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珩玉的計劃
田齊本來打算聽一陣雙人相聲,可惜珩穆不給麵子,剩下兩三句話都是黃珍珠在自言自語,對,女老千登記的名字叫黃珍珠,主動搭訕的男子姓杜,姑且稱他做杜公子。
為何田齊要提起杜公子,因為珩穆的沉默引來了這位一早就被直鉤釣魚的胖頭魚。
“珩穆是吧,珍珠姑娘誠心和你道謝,你拒人千裏之外是什麽態度。”杜公子義憤填膺的斥責起來。
珩穆冷哼幾聲仍不做答,田齊想象不到他此刻的麵色,病秧子怒氣引而不發是什麽樣子的,她都沒見過珩穆生氣,可田齊轉念一想,自己是是無聊透頂,竟然開始想無關痛癢的事情。
飯還沒吃撐,腦子先撐了。
她一邊自嘲,一邊走下床,到洗漱台前麵,梳子被丟在小台子上,田齊打開水龍頭,杜公子的聲音漸漸模糊,砰,有人的包廂門被用力關上。
田齊一聽,就明白直鉤釣魚不是沒道理的,這條魚一個勁兒的往陷阱裏湊。
黃珍珠恐怕做夢都笑醒。
梳好馬尾,田齊把睡皺的衣裙整理好,她轉回去整理好床鋪,拿出武器繼續保養,車窗外的光線越來越暗,夕陽落入地平線後,她擰開了燈,手腕上的表盤顯示晚上八點十二分。
她嘴裏嚼著肉幹,一直也不是很餓,但是晚飯是正餐必須吃。
田齊把槍放回大腿上,她放下裙擺,拿起手包打算招呼茶房過來幫自己訂餐,她聽了一陣門外的動靜,過道裏有人在走動,都是尋常人的腳步聲。
她打開門,茶房正好提著水壺經過。
“幫我訂一份牛排八成熟,一份烤土豆,再送一瓶紅酒過來。”田齊從包裏拿了一張小費出來,茶房畢恭畢敬的接下。
他笑道:“小的,馬上就去。”
“去吧。”
“田姐姐,你醒了。”從洗手間方向走來的人歡喜道,聽聲音田齊都曉得是珩玉。
小姑娘蹦蹦跳跳,比田齊在王府時所見的珩玉更放肆些,看來傳聞不假,王爺是個刻板守舊的大家長。
田齊衝她點了點頭,又轉回頭示意茶房去餐車幫自己訂餐,茶房機靈的走了,她剛要關上門,珩玉立刻就加快步伐跑了過來。
一眨眼功夫,人噌一下跳到門口,兩條辮子甩啊甩的,田齊也沒能當著人的麵摔門,畢竟對方是女孩子。
田齊怕自己摔門,珩玉能站在門外哭得梨花帶雨。
“有事嘛?”她問。
“田姐姐,我要去上學了,我想問問讀書的事,我哥讀男校,不是女校,好多事情說不清楚。”珩玉小心翼翼的祈求,她生得很清秀可人,本身纖細嬌小,又喜歡穿粉嫩的衣裳,乍看之下比實際年齡還要小一點。
可能是大福晉的寵愛,連珩穆也是對她嗬護備至,讓她在內宅裏除了懼怕王爺之外,並無其他憂愁。
看珩玉幾次揶揄珩穆,就能看出來,他們兄妹兩個感情還很好的。
母親兄長疼愛,錦衣玉食度日,以至於珩玉求人的時候,都帶著撒嬌的味道。
田齊沒有拒絕一心求學的孩子,她收回抵在門框上的手,作勢請她進來:“你想問什麽,我還有一點時間。”
“真的,田姐姐,你太好了。”珩玉歡喜的拍了拍手,孩子氣地原地跳了跳。
她進來後,田齊把小靠背椅空出來,擺到珩玉麵前:“你請自便。”
珩玉半點兒不見外,捋順裙擺坐了下去,姿態端莊又好看,她雖活潑直言,禮節上還是很嚴謹的,大福晉對女兒教導並不是一味的要求循規蹈矩。
“田姐姐,女孩子讀的學校都是女孩子嘛,先生也都是女的嘛。”正如田齊說的,珩玉心直口快。
她開場白都不需要,直奔主題的行為讓田齊省了不少麻煩,她給珩玉倒了一杯水後,才坐到到床鋪上,包廂並不寬敞,倒也算不算逼仄。
一張小床,一張小桌子和凳子,洗漱台,廁所在頭等車廂後麵,與一截行禮車廂掛在一起,二等車廂是上下床鋪,三等車廂是軟椅,在後麵就是便宜的硬座車廂,與裝煤的車廂掛在一起,在末等車廂坐一陣,身上都會落下不少煤灰,是貨真價實的灰頭土臉。
頭等車廂已經是矮子裏最高的一個了。
田齊心裏感慨一陣,才坐到自己的床上,她看著一臉期待的珩玉,知道她正因為上學的事興奮不已,姑娘能在舊時代讀書上學,真的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日後她的眼界也不會僅限與小小的院落,生命中也不隻有丈夫兒子公婆幾個簡單的人際關係。
