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你要不要跟我賭一把
林禧順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賭博。
可偏偏，走了狗屎運，進入到時停界的他，又攤上了一個叫做“幸運”的特性。
最討厭的東西，變成了他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手段。
多可笑啊。
不過也正因為這個特性，一直在學校裏處於邊緣透明的他，成了附近幾間高中，共同擁簇的老大。
卡裏的錢，也足夠在這個既富裕又貧窮的土地上，恣肆揮霍一輩子。
象征性的喝了碗粥，林禧順戴上耳機，“我吃飽了。”
林福夾起一大筷牛肉，一口塞進嘴裏，伴著白粥吃的津津有味，“吃飽了就去把碗洗了，學習不行，身體不行，眼力還沒有嗎？”
仿佛沒聽到一樣，林禧順回到自己的小破房間，望著發黴的天花板，神遊萬裏。
三下五除二把冷盤的牛肉吃了幹淨，林福剔著牙，對林達祿頤指氣使道：“別跟你哥呢小畜生學，什麽東西，回頭記得把碗洗了啊。”
說完，林福從生鏽的鐵盒子裏摸出兩張皺巴的百元鈔票，出門了。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去某間昏暗的小賭場，解癮去了。
林福走後，林禧順把耳機隨手扔到床上，拉開門，看著從小生活在陰暗中的林達祿，問道：“他走了？”
林達祿把林禧順剩下的粥喝光後，點頭道：“嗯。”
看著屋裏的一地狼藉，林禧順歎了口氣，說道：“把衣服穿上，哥帶你出去吃。”
聽到“出去吃”這三個字，林達祿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真的！？”
林禧順把背心扔到林達祿頭上，笑道：“今天中秋節，吃頓燒鵝飯不過分。”
林達祿立馬從地上彈起來，兩秒鍾就穿好了那件老背心，“要多加鹵汁！”
看著已經要比自己還高的弟弟，林禧順點頭淡淡笑道：“好。”
一直到今天，林禧順的拳頭，已經比世界上99.99%的拳擊手都要硬，身體的抗擊打能力，也已經超越了無數曆史上有名的格鬥選手。
但麵對林福的時候，林禧順依然沒有勇氣，說出一個“不”字。
刻在骨子裏的懼怕，壓得林禧順喘不過氣來。
裝作沒有聽到，已經是林禧順麵對林福時，能做出的最大反抗。
把幾乎沒有防盜作用的破門鎖好，林禧順看著昏暗的樓道，暗暗發誓。“總有一天，我會帶著達祿離開這個家，離開你。”
林禧順知道，現在的自己，未來一片光明。
就算是去當打手，都能成為世界最頂尖的那種。
陰暗潮濕的房間，酗酒暴力的父親，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和自己的生活saygoodbye。
但林禧順也知道，自己人生中第一束，也是唯一一束光，已經被自己親手掐
滅了。
好不容易打開的心門，脫下的枷鎖，卻因為自己的一時腦熱，把一切都毀了。
或許未來會過得很好，但林禧順明白，不帶任何目的對自己好的那些人，已經葬送在昨天了。
可憐之人，亦有可恨之處。
可恨之人，又何嚐沒有可憐之處。
————
林鴻把又一次喝大了的林建業搬回床上，無奈道：“我爹不是不常喝酒的嗎，怎麽最近一段時間，天天喝茫啊？”
等了半天，林鴻也沒得到回應。
把林建業安頓好後，林鴻從臥室裏探出頭來，才發現客廳裏的五個人，除了陸小白之外，另外四個女人，完全沒有在意這邊。
陸小白兩手一攤，聳了聳肩膀，不敢多嘴。
林鴻歎了口氣，抬頭看了眼客廳的掛鍾，已經九點半了。
走到林秀苗身邊，林鴻故意提高音量，說道：“媽！時候不早了！我先把阮青送回去！”
林秀苗捂住耳朵，一副嫌棄的表情看向林鴻，“說話就說話，這麽大聲音幹什麽，想吵死你媽啊？”
林鴻無奈道：“我說小聲了，您也聽不見啊。”
