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感慨
隻聽萌萌的嘴裏喃喃地念著：“爸爸，爸爸，我好想你，你快看看女兒吧，我是萌萌，我是你的女兒啊，爸爸……”
我聽著萌萌對父親一聲一聲的呼喚，像是萌萌在叫自己一樣，我覺得此時自己就是埋在那座墳裏的人，憂傷地看著萌萌，想把她緊緊抱緊懷裏，卻不能。
以前萌萌也叫過我爸爸，可我當時隻覺得萌萌叫著玩，現在萌萌嘴裏喊的爸爸不是自己，我反倒特別希望萌萌能叫自己一聲，爸爸兩個字多神聖啊，可萌萌的爸爸卻離她而去，在他的生命中隻擁有萌萌九年，那是他身上的骨血，他一定是帶著遺憾，甚至連死都沒閉上眼睛吧。
我在心裏默念著：“叔叔，對不起，我自私地霸占著萌萌幾個月，也許開始是因為萌萌害怕後母而不敢回家，可剩下的日子，變成了我自私的擁有。叔叔，你一定很想念萌萌吧，我把她給你帶回來了，我在這裏向你保證，如果萌萌能夠順利的跟我回到本市，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代替你照顧她，不讓她受一點傷害。叔叔，你在天有靈保佑萌萌能夠幸福！”
此時，在這片蒼翠的大山裏，萌萌的哭聲顯得那麽淒涼，我感覺自己的毛孔都滲出了濃濃的哀愁，他心疼這個與自己呆在一起幾個月的小姑娘，可他卻沒有辦法不讓她傷心，雖然萌萌叫過自己爸爸，可我很清楚，他代替不了萌萌心目中的爸爸。
這個躺在墳裏，已經入土為安的叫萌萌爸爸的男人，是萌萌永遠的爸爸，即使他死了也是。
我仰著頭，看了看高大的樹木頂上那塊藍色的天空，耳邊回蕩著萌萌期期艾艾的哭聲，突然感覺一陣暈眩。
從到四川大涼山開始，我就覺得萌萌像一團抓不住的水霧，似乎太陽一出來，就昭示著萌萌的遠離和消失，此時，我心裏的憋悶無法言說，他想立刻就帶著萌萌回到本市，在屬於他們的地方繼續過著平淡而美好、真實而幸福的生活，可他不能，他知道此行是為何而來，他知道萌萌必須麵對自己的一切，找到自己的根，才不會覺得自己是一片飄來蕩去的羽毛。
盡管我知道，萌萌的根也許就是她痛苦的根源，可這是每個人都有的東西，萌萌也要有，即使它是痛苦的，折磨人的，起碼它可以明確你的身份，讓你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你自己的源頭，有源頭的才是真實的，可靠的。
在這十萬大山裏，萌萌的父親隻棲居了這麽小小的一隅，那一堆潢土，居然把一個飽含遺憾的男人給淹沒了，我看著這堆潢土，仿佛看到了自己最終的去處，心裏除了對萌萌心疼，更有對命運難以捉摸的感慨。
張大叔蹲在不遠的地方，一根接一根地抽煙，萌萌的哭聲對張大叔的影響似乎也很大，我覺得他一定也在感慨命運、感慨生活、感慨此時應該感慨的一切。
山上的蒼鬆翠柏，巍峨的綿遠的烏蒙山脈，你們那麽神秘莫測，高不可攀，可卻無法與人類不可預知的命運匹敵，我感覺到從山裏吹出來的風都是冷冷的，冷得我有些發抖，可萌萌的哭聲雖然傷心欲絕，卻是無比溫暖，這代表了無法言說的親情，和愛。
萌萌幾乎是趴在了父親的墳上，用白皙的手抓著墳上的土，和墳上稀稀拉拉的青草，萌萌的哭聲已經有點啞了，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顫抖著，正如萌萌詩裏所寫的：“我像一片沒有源頭的羽毛，在蕭瑟的風裏飄來蕩去”。
張大叔看看我和萌萌，深深地歎口氣，說：“小夥子，你勸勸她，別把身子哭壞了，人死不能複生，萌萌爸爸在天有靈看到女兒已經平平安安地長這麽大了，也會含笑九泉的。”
我眨了一下酸澀的眼睛，走到萌萌身邊，握著萌萌的肩膀，說：“萌萌，別哭了，你爸爸一定不想看到你這麽傷心，走，咱們先回去。”
萌萌依舊情緒激動地看著父親的墳抽抽搭搭地哭著，我的話萌萌像沒聽到似的，我著急地把萌萌拉起來，握著萌萌的肩膀，說：“丫頭，你爸爸已經去世了，可是他一定很希望你能堅強地麵對一切，好好地生活，現在如果你想讓你爸爸能夠欣慰，那你就要麵對接下來的問題，知不知道！”
萌萌看著我，眼睛已經哭得腫腫的，接著萌萌像明白了什麽似的對我點點頭，臉上的淚水劈裏啪啦地落在衣襟上，看得我心裏猛地抽痛了一下，握著萌萌肩膀的手，使勁捏緊了一些。
看著萌萌在自己的父親和弟弟的墳前那肝腸寸斷的樣子，我的心如同刀割一般難受。
我設想過許多到四川大涼山見到萌萌的父親之後的種種情景，想了許多試圖說服萌萌的父親讓自己再帶萌萌回本市的理由，可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天到晚“惦記”的那個萌萌的父親竟然死了。
而被推到我眼前的，需要我來解決問題的竟然是個寡婦。
寡婦很多時候比一個男人還要難對付。
老實說，看到萌萌的父親淒涼的新墳，我隻有一般的生死感慨，畢竟我對這個惦念許久的男人沒有見過麵，也談不上什麽感情。
但萌萌那傷心欲絕的樣子，我卻是無法忍受，我當然不能看著萌萌在人們的眼裏變成一個可憐兮兮遭拋棄被同情的女孩。
按道理說，萌萌的父親死了，萌萌的後母現在看樣子不想認萌萌，這樣正好合了我的心意，順便就把萌萌領回去了。
可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我不僅是要把萌萌領回去，還要名正言順地領回去，不留下任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