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三兩事
彭傅市第一人民醫院住院部,一間特批的單人病房內,沐遙和李琳兩個人,悠哉的吃著晚飯。
距離陸小白出車禍那天,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
身體早就已經恢複正常指標的陸小白,被黃主任,從重症監護室“請”了出來。
倒不是醫院沒有人情味,實在是陸小白的身體機能,恢複的太好了。短短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要比正常的成年人,好上許多。
按理說,以陸小白現在的身體狀況,早就應該醒過來了才對。
就連彭傅市最好的神經科專家,也隻能給出一個“有待觀察”的答案。
與其在重症監護病房裏浪費資源,倒不如去普通病房裏睡著,既不會出事,也能節省開支。
況且,重症監護病房這樣的地方,始終是稀缺資源,醫院也不能緊著身體已經無礙的陸小白不放手,視其他危重病人安危於不顧吧?
在這件事上,李琳女士也還算好說話,林鴻和沐遙輪番開導了幾句,李琳女士就答應了下來。
這間帶有客廳的單人病房,也是因為林鴻的關係,再加上黃主任的特別關照,才落到了陸小白身上。
剛回到森之城,還在回家的路上,沒來得及吃晚飯的沐遙,早就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恨不得大吃三斤。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沐遙在李琳女士麵前,早就沒有了束縛和矜持,完全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李琳對於沐遙的前後轉變,也沒有感到別扭。
相反的,李林很樂於看到沐遙真實的一麵。
畢竟是未來自家兒媳婦嘛,當然怎麽樣都是好的。
婆媳關係相處這方麵,李琳女士,對自己是相當的有信心。
“木木,來吃飯。”
把從食堂打包的三菜一湯擺好,沐遙把每樣菜都夾了一點,連同米飯一起,倒進林鴻從醫院食堂偷來的小鐵碗裏,拌勻之後,就算是做好了一份“貓食”。
這些天來,木木每天就跟在沐遙的後麵。
沐遙回宿舍睡覺,木木就爬到陽台,在凳子上睡一夜。
沐遙去上課,木木就大搖大擺的走進教室,找到最適宜睡覺的地方,等著沐遙下課之後叫醒自己。
隻要沐遙在教室裏上課,空調出風口和太陽光照射的交接處,就一定會被木木霸占,誰來都沒用。
到了醫院,也和在學校沒什麽區別。
木木既不害怕人類,也不對新事物感到好奇,就一屁股歪在窗台上,一邊曬太陽,一邊“陪”在陸小白身邊。
聽到沐遙的呼聲後,木木從窗台上跳下來,伸了個巨大的懶腰,一步三晃的來到自己的“餐桌”前。
“mu嗷”算是給李琳和沐遙打了招呼,木木坐在地板上,開始專心的填飽自己的肚子。
夾了塊排骨,配著米飯,李琳的吃飯方式,看起來就讓人很有食欲。
沐遙把保溫杯裏的湯倒出來,叮囑道:“阿姨你慢點兒,別噎著了。”
“嘿,我嗓子眼兒大,噎不著,遙兒你快吃。”李琳憨笑一聲,嘬了口湯,然後給沐遙夾了好幾塊排骨。
或許是因為陸小白的身體已經好轉,也或許是因為沐遙一直以來的陪伴。
總之,現在的李琳女士,無論是睡眠質量,還是胃口,都回到了陸小白出事之前的狀態。
扒飯的時候,李琳看著腳邊小腦袋一聳一聳的木木,突發奇想道:“沐遙,你說這小白這孩子,被撞的丟了魂,不會進了這小貓咪身體裏吧?”
被李琳的奇思妙想驚到的沐遙,抽了張紙,擦掉嘴角的油汙,笑道:“怎麽會,阿姨你是不是最近看了什麽誌怪小說,被洗腦了啊?”