林秀苗當即不樂意了，瞪著眼睛道：“怎麽，嫌棄你媽聾啊？”
林鴻想要還嘴，但提了一口氣後，還是選擇了順著林秀苗，“不嫌棄不嫌棄，我先送阮青走了啊。”
林秀苗大手一揮，發號施令道：“走什麽啊，不是還有個空臥室，阮青和沐遙一起，今兒就住這兒了。”
林鴻雙眼無神，吐槽道：“那屋子，都多長時間沒住人了，我還是把阮青送回去吧。”
說著，林鴻就拉著阮青，準備離開。
林秀苗拽住林鴻的胳膊，笑容明媚道：“誰說讓她們住那裏了，我的意思是，你去住那間屋。”
林鴻直勾勾的看著林秀苗自然揚起的嘴角，和那雙看起來很和藹的眼睛，歪嘴道：“我是您親生的嗎？”
林秀苗捧著臉，害羞道：“哎呦，這個問題不是早就回答過你了嗎，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我和你爸在回家的路上，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哭聲，走進垃圾桶…”
林鴻掙開林秀苗的“鐵手”鉗製，無奈道：“打住，您上次還說的是去超市的路上。”
林秀苗露出思索的神色，不確定道：“啊那可能是去完超市，回家的路上吧，時間太久遠了，記不清了，這有影響嗎？”
“……”
“我送阮青回家。”
不再和林秀苗女士糾纏，林鴻帶著阮青，繞過老媽的“圍追堵截”，跑去了門口。
在林鴻蹲下，給阮青係鞋帶的時候，阮青對著林秀苗招招手，笑道：“那我先走啦阿姨。”
林秀苗一臉可惜的表情，歎氣道：“留下來住一晚上多好啊，
都是自家人，還這麽生分。”
林鴻拍了拍阮青的腳，示意她換腿，“這還沒領證呢，在男方家過夜像什麽話，媽你清醒點。”
一路把阮青送到樓下，林秀苗愁苦道：“路上慢點兒啊，有時間再來玩啊阮青。”
阮青坐在摩托車後座，甜甜笑道：“阿姨再見。”
回到樓上，林秀苗看著還在暢聊的沐遙和李琳，突發奇想道：“那沐遙今兒留下來睡？”
沐遙一愣，隨即搖頭道：“不了阿姨，我和室友約好了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飯，留宿的話，會來不及的。”
在陸小白家睡一夜沒什麽，在林鴻家留宿，多少有些逾越界限了。
沐遙看了眼牆上的掛鍾，連忙起身，慌忙道：“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宿舍十一點關門，從這裏回到學校，至少也要一個小時，路上再耽誤點時間，沐遙晚上怕是就隻能睡宿舍外的草坪了。
李琳女士嗑著瓜子，朝陸小白使了個眼色，“陸小白，去，送送沐遙。”
陸小白踏著拖鞋，點頭道：“那媽你早點回家，我把沐遙送回學校再回來，可能會晚點。”
李琳女士對著陸小白比了個大拇指，眼神堅毅道：“沒事，不回來也行，身份證帶了嗎？”
陸小白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有搭理突然不對勁的李琳女士，跟在沐遙後麵，下樓去了。
看著陸小白和沐遙離開家，林秀苗坐到李琳旁邊，抓過一把瓜子，笑眯眯道：“你這兒媳婦，不賴啊。”
李琳挑挑眉，電視調到狗血電視劇頻道，笑道：“林鴻挑媳婦的眼光，也不比小白差啊。”
“geigeigei…”兩個中年女人對視一眼，同時發出了一陣怪笑，把臥室裏喝的不省人事，在夢裏英雄蓋世的林建業，都嚇出一身冷汗。
……
站在路口，用手機叫了滴滴之後，沐遙笑著看向陸小白，說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這麽晚了，你來回跑一趟太麻煩了。”
陸小白有些心不在焉，恍惚笑道：“沒事，你一個人不安全。”
沐遙聽著陸小白的話，不禁笑出聲來：“我一個人不安全？我一拳都能把泰森撂倒，你居然會覺得我一個人不安全？”
陸小白被沐遙問的一愣，想了想後，執拗道：“我不管，你一個人就是不安全。”
