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響雷
陽光熾熱,灼人的沙漠荒地內,有一家驛站。
一家很少有人光顧,能夠經營下去,全靠蠻荒城官家補貼的驛站。
罕見的,來了砸場子的人。
說是砸場子,其實也並不完全準確。
準確來講,是五個頗有些實力,行事作風極其狠辣,在蠻荒城西城門外的這千裏之地內,有些小名聲的沙賊,看上了這家驛站的老板娘。
這老板娘啊,在這片遍布著荒獸精怪,和披著人皮的惡鬼的沙漠中,也是讓無數男人垂涎的美嬌娘。
隻是忌憚於那個死掉的老板,沒有幾個人真的敢對老板娘下手。
倒不是害怕那個老板突然活過來,而是即便在無法之地這樣黑暗的地方,人們也會敬仰英雄,對故去的俠者投以敬畏。
當然,這五個沙賊,顯然是沒有這種高尚的情操。
餓了就吃,累了就睡,缺了就搶,癢了就上。
沙賊的行事準則,隻有一個,說好聽點,叫做無拘無束,自由自在,說難聽點,就是無法無天,肆無忌憚。
什麽俠之大者的遺孀,不就是個多年沒有經過滋潤的小寡婦?
哥幾個發善心,願意給她澆澆水,不也是“大俠風範”?
可偏偏,就有那麽幾個不長眼的玩意兒,非要擋在哥幾個的“善舉”之路上。
還是個絡腮胡,鳥窩頭,身上味道和下水道沒什麽區別的惡心人的“野人”。
說實話,砍這樣的人,讓楊二彪覺得,髒了他的刀。
這種一看就幾個月沒洗澡的家夥,怕是血都是臭的吧?
不過那根看起來,像是沙漠裏隨處折下的枯木枝的爛棍子,居然能一瞬間將四把刀掃開,著實讓楊二彪吃了一驚。
“大哥,看來這次不僅能帶回去個壓寨夫人,還能順道撿個寶貝啊。”楊二彪興奮地對著大金牙說道。
楊大彪呲著金牙,咧嘴怪笑道:“這小子好像是個時停者,殺了沒意義,手腳砍斷帶回去當豬養。”
楊三彪緊了緊手掌,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興奮道:“大哥二哥,弟弟我有一段時間沒開葷了,回去之後,這小子先借我玩兩天行不行?”
楊二彪一副反胃的表情,說道:“不是吧老三,這家夥身上的味兒,比沙漠臭蜥的還大,你睡他還不如去睡個沙猴子。”
楊三彪嘿嘿一笑,眼裏帶著惡心的光彩,“二哥你不懂,弟弟我太饞了。”
楊四彪朝地上啐了口痰,大笑道:“三哥這都多長時間沒碰男人了,好不容易遇見一個,別說野人了,就算是pi眼裏有倒刺兒,三哥也得上啊。”
楊曉彪提起刀,一步前跨,撲至黑袍野人身前,刀刃直指那人肩周,“放心吧哥哥,肯定給你留個活人!”
話音未落,沾染了無
數血腥的大刀,就已經落到了黑袍野人的肩膀。
黑袍野人沒有任何的動作,看著大刀落下,好似嚇傻了一般,就這麽坐在凳子上,等著刀落下。
“嗡……”
沒有想象中的鮮血噴灑,更沒有悅耳動聽的哀嚎聲。
楊曉彪的刀,停在了黑袍野人的肩膀上一厘米的位置。
就好像有一層綿軟的鋼板一樣,既無法推進一毫,卻也沒有砍中實物的質感。
“老弟,你行不行啊,最近沒吃飽嗎是?”
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楊二彪嘴上還是調侃的輕鬆語氣,手中的刀卻是已經覆上了一層明亮的金光,直直朝著黑袍野人的頭頂斬下。
須發茂盛淩亂,胡子都打結在一起的野人,渾身肮髒哄臭,可那雙湖藍色的眼睛,卻是好像女人一般清澈。
“咣!”