“學生都是女孩子,但是老師可能會有男先生。”
“那女學生住那裏。”
“如果是寄宿學校,就住在宿舍樓,一個屋子有六個人,也可能有十個人,女孩子們一起生活,一起讀書,放假了才能離開學校。”
“一起住,那我就不怕了。”珩玉歡喜道,她眼珠子提溜轉了轉,又問:“田姐姐,那女學校的學生都是那裏的人啊。”
“天南地北的女孩子。”
“我哥說,不能帶人進去伺候,什麽事都自己做,是不是真的。”她問這個的時候就有點猶豫了,顯然自被大福晉收養,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珩玉是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她的擔心也不無道理,畢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女子,突然要自力更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怕自力更生的地方在學校裏。
田齊點點頭,在這個問題上,她很認真:“珩玉,人想要一樣東西,就必須付出代價,你要讀書就要刻苦,讀書本來就不是一件完全快樂的事情,連帶著你要自己生活也是如此,如果你隻是要錦衣玉食,丫鬟婢女簇擁,那就直接順從家裏的安排嫁給門當戶對的人,過著少奶奶的生活就好。”
珩玉聽到嫁人二字,立刻用力搖頭:“田姐姐,我不嫁給阿瑪選的人,哥哥說外麵的世界很大,額娘也說讓我看看王府外,雪城外的風土人情,不要一輩子被困在宅院裏。”
“我能吃苦的,不能吃,多吃幾次就好了。”珩玉終究是樂觀的,她雙手握拳抵在腿上,仿佛一種無形的鼓勵,鼓勵自己麵對未知的困難。
大多數人會對未來不可預知感到害怕,而少數人會因為未知而興奮,珩玉是前者,田齊是兩者之間。
“就是要自己洗衣鋪床,吃飯是和大家一起去食堂裏吃,你可以找學校裏找一個好朋友,你們可以一起適應新的環境,一起上課下課,一起吃飯睡覺。”田齊需要告訴珩玉事實,而不是美化或者醜化學校生活來糊弄她。
對於女孩子讀書這件事,童年在基地長大的田齊,也是退休後,才在這個小世界裏真正體會了一把普通人的校園時光。
校園的酸甜苦辣都透著一股象牙塔的純真,它仿佛是一個半隔絕的世外桃源,畢竟田齊沒有經濟負擔,校園裏的小打小鬧她都可以無視,記得上一世她守護的人,是一個命運多舛的女子,出生就被拋棄,從街頭小乞丐一步一步成為第一個女外科醫生。
學醫於那個女孩來說,是改變人生的途徑,她渴望校園,渴望學習,熬得整個人脫了形也要爭取到入學名額的那份倔強,猶如一記重拳打在田齊心裏。
作為女孩唯一的資助人,田齊一邊過著校園生活,一邊提供各種資金來源的機會給女孩。
女孩成為正式醫生的那天,她看著比同齡的姑娘都更顯老,可又如何,她想要的又不是皮相永葆,她要的是命運的轉變,女孩已經爭取到了。
因為女孩給田齊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以至於她現在對想要讀書改變人生的人特別寬容。
得益於這份寬容,珩玉才能進到包廂,而此時,珩玉除了問自己的事情。還想著怎麽給自己單相思的笨大哥牽紅線,要他自己來,珩玉一輩子都可能沒有嫂子了。
“田姐姐,我哥給了我一本書,我看了一下,有些地方不懂,他也不好教我,我能不能問問你。”珩玉要為大哥努力一把。
坐在床鋪上的田姐姐看了一下手表,珩玉也好奇:“姐姐,你也教我看手表好不好。”
“我晚飯來之前都可以。”田齊回答。
珩玉點點頭,心想,起碼能讓大哥過來送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