問道。
“我總覺得，我們並不是找到了路，好像是從什麽地方又繞了回去！此處雖然除了山便是樹，但是這個位置我覺得我們應該來過！”羲澤境細細想著，越想就越不對。
桃葉看了羲澤境一眼，便對塵微說道：“小皇帝的直覺一向很準，如果他覺得我們是在兜圈子，那麽十有八九如此。外公，這翠山之中可有什麽門道？”
塵微頗為滿意的看了桃葉一眼，說道：“翠山迷境，入則無回。找不到路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迷路了。老夫為你們指出天冠的路標，僅僅是確定方向而已。有時候確定了方向，也未必就真的在朝著那個方向走。”
“老天師已經知道我們會迷路了嘛？”羲澤境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當然！就算是老夫來此處，也定會迷路。想入翠山劍閣，都是需要機緣的。沒有機緣之人，前路最直接，一條直路便可暢通無阻，直出東境。而有機緣者，才會迷路。要麽找到關口，要麽找到劍閣，要麽就別出去了，也隻有這麽幾種選擇。”塵微一笑而過。
這一下就連羲澤境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如此情急之下，這個老天師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想來後有追兵，若是真在這裏耽誤太久被追上了屁股，那到底該如何是好？似是人皇的目標隻有桃葉，他塵微便高枕無憂了似的。
“老天師，我們真的沒有時間耽誤了！如果四大天將齊出，就算是我在此處也攔不住他們！我們快想想辦法啊！”羲澤境情急之下憋得滿臉通紅，看起來倒有些可愛。
塵微一攤手，無
奈道：“老夫說實話，雖然知道，但老夫也沒辦法。翠山自有劍閣之劍氣相護，老夫知道的再多，也不知道這份劍氣想引導我們去往何處。所以這是對你們年輕人的曆練，老夫便不參與了。”
曆練？羲澤境恨不得先趁著無人把塵微打一頓，火燒眉毛了還要想著曆練，這位老天師究竟在打著什麽鬼算盤？甚至都懷疑他這個桃葉外公的身份是不是胡亂編的？若不是初乾殿上父親與其相認，羲澤境甚至以為這個塵微是假扮的老天師。
看到羲澤境一臉疑惑的模樣，桃葉方知他心境又亂了，便一手搭上羲澤境的肩膀，輕聲道：“小皇帝，切莫著急。外公說的沒錯，其實此時此刻，無論我們身在何處，既然已決定一同離開，便已是一場曆練！而如今我們陷入翠山迷境，想來反而是件好事！連我們都找不到路，後麵的追兵也未必就能找到我們。隻是曆練的內容，從皇族的追殺變成了翠山的迷境罷了。”
“相較之下，還是在這翠山之中更安全些。”桃葉想了想又補充道。
“可是.……”羲澤境剛想說什麽，便被桃葉打斷。
“我知道小皇帝在擔心什麽。如今事已至此，便相信外公必有安排！想來我帶著母親劍二的遺物，此劍本就歸屬於劍閣，想來或許我也會有什麽感應。便由我來駕車，小皇帝且在後麵休息，讓我來碰碰運氣。”桃葉和善道。
桃葉所言也有道理，羲澤境隻得默默的退回車中，與桃葉換了座位。春時似是怕桃葉寂寞，便也出了車廂與其坐在一處，桃葉揚鞭一起，也不看方向，赤鬃黑馬蹄步而出，像是隨便其想去往何處都可以一般，絲毫不管黑馬麵對的方向。
看到桃葉的舉動，塵微笑了笑，問道一旁的羲澤境：“小家夥，你以為他做得對不對？”
羲澤境似有些不開心，嘟著嘴道：“已然迷路了，哪裏還有什麽對不對？朝哪裏走都是迷路。”
“哈哈哈哈哈！”聽得如此塵微頓時大笑起來。但感覺有些不太合適，努力收斂了笑意，又道：“你身為皇族中人，連自己的坐騎都不了解？”
“坐騎？您是說赤鬃黑馬？”羲澤境疑惑道。
“沒錯，赤鬃黑馬秉性爆裂，而體力過剩，尋常人完全無法馴服。但其不受控製的原因，乃是其目不視物，無論是要區分方向還是背上之人，皆以自身感知。它那雙血紅的雙目之中，能映襯出道路最真實的樣子。所以，翠山迷境未必能難倒赤鬃黑馬，反之任憑其奔馳或許才是離開翠山最簡單的辦法。”塵微解釋道。
“這我還真不知道.……想來桃葉哥哥從小時候便曾閱讀皇族藏書閣中的古籍，便是知道也不奇怪。看來我還是小
時候太貪玩，沒有跟著哥哥好好學，現在竟然這般笨拙……”羲澤境在自責，桃葉吃驚的回頭望了一眼。
羲澤境會自責？這天下最不可能的事情，這幾日卻發生了太多太多。
羲澤境有多麽天真，桃葉心裏是最清楚的。這個孩子天真到意識不到自己會犯錯誤，或許皇族中人也不會這樣教他。皇族中人就是沒有任何過錯的，這是皇族一貫作風。
羲澤境卻不同，他僅僅是因為天真，可偶爾會因為後果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妥，但也隻不過一笑而去、下次改過便是了。可這麽一個人，居然會自責自己幼時頑劣……
桃葉當真要對羲澤境刮目相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