看著陸小白的傻樣，沐遙憋著笑，點頭道：“好，我不安全，那就有勞陸先生送送我了。”
陸小白看著路燈下，比中秋的月亮，還要好看很多的女孩，突然道：“沐遙，你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沐遙低頭看著手機，隨口打道：“好啊，賭什麽？”
陸小白兩隻拳頭攥在一起，雙腿微微顫抖。
能夠麵不改色把一個活人
給“拆”掉的陸小白，在這一刻，居然有些怯場和緊張。
陸小白張開嘴巴，胸腔劇烈起伏，聲音有些顫抖：“賭我……”
“嘟嘟”
陸小白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陣車鳴聲打斷。
沐遙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車牌號，抬頭確認之後，對陸小白道：“車來了，走吧。”
陸小白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結果話說到一半，就被沐遙生拉硬拽的塞進了車裏。
“這車來的…也太不是個時候了…”陸小白心中暗暗腹誹。
上車之後，沐遙突然想起陸小白剛剛的話，問道：“你剛剛說什麽？”
陸小白兩隻手握在一起，搖頭道：“沒，沒什麽…”
沐遙雙唇緊閉，盯著陸小白看了好一會兒，幽幽道：“陸小白，你今天很奇怪誒。”
陸小白慌亂道：“有…有嗎？”
沐遙重重點頭，很認真說：“有的，很奇怪。”
陸小白把車窗打開，眼神向外飄去，此地無銀三百兩道：“可能，晚飯吃多了吧。”
沐遙目不轉睛的盯著陸小白，把陸小白心裏盯得有些發毛，打岔道“你…你們宿舍明天早上要去吃什麽啊？”
被轉移了注意力，沐遙回答道：“就簡子穀那個，百年老店丸子湯。”
陸小白點點頭，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一些：“胡記丸子湯？那是得早點去，稍微晚一點就買不到了。”
沐遙眼睛一亮，問道：“你吃過他們家？”
陸小白無奈笑道：“我好歹在這個城市住了二十年了。”
沐遙恍然道：“對哦！你是土生土長的彭傅人，怎麽可能沒喝過。”
……
一直開到業大的校門口，沐遙從車上下來，說道：“你就別下來了，學校裏沒事的，直接回去吧。”
陸小白一個閃身就從車上竄了下來，搖頭道：“送你進去吧，路上黑。”
沐遙眨了眨眼，嬉笑道：“怎麽，就這麽想跟我待在一起啊？”
“嗯。”
沐遙突然愣住，心跳突然開始加速，“你…”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一直大方自在的沐遙，臉蛋一下子就變成了猴屁股似的，慌張道：“你…你在說什麽啊…你是不是喝多了…”
站在大學校門前，陸小白看著沐遙，輕聲道：“喝果汁也會醉嗎？”
沐遙低著頭，搖頭道：“我不知道…”
陸小白渾身僵直，鄭重問道：“還記得嗎，上車前，我問你，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沐遙輕輕點頭，不敢看陸小白的眼睛，“記得…”
一直以來不敢說的話，到了嘴邊，不知怎麽的，突然就不再害怕，也不再畏懼，整個人都變得輕了起來。
陸小白後退幾步，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雖然認
識的時間不久，相處的日子也很短暫，但我的確是喜歡上你了，我目前為止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麽在意過一個人，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心動的感覺，也不知道這份感情能夠存在多久，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賭。”