李琳揉了揉木木的小腦袋,說道:“不是,你想啊,小白出事之後,這小家夥就跑到ICU門口,之後一直跟著你,還通人性,怎麽想都很奇怪吧?”
的確,木木的出現,和之後的一係列行為,都有違地球上的理性認知。
先是突然出現在ICU外,找上了李琳,好似是安撫一樣的,趴在了李琳的腿上。
沐遙來了之後,又一路跟著沐遙,她去哪它就去哪,像個黏“媳婦”的小“新郎”一樣。
再後來,到了醫院,也都是睡在陸小白最近的地方,好像在守著陸小白似的。
更重要的是,無論李琳和沐遙說什麽,木木都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反應過來,做出相對應的回應。
就好像它真的聽得懂人話一樣。
沐遙知道木木的不一般,但李琳可不知道。
木木的種種行為,都像是有個人類的靈魂,寄宿在貓咪身上一樣,由不得李琳不去多想。
但因為時停界的規則,沐遙又沒辦法向李琳解釋,隻能敷衍道:“可能,這小家夥比較聰明吧…國外不是有那種案例嗎,貓咪坐公交往返兩地那種事情。”
李琳咬著筷子,嘟嘴道:“可是這也太聰明了吧,比小白小時候還聰明。”
提到陸小白小時候,沐遙就來了興致,問道:“陸小白小時候,不聰明嗎?”
李琳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陸小白,頭向前探,湊到沐遙旁邊,小聲說道:“你別看小白現在,好像什麽都知道一樣,小時候啊,可憨了!”
沐遙放下筷子,驚喜道:“真的假的啊?”
李琳也幹脆放下碗筷,坐到離沐遙更近一點的地方,小聲笑道:“我騙你幹什麽,真的,特別憨!”
“小白這孩子,上二年級的時候吧,還沒開竅,腦子不靈光的很,有一次在學校,流了鼻血……”
聊起陸小白小時
候的事情,李琳一下就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的向沐遙講述陸小白以前的糗事。
還好陸小白現在還沒醒過來,如果醒著,被李琳女士抖包袱一樣,抖出去的這些糗事,足夠陸小白跳八百次黃河了。
沐遙靜靜地聽著李琳女士的故事,偶爾附和幾句。
看著李琳女士明媚的樣子,沐遙也沒來由的,心情愉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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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市的白塔國際機場內,有一家四口人,在候機樓內,等著登機。
葛爾圖?雄巴端坐在候機區域,整張臉皺成一團,看起來像是要去打架一樣。
買了水回來的烏圖美仁,把水遞給葛爾圖,“阿爸,你是不是緊張了啊?”
葛爾圖氣勢雄渾道:“開什麽玩笑,我葛爾圖?雄巴,麵對狼群都坦然自若,怎麽可能會緊張?”
感受到四周傳來的目光,烏圖美仁安撫道:“阿爸,小聲一點,公共場合,會影響到別人的。”
葛爾圖的表情,很明顯寫著拘束和緊張,“在山上住著多好,先前在呼市就住不習慣,你現在還要帶我們去內陸城市,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哈森抱著小女兒琪木格,笑道:“美仁不是說了,去內陸城市看一看,如果不習慣,我們再回來就是了。”
葛爾圖重重歎了口氣,用蒙古語說道:“山裏的一切,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烏圖美仁有天賦,就像是白狼一樣,本就應該生活在群山之中,進了城,像個人一樣生活,像什麽話?”
哈森麵色不悅道:“烏圖美仁的生活,你幹涉做什麽?孩子願意怎麽過,就讓他自己去選擇就好了。”
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飲朝露踏夕陽的這對夫妻,性格卻是截然不同。
葛爾圖?雄巴,從生下來,就是極有天賦的獵手。
在群山峻嶺之間,與荒野為伴,馴服蒼鷹,騎乘駿馬,就是他前半生所有的故事。
結果大兒子烏圖美仁,不知道突然抽了什麽風,說想去城裏看看。
葛爾圖就納悶兒啊,這城裏,和鎮裏能有什麽大區別?