金光覆蓋的大刀,筆直落下,卻隻是將桌椅板凳劈成兩截,完全沒有摸到黑袍野人的衣角。
陸小白坐在驛站櫃台上,翹著二郎腿,左手托著下巴,破木法杖橫在膝蓋上,笑吟吟道:“你的特性,是‘銳利’一類的吧?”
楊二彪的聲音依然輕佻,但眼神卻沉了下來,握刀的姿勢也悄然改變,“你怎麽知道?”
陸小白挑了挑已經結痂的眉毛,直白道:“我又不瞎,剛剛那一下,空氣都被暫時分開了一下,一樣的刀,不一樣的效果,大概就是‘附魔’一類,能把刀變成不同的屬性。”
楊二彪一側嘴角挑起,笑道:“就算知道了特性,你又能怎麽樣?”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閃現躲開的,但你打算一直逃下去嗎!”楊二彪大喝一聲,金光附體的大刀,再次朝著陸小白斬去。
同時,楊三彪、楊四彪和楊曉彪三個人,也從另外三個方向,錯位向陸小白發起進攻。
在死亡沙丘混跡了這麽多年,這兄弟幾個的默契,早就已經登峰造極。
四兄弟同時出手,就算是身法蛇皮的強者,也沒可能躲掉他們的刀。
四柄製式一模一樣,卻接二連三的覆上了不同顏色的刀,如同海浪一般,“拍”向櫃台上的陸小白。
陸小白伸出右手,握住橫在膝蓋上的法杖。
“鐺!鐺!鐺!鐺!”
看起來一碰就碎的枯木樹枝,隻是簡單的橫掃,就在一連串的金鳴聲中,將四柄大刀全部擋掉。
“滋啦”
楊曉彪手中墨綠色的長刀,甩出一串粘稠的濃厚液體,片刻之後,就將地板腐蝕通透。
而楊三彪和楊四彪的刀,在剛剛一瞬的接觸中,陸小白也大概猜到了附加上去的屬性。
四人中,最晚出手的那個,是楊三彪。
可他的刀,卻是最快來到陸小白麵前的。
力道不重,但後勁連綿。
而楊四彪的刀,就很直給,勢大力沉,差點沒把陸小白的手給震開。
銳利、腐蝕、疊勁和大力。
陸小白握著法杖,笑問道:“你們這五兄弟,特性不會都是給刀附魔吧?”
楊曉彪一步後撤,然後橫刀前斬,“你話好多啊!”
染著劇毒的刀,快速向陸小白逼近。
陸小白收起戲謔的調侃模樣,眸子輕斂,手中枯木枝指向飛來的楊曉彪。
在一屋人的驚詫目光中,高速前奔的楊曉彪,連身體的應激反應都沒有,就變成了一塑冰雕。
楊曉彪起步時的巨大前衝力,讓他即便成為了冰雕,也依然向前飛出好幾米的距離,將驛站的木頭櫃台砸了個稀巴爛。
沒有看到任何特性釋放的特征,也沒有察覺到奇怪的元素氣息。
楊曉彪,就這麽輕而易舉的,在所有人麵前,化作了冰雕。
“小心點,可能是lv.7的冰類型特性!”
楊二彪大步後撤,和穩坐櫃台上的黑袍野人拉開距離。
他們兄弟五個,除了老大楊大彪之外,另外四兄弟都是完全的近戰特性,麵對能夠遠距離將人凍成冰雕的特性,由不得楊二彪不謹慎。
“大哥,硬茬子,先別管那個寡婦了!”楊二彪大吼一聲,生怕楊大彪jing蟲上腦,分不清主次先後。
“嘖,麻煩。”楊大彪麵色不悅的看向櫃台上的陸小白,放起狠話來:“小子,遇上我,算你運氣不好,下輩子投胎,記得別多管閑事。”
話音剛落,楊大彪全身上下,都燃起了澎湃的火焰。
整個人宛如沐浴在火焰中一樣。
就連手裏的大刀,都被火焰所吞沒。
“荒漠炎客”,楊大彪。
能在死亡沙丘這樣的地方,憑著五個人,混的風生水起,占領一方地盤,楊大彪靠的,可從來都不是別的。
硬實力,才是這個地方,唯一的通行貨幣。
感受到楊大彪身上傳來的熱氣,陸小白抓了抓胡子,一副看弱智的表情,吐槽道:“這地方本來就熱,你還玩兒火,你不怕晚上尿床嗎?”