沐遙捂著胸口，眨著那雙裝滿了星河的眼睛，愣愣的看著陸小白，“賭什麽？”
“賭，陸小白會喜歡沐遙很久很久，久到這份喜歡，會變成愛。”
沐遙咬著下唇，輕聲道：“賭注呢？”
陸小白恬淡的笑著，“賭注是，在由喜歡質變到愛之前，做我的女朋友。”
“好啊。”
本以為就算不被拒絕，也會得到“給我點時間想一想”這樣的回答，但沒有任何思考，爽快的回應，讓陸小白愣住，“你說什麽？”
沐遙兩隻手握在背後，搖晃著走到陸小白身前，仰起頭，看著這個比自己高很多的男孩子，燦爛笑道：“我說，好啊，男朋友先生。”
……
“你不是早就到學校了嗎，怎麽還這麽晚回來啊？”
悄咪咪偷了鑰匙，給沐遙開了宿舍大門，睡在沐遙對鋪的姑娘，領著沐遙小心翼翼的回了宿舍。
早在一個多小時前，沐遙就發信息，告訴她自己到學校門口了，但一直到宿舍關門，也沒見沐遙回來。
另外一個床鋪的姑娘，敷著麵膜說道：“要是被宿管大娘發現了，蘇蘇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沐遙抱著姚禾蘇的胳膊，笑嘻嘻道：“蘇蘇最好了，來啵一個。”
姚禾蘇突然捂住沐遙的嘴，湊到沐遙肩膀上，嗅了嗅，眼神犀利道：“沐遙，你身上，怎麽有股奶香味兒啊？”
沐遙抬起胳膊，左邊聞一聞，右邊聞一聞，疑惑道：“奶香味？有嗎？我今天沒喝奶啊？”
寧悄撕掉麵膜，從床上跳下來，撲到沐遙的身上，仔細的聞了聞，突然壞笑道：“什麽奶香味兒，這明明是乳臭未幹的味道。”
姚禾蘇和沐遙一臉茫然，疑問道：“乳臭未幹的味道？”
寧悄捏著沐遙軟嫩Q彈的臉蛋，挑了挑眉毛，“你們兩個小孩子不懂，這是處男身上，特有的味道哦。”
“…處男？”
“悄悄你說什麽呢！”
寧悄挑起沐遙的下巴，媚笑道：“咱們沐遙，是談戀愛了呀。”
姚禾蘇張大嘴巴，恍然道：“所以才會這麽晚回來！”
“一切都解釋通了。”寧悄點點頭，突然板起臉，“說，那男的是誰！”
沐遙“騰騰”爬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個蒙起來，“聽不懂你們說什麽！睡覺了！”
寧悄和姚禾蘇對視一眼，同時燃起八卦的火焰，一前一後爬到沐遙床上，鑽進沐遙的被窩，“今天不招個一幹二淨，就把你吃幹抹淨，說！”
————
一個小時之前，沐遙就已經到了宿舍樓下。
隻不過，陸小白也跟在旁邊。
沐遙抿著嘴唇，指了指宿舍大門，嬌俏道：“那我進去啦？”
陸小白點了點頭，對著沐遙擺了擺手，“路上小心。”
“噗……”沐遙看著陸小白的傻樣，笑道：“我都到宿舍了，還怎麽路上小心啊，倒是你，回去注意安全。”
陸小白錘了錘胸脯，難得粗獷著嗓音道：“得司機師傅注意安全。”
彎彎的眼睛望著陸小白，沐遙踮起腳尖，拍了拍陸小白的腦袋，“回去吧。”
陸小白點點頭，剛轉身，還沒走呢，沐遙突然提高了幾十個分貝的聲音，就從身後響了起來。
“我送送你吧！”
沒給陸小白拒絕的機會，沐遙不不由分說的拉起陸小白的手，朝校門口走去。
從女生宿舍走到校門口，不算遠，但也不近。
兩個剛剛在一起的小情侶，走的很緩慢。
到了學校門口，沐遙瀟灑的跟陸小白說了再見，然後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陸小白突然抓住沐遙的手，訕笑道：“你一個人回宿舍我不放心，我送你。”
這樣的劇情，在校門和宿舍之間的這條路上，反複上演了兩次。
這對小情侶，單純的沉浸在彌漫的愛河中，完全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和被鎖上的宿舍大門。
無論是沐遙還是陸小白，都比對方想象的，更想留在他/她的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