能比山上有意思?
但很快,葛爾圖就被打了臉。
城裏有意思的東西,太多了。
先不提大街小巷的俊俏後生,酒店裏那個床,就足夠讓葛爾圖留戀一整天。
結果烏圖美仁告訴葛爾圖,呼市雖然是省會,但比起內陸那幾座城市,用相形見絀來形容,都有些貶低了那幾座城市的意思。
結果就這麽輕輕鬆鬆的,烏圖美仁就把葛爾圖忽悠到了機場。
哈森和琪木格,對於大城市倒是沒有排斥。
而且隻有九歲的琪木格,對山野之外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哈森沒有去問烏圖美仁的錢是哪裏來的,作為一個母親,
她有信心,自己的孩子,絕對不會做出觸犯法律的事情。
至於過程和結果,就讓烏圖美仁,把答案藏起來好了。
“由呼和浩特前往彭傅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MU2233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帶好您的隨身物品,出示登機牌,由四號登機口上十二號飛機。祝您旅途愉快,謝謝!”
機場的登機廣播響起,烏圖美仁背起一家四口為數不多的行李,“阿爸,阿媽,琪木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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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陽市福喜區,第十三中學,出了校門左拐。
穿過排成排的文具店、零食商鋪,和人潮湧動的小吃攤,拐進旁邊的巷子裏。
不算很寬敞的黑巷子裏,一南一北,站著兩撥人。
南邊的那撥,穿著各異,但大都以黑色緊身背心為主,腳上蹬著豆豆鞋,和人字拖,看起來就很社會的模樣。
而北邊的這撥,齊刷刷的穿著校服,胸口上還繡著“廣陽市第十三中學”的校徽。
穿著黑色背心,胳膊上紋著虎豹的壯漢,掏出火機,把嘴裏的煙點著,“高中生,不去上晚自習,跑來跟我們鬧事,很勇啊?”
林禧順雙手插兜,靠在牆上,歪嘴笑道:“林家偉,是你們打的吧?”
隻吸了一口,錢德明就把煙扔到地上,拿腳踩滅,破口大罵道:“他媽的,我是不是說了,以後不要買這種煙,很難抽啊!”
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的小弟,萎縮道:“錢哥,開在學校旁邊的超市,煙的銷貨量都很大,買不到你說的那個…”
“他媽的,這群上學的小畜生,怎麽那麽能吸煙,成年了嗎?”
朝地上狠狠啐了口痰,錢德明摘下墨鏡,漫不經心道:“哦對了,林家偉,是誰啊?”
林禧順把手搭在脖子上,輕輕扭了兩下,發出“哢吧哢吧”的聲響,“就是前天,你們調戲學生妹的時候,攔了你的路的那個蠢蛋。”
錢德明回憶片刻後,大笑道:“哦!你說他啊!怎麽,他還能去上學嗎?”
林禧順認真回答道:“那身傷,大概要養幾個月吧,暫時上不了學了。”
錢德明驕傲的拍了一下身後小弟的胸脯,“我就說吧,那小子半個月之內,下不了床。”
興奮完了之後,錢德明收斂笑意,陰森森的望向林禧順,“所以,你們這些學生,來找我,想幹什麽?”
林禧順咧嘴笑道:“沒什麽,就是想讓你也半個月都下不了床。”
林禧順說完這句話,錢德明和他身後十幾個社會人士,都愣住了。
片刻之後,這條有些昏暗的小巷內,爆發出了震天的笑聲。
“哈哈哈哈!你聽見了嗎,他說想讓我半個月都下不了床啊!”
