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火車哐且哐且行徑在夜幕下,駕駛室的亮燈猶如兩隻眼睛,讓人覺得這條鋼鐵長龍不是盲目前進,火車嗚嗚嗚鳴笛,隧道就在眼前,夜裏的涵洞似一隻張開大口的黑蛇,而列車成了一位高呼衝鋒的勇士,鼓足勇氣向惡蛇洶湧殺去。
勇往直前的列車繼續朝著目的地——雪城奔馳而去,雪城因雪得名,可惜如今五月鳴蜩,乘客無緣親曆在茫茫雪地裏穿行的奇景,錯過了山花爛漫的春色,大半夜眼前一抹黑,青山黛色也免了。
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倒頭睡大覺罷。
自然,亦有無心睡眠的人充當夜貓子,在距離蒸汽機車最遠的一節車廂裏,茶房正美滋滋地顛著手裏的兩塊大洋,須臾,他嘚嘚嘚敲響了3號包廂的門,門裏很快有了回應,微弱的腳步聲響起,不一會兒門便自內打開。
包廂裏亮了燈,一隻年輕的手從門縫裏遞來一個熱水壺,女子整個人都藏在門後,隻露出一隻手和一片衣角,茶房從善如流地接過輕飄飄的水壺後,把手裏沉沉甸甸的這隻遞給女子,女子拿走熱水壺又從門縫裏遞來一張小額鈔票作為小賬。
“小姐,您有什麽需要可以叫我。”茶房喜滋滋收下錢,壓低聲音說。
“好。”女子淡淡應了一聲,隨即關上門,茶房自始自終都沒見著女子的正麵。
他收到錢又轉身走到隔壁4號包廂,清了清喉嚨才抬手敲門,嘚嘚,兩下,包廂裏起初安靜,須臾,一陣窸窸窣窣,旋即又響起一陣輕咳,能聽出咳嗽的人正極力壓抑自己,不在半夜做一個無禮又吵鬧的旅客。
包廂的旅客應該起來了,他壓低聲詢問:“先生,您還要熱水麽?”明天八時二十分火車到站,隨車人員就要下車換班,茶房還想再賺一筆小賬入袋,所以到了入睡時間還做著斟茶遞水的活。
包廂裏沒人應答,茶房不死心又等了一會兒,哢噠,4號包廂的旅客姍姍來遲的打開房門,他不像3號包廂的年輕女子那麽謹慎,隻拉開一條縫隙,而是房門大敞,茶房恭敬的揚了揚手裏還剩的一壺熱水:“先生,您要熱水麽。”
4號包間的旅客是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長得極為俊秀,身上披著一件淺灰色法蘭絨刺繡睡袍,花紋繁複華麗,兩片翻領服帖在肩頭和前胸,腰帶紮成一個漂亮的垂耳結。
如果不是男子睡眼惺忪,茶房看到他整整齊齊的衣著,差點誤以為這位旅客都沒睡過:“先生,您要熱水麽。”茶房又問了一次。
“要的,03號包間的小姐還沒睡?”男子側開身,同時問道。
茶房雖然不知男子意欲何為,或許男子是對隔壁的年輕小姐有意,或許隻是被隔壁小姐的動靜吵醒,但慣會察言觀色的人,不會主動探聽客人的心思:“我剛給隔壁的小姐送過熱水。”他機靈的換了個方式回答。
男子從口袋取出皮錢夾,在夾子裏抽了一張大額鈔票給茶房,並示意他把熱水拿進包廂,茶房倆小眼笑成了一線天,恭敬接下小賬,一邊感謝一邊把水壺奉進門去。
隨著4號包廂闔上門,車廂再次陷入安靜,也不是完全的安靜。
剛把泡騰片放入熱水壺裏的田齊,聽到車頂上有噔噔噔的腳步聲,聲音很細很輕,大概和一隻貓在雨棚上走動半斤八兩,可她還是從火車輪子碾轉的白噪音裏分離出了這個預示著危險的信號。
危險,對於常人來說可能是一劑索命的鶴就是絕佳的生活佐料。
也正因為她特殊的職業和身份,自國際雇傭兵黑市退役後,田齊被佛係係統相中,成為了一名長工,美其名曰退役返聘,她的新合夥人,不,田齊也不知道係統是不是人類,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絕對是個佛係。
她一麵打開行禮箱拿出武器,一邊在心裏暗暗吐槽這趟任務令人無語的程度,試問世上真有刀架在脖子上還囫圇不知的存在麽,以前田齊覺得沒有,現在她想說眼前就有一個——係統,佛性係統。
大千宇宙孕育出係統,自然也生產了它的宿敵,所謂食物鏈結構有利於生態平衡,闖入者就是各個係統的天敵,它們任務就是為了破壞這些猶如裝在玻璃球裏的平行世界,闖入者不是一個人,它們團隊作案,田齊工作的民國平行世界剛剛被闖入者打上紅圈圈。