楊大彪冷笑一聲,大刀橫在胸前,“等我把你下麵那根切了,你就知道晚上會不會尿床了。”
言罷,楊大彪淩空飛起,撞破驛站的橫梁,隨後如同一顆從天而降的隕石一般,撞向不知天高地厚的黑袍野人。
“你們這兒的風俗習慣,我還真是適應不了。”陸小白輕歎一聲,一抹藍紫色的光,混雜著好似黃沙一般的顆粒,縈繞在枯木枝的枝頭處。
“撕裂吧,所有逆反的一切。”
坐在櫃台上的陸小白,手握枯木枝,重重點向地麵。
不知什麽時候,那雙靛藍色的瞳孔,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充滿了暴
虐和威嚴的深紫色眼睛。
刹那間,向來炎熱無風的沙漠中,狂風大作,烏雲四起。
專心燃燒火焰,想著一刀劈死眼前礙眼崽種的楊大彪,完全沒有注意到環境的變化。
根本沒有注意到,方圓三公裏的沙漠,在麵前野人一句輕念之間,就變的宛如漆黑的午夜一般,沒有半點光芒能夠照進驛站。
“轟!”
碗口粗的紫色雷電,劈碎驛站的房頂,落在衝勢極猛,氣勢蓋天的楊大彪身上。
半秒鍾前,還盛氣淩人,一副高傲模樣的楊大彪,已經化作一團黑炭,失去意識,趴在陸小白身前。
陸小白低頭看了一眼身體還在抽搐的楊大彪,笑眯眯的看向一旁發愣的三人,問道:“你們晚上會尿床嗎?”
楊二彪愣愣的看著地上的楊大彪,沒聽清陸小白說了什麽,就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轟!”
下一秒鍾,楊二彪也化作黑炭,趴在了地上,身體不斷抽搐。
陸小白重新望向還站著的楊三彪和楊四彪,還是那副看起來沒有任何殺傷力的笑臉,“你們呢,會尿床嗎?”
“咚!”
“咚!”
“咚!”
楊三彪當即跪下,連磕了三個震天響的頭之後,大聲道:“爺爺在上,孫子給您拜個晚年!祝爺爺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百…”
“轟!”
楊三彪話還沒說完,就又一道紫雷劈碎房頂,落了下來。
陸小白看著頭發豎起,身體抽搐的楊三彪,無奈道:“你磕頭幹什麽啊,我就是問你晚上尿不尿床,聽不懂人話嗎?”
隨後,陸小白又看向晉升的楊四彪,笑眯眯道:“你呢?尿床嗎?”
楊四彪“咚”的跪下,頭點的像篩糠一樣,“尿,我天天晚上都尿床,一天不尿就要死要活的。”
陸小白咬掉嘴唇上的死皮,又問道:“隻在晚上尿?”
楊四彪顯然沒反應過來陸小白話裏的意思,楞道:“啥?”
“轟!”
“沒啥,找個理由劈你。”
隨手把枯木枝放到旁邊,陸小白伸著懶腰從櫃台上跳下來,看向徐夏月,“老板娘,我可以洗澡了嗎?”
徐夏月站在門口,不可思議的看著滿地狼藉的驛站,喉嚨微微顫抖兩下後,忙不迭道:“可以,我去給你放水。”
……
陸小白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已經四點鍾了。
這個澡,陸小白足足洗了兩個小時。
倒不是陸小白有多愛洗澡,實在是身上的泥垢太頑固,普通的方法根本洗不幹淨。
氣的上頭的陸小白,在水桶裏泡了半小時,抄起旁邊的毛刷就往身上刷。
搓下來的泥,差點沒把驛站年久失修的排水係統給堵上。
找老板娘借了把刮刀,把礙
事的胡子剃掉之後,神清氣爽的陸小白,走到樓下,厚顏無恥道:“老板娘,我果盤兒呢?”