笑到抽筋的錢德明,扶著牆,抹
掉笑出的眼淚,“小子,如果你有姐姐妹妹的話,讓她們來跟我說這句話,說不定還有可能實現,你,趕緊回去做作業吧。”
林禧順抿著嘴巴,邪笑道:“本來隻是半個月,現在看來要加碼了。”
……
二十分鍾後,巷子裏,所有沒穿校服的,都倒在了地上。
有的昏了過去,有的捂著身體的某些部位,哀嚎不已。
錢德明跪在地上,臉上除了淤青和血之外,剩下的,全都是驚恐。
林禧順坐在買煙被罵的小混混身上,笑眯眯的看著錢德明,“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饒…饒了我…”
跪在地上的錢德明,“走”到林禧順麵前,伏在地上,誠惶誠恐,再沒有了反抗的心思。
剛剛的那二十分鍾,在錢德明看來,簡直就像是看了一場科幻電影。
一腳把人踹飛將近十米、一拳把巷子的牆壁砸出一塊凹陷、徒手接住彈簧棍、用胳膊肘把棒球棍撞彎……
短短的二十分鍾,讓錢德明的世界觀,崩塌了。
科幻電影裏的超人,也就是這樣了。
就算下一秒,林禧順當著錢德明的麵,原地起飛,錢德明估計也不會太驚訝。
林禧順把腳踩在錢德明後腦勺上,笑聲陰森,“原本,我是想隻讓你趟半個月的,但真的很不巧,我家裏真的有個姐姐。”
沒有人看到,臉埋在地上的錢德明,眼睛瞬間睜大了好幾個維度。
錢德明知道,今天自己,是不可能走出這條巷子了。
麵前的這個高中生,手段之決絕,心性之狠辣,在江湖上混跡多年的錢德明,隻在某些大佬的身上見到過。
“啊!”
太陽還沒完全落山,路燈照不進的巷子內,發出一聲深入骨髓的慘叫聲。
當接到120救助電話,救護車趕到現場的時候,巷子裏隻剩下了滿地哀嚎的混混們。
混混們的頭目,錢德明,嗓子都已經嚎破,隻能低聲的嗚咽。
手腕被敲碎,每隻腳的腳心上,都釘著三根穿透了整隻腳麵的釘子。
除了智齒之外,嘴裏所有的牙,都已經被生生拔掉。
下頜骨、肩關節、肘關節、踝關節,全部脫臼。
被搬上救護車的時候,就連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急救科醫生,也不免心頭一顫,從沒見過這麽喪心病狂的案例。
“順哥,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學校對麵的鹵味店裏,見證了剛剛發生的一切的學生們,正等著吃過晚飯,回學校去上自習。
林禧順把吸管插進玻璃瓶裝的豆奶,神情淡漠,“那些人,對林家偉動手的時候,也沒想過‘會不會太殘忍了’這個問題吧。”
提出問題的學生撓撓脖子,不再說話,坐會位子上,等著自
己的鹵味雙拚飯。
咬著吸管,林禧順趴在油膩膩的餐桌上,看著窗外的熙攘的人群,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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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醋和煤礦聞名的雲州,一家開在軍校裏的小超市,白梭梭在門口掛上了“虧本清倉”的牌子。
不過二十一歲的白梭梭,已經在這間學校,開了三年的超市。
不忙的時候,就去蹭蹭課,蹭蹭器械,和軍校的學生老師們,打好關係。
每到學期末,白梭梭就會去找相熟的學生,要來他們這學期的課本,認真的翻看幾遍。
這麽些年下來,白梭梭也算是“半個”軍校學生。
很多時候,白梭梭都會想,如果不是因為父親還在服刑的原因,政審合格的話,自己明年或許就要大學畢業了。
不過白梭梭也沒想過抱怨什麽。
設身處地之下,如果自己站在了和父親同一個位置,大概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掛上牌子後,白梭梭想起三個月前,第一次見麵時候,對陸小白撒的那個謊,就有些好笑。
麵不紅心不跳的,說自己是“工程兵指揮學院”的學生,還精通古今中外各種戰術,真的是吹牛都不打草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