這批闖入者在十個係統工作日前成功潛入她的工區,它們被視為病毒,田齊就是那個殺毒軟件。
她的任務是消滅闖入者。
承擔維護世界和平任務的人,雙手抬著車窗往上推了一大截後,並沒有馬上爬出去,而是謹慎的側耳傾聽片刻,噠噠噠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來人已經小步迅速通過二等車廂朝著餐車而來,根據火車路行進的線推測,闖入者應該是從涵洞上方跳到三等車廂上,然後一節一節車廂往後走。
噠噠噠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事不宜遲,田齊雙腳一蹬,半個身子探出車窗,氣流呼呼把一切往後帶,初夏的風已經有了熱度,空氣裏懸浮著細小的煤灰,鼻子敏感的人忍住了一個噴嚏,調動眼睛迅速觀察兩側的情況——2號車廂黑著燈,4號車廂亮著。
隔壁的病秧子咳得她夜不能寐,田齊感慨自己變嬌貴了,以前躺在陰溝裏都打呼嚕的人,在豪華車廂裏竟因為小小咳嗽聲失眠,真是墮落,近墨者黑啊,田齊你跟係統久了,果然墮落了……
自嘲的人手腳協作,化身壁虎利用黑暗做掩嗖嗖爬上車頂。
月牙勾勾,疾馳的火車不停晃動:“來得挺快。”田齊剛站穩,闖入者a已經來到餐車的位置。
她二話不說打開複合弩,朝著目標連發三箭,嗡,弓弦震動發出的響聲在耳邊回蕩,箭離弦後她利落把弩甩到後背,同時抽出短刀迎敵而上,佛係係統那個傻麅子,不但把自己丟在最後一節車廂斷了退路,還把她丟在距離闖入者大本營十萬八千裏的雪城搞長線作戰。
簡直是雙重作死……
田齊打算完成任務後,一定要買個高音炮,對著係統大吼,麻煩下次不要在搞這種丟了西瓜撿了芝麻,因小失大的蠢事,‘殺毒軟件’能工作的寥寥幾人,還當綠豆一樣亂撒出去,她都懷疑一千平方公裏中有沒有一個‘殺毒軟件’駐紮,防區設置比無人區還慘。
她想到係統一番微操,一個頭兩個大,很想麻煩係統傳送的時候,牢記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條老祖宗的古訓!!!
胡思亂想間,田齊眼前寒光乍現,對方躲過第一波攻擊,也亮出自己的武器。
她收攏心神提刀劈砍,鏘,對方橫手格擋,蛤麵刀刃砍在刀背上,生生吃進一毫深,闖入者沒有五官的假麵上,如鏡子一樣映著一張猙獰的麵孔,月光朦朧田齊也不能違心的說自己此刻的表情能下飯。
“豁!”闖入者低吼一聲,一記伏身掃腿,它勢沉力大,速度極快,田齊蹬起後躍,身子閃避不及,被對方劃了一刀,她反手撐地,以後空翻落穩,最後一節車廂,稍有不慎就便宜了別人,歹勢啊。
不僅是作戰空間狹窄,禍不單行的田齊左腳一碰到支撐麵,傷口直接崩開,還有腳踝的刺痛如靈蛇自下向腦後竄起。
“靠!”她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對方是個硬茬,自己輕敵了,忍住腳疼田齊再度發起攻擊,哐且哐且奏響的夜曲裏,不時插入幾聲不和諧的擊打,時而是拳拳到肉的悶響,時而是兵刃相接的鏘鏘聲。
最後,咚!
如包袱落地,如拳打沙袋,悶悶的,夯實的聲音響起,之後就是長久的哐且哐且。
喘著粗氣的人,單膝跪在車頂上,她擦掉腿上滴落的血珠,把被擰斷脖子的闖入者丟下車,屍體不需要處理,斷了氣的闖入者會和小美人魚一樣化作氣泡隨風而去。
完全環保無汙染,連回收成本都省了。
田齊忍著痛帶傷回到自己的包廂,她隨手拉下窗簾打開燈,把身上的武器藏好,又拿出來醫療包,有時候她很慶幸自己被佛係係統選中,而不是去沒有現代醫療的時代。
有時候她又想可能是自己行善積德不足,才沒被未來世界的係統選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來到這裏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