徐夏月坐在凳子上,抬頭看著碎掉的橫梁,和天花板上的五個窟窿,沒好氣道:“果盤跟房頂抵了!”
陸小白瞪大眼睛,震驚道:“你房頂不結實,和我果盤有什麽關係!”
徐夏月猛拍桌子,破口大罵道:“我讓你搭把手幫幫忙,沒讓你把我驛站拆了啊!”
陸小白氣勢絲毫不占下風,站到徐夏月對麵,也猛拍了一下桌子,忿然道:“驛站被拆,和被那幾個人擄走做壓寨夫人,哪個更慘啊!?”
“誒,那幾個人呢?”
剛說完話,陸小白就發現,本應該躺在地上的沙賊五人組,已經消失不見。
徐夏月對實力不明的陸小白可能也有些發怵,坐回凳子上,氣憤道:“埋了。”
在陸小白洗澡的這兩個小時裏,徐夏月先是感歎了一下驛站的破損,隨後就手腳麻利的,把地上的五個人全都搬出了驛站。
至於搬去了哪裏,大概就隻有徐夏月一個人知道了。
畢竟被搬出去的那五個人,已經沒可能再說話了。
四個血淋淋的腦袋,被徐夏月割下來,連同身體一起,一並扔在了驛站不遠處的沙溝裏。
至於被凍成了冰塊的楊曉彪,徐夏月試了很多辦法,都沒辦法鑿動外層的冰塊。
即便是在四十多度的沙漠中,這冰塊都沒有半點要融化的跡象。
無奈之下,徐夏月隻能在驛站後麵刨了個三米多深的大坑,把冰雕楊曉彪埋了進去,然後把坑壓實填平。
能在死亡沙丘這種地方立足的,哪會有心地善良,手段幹淨的人?
徐夏月是個女人,也是早就習慣了這個地方生存法則的狠辣人。
“老板娘,我有個問題,實在很困惑。”
“你問。”
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皮膚白淨,五官精致,稱得上漂亮的臉蛋卻滿是俊朗英氣的男孩,徐夏月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
雖然早就猜到黑袍之下的“野人”,年齡不會太大。
但徐夏月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翩翩美少年。
不得不說,胡子刮掉,頭發散亂放下的陸小白,對女性的天然親和力,是很高的。
陸小白大口喝下碗裏的水,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我能打過那幾個家夥的?”
徐夏月盯著陸小白因為缺水而幹裂,滲出淡粉色鮮血的嘴唇,坦然道:“從蠻荒城往西走,這是最後一家驛站,再往西去,就是無人區,你從西邊來,我又沒見過你,答案不久顯而易見?”
獨自經營這家驛站八年的時間,徐夏月對於死亡沙丘的勢力分布,和人員構成,算不上一清二楚,但也略知一二。
想
要往更西方去的,無論如何,都會在自己這家驛站停留片刻。
多則三五天,少則買碗水。
但無一例外,不可能會繞過這家驛站。
而這個突然闖入的黑袍野人,徐夏月是沒見過的。
既然沒見過,那就隻有一個可能性。
他是從更西邊的地方過來的。
能夠穿越死亡沙丘的無人區,來到這裏,又怎麽可能是好欺負的善茬?
所以徐夏月跟自己賭了三把。
第一賭,賭陸小白不會落井下石。
第二賭,賭陸小白不會見死不救。
第三賭,賭陸小白不會挾恩圖報。
很顯然,徐夏月賭贏了,而且連贏三把。
“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盯著陸小白看了很久之後,徐夏月突然感覺這張臉有些熟悉,但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見過。
陸小白把風幹的頭發紮起來,晃了晃頭,“沒見過,我第一次來這邊。”
徐夏月站起來,趴在桌子上,兩團碩大的雪白壓在桌麵上,眼睛湊到陸小白臉上,眉毛擠在一起,“不對,我肯定見過你。”
陸小白抬起頭,眼睛向上瞟,盡量讓自己不去在意麵前的風景,“可能撞臉了吧,我還挺大眾臉的。”
徐夏月眯起眼,一臉鄙夷的看著“凡爾賽”的陸小白,“你這如果是大眾臉,那大眾就不用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