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周到
田齊給人挑好衣服和配飾,然後就直接開車把藺卿稚送回旅館,她沒有下車,因為不想重新啟動車子,太麻煩了。
“王叔,麻煩你和藺卿稚進去,我開車在附近逛逛,十分鍾後回來,行不行。”田齊看著站在旅館門口的人問。
她一回來就感覺到各種打量的視線,王叔的身份大概是不需要介紹都能明白的,餘官桂的心腹,在京城怎麽能沒有排麵呢。
王叔點點:“好的,姑娘放心去玩一圈,我正好和旅館裏的熟人打打招呼。”
既然對方答應了,田齊也沒有再說什麽,直接開車就走了,留下滾滾塵土,藺卿稚抱著巨大的包袱,他以前也見過餘爺,對方根本沒留意過自己,聽戲不過是應酬罷了。
達官貴人都說餘爺吃喝賭都喜歡,對美色沒甚心思,他媳婦每隔半年從老家來住半年,然後又回去照顧老人,因為老人不願意離家,媳婦在老人麵前盡孝,餘爺也沒做對不起她的事情。
京城裏的人都說他有情有義。
至於王叔,餘爺的心腹,他也不喜歡聽戲,逛窯子,但是特別喜歡賽馬和收集古董文玩,家裏就一個老婆,也是發妻,很厲害的一個女人,京城裏有名的太太。
所以,和王叔站在一起,藺卿稚不需要擔心他見過自己而擔憂,很容易就放鬆下來。
“王先生,裏麵請,今日有累了。”
“不客氣,你是田姑娘的助手,餘爺說算自己人,照應是應該的。”王叔說。
自己人,聽到這三個字,藺卿稚懸著的一顆心是徹底放下來了。
他知道,隻要自己照顧好少堂主,以後求個安穩日子是沒問題的,現在,已經很好了,不是麽,等他站穩腳跟再把姐姐接過來。
讓姐姐也過幾天安穩日子。
藺卿稚鬆了口氣,臉色也明媚起來,他和王叔一起走進旅館,旅館裏的商賈和掌櫃都知道,他們擔心或者想看的熱鬧都不存在了。
有餘爺作保,藺卿稚在京城裏橫著走都是可以的。
“王大先生,大駕光臨。”掌櫃前來恭迎。
“確實,送個人回來,餘爺今晚在聚賢樓請錢五爺擺和頭酒,藺卿稚和他之間的誤會,就算解開了,這人現在是田姑娘的助手,掌櫃要多多照應才是,田姑娘是個女子,不方便住進餘爺的府邸,她來得突然,也沒要餘爺安排住處,既然已經住在這兒,你就要多費心才是。”
“自然,自然,我絕對會悉心照料。”
“好,我與藺卿稚在雅間說話,你送些水果茶點上來。”這就等於向所有在旅館的人宣布,藺卿稚的事情翻篇了,現在他的靠山是餘爺,自行掂量著辦事說話。
掌櫃親自把二人帶進雅間,上好茶水和點心後,王叔抿了一口,說:“藺卿稚,餘爺有話與你說,但是不方便在田姑娘麵前提。”
啊,藺卿稚先是詫異,然後了然,笑道:“請說。”他虛心等待。
“餘爺不希望你和過去的人再有往來,你現在的身份是田姑娘給的,她的名聲不能因為你過去做了什麽沾了不該沾的東西。”
“藺卿稚明白。”他到底是下九流出身,少堂主身份高貴,清清白白,原意紆尊降貴的出手相助,要是因為他的出身被人詬病,確實是他這個助手做得不夠好。
王叔繼續道:“還有,田姑娘已經和餘爺提過,你有一個姐姐流落在外,這件事餘爺交給我了,你姐姐我會安排她離開弄堂,給她找一份活。”
“少堂主,她,提到我姐姐了。”藺卿稚不敢置信的看著王叔,眼神有點呆,好似聽不清他的話又問了一遍:“是真的麽,我姐姐有救了。”
“我隻是答應去找,找到後會給個安排,能吃飽飯,剩下的,你在多要求就是得寸進尺了。”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想我姐姐活著,有口飯吃就行,”藺卿稚今天是被喜訊衝昏頭裏,他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人如此照顧過。
之前自己還想著少堂主怕麻煩,不應該再開口求的。
不曾想,不曾想……
藺卿稚雙手交握在膝蓋上,搓了一手的細汗,又覺得衣裳精貴,不好弄皺了,局促不定的,王叔看他一臉真情流露,知道此人是重感情的,餘爺說過,重感情好,讓藺卿稚念田姑娘的恩情,誓死相報,不好的就是他還有個姐姐,人隻要在京城都不難找,剛才餘爺已經放話出去,最遲明早就能有消息。
藺卿稚的姐姐,要是懂規矩,安安分分最好,就怕她不懂規矩,拖累田姑娘。
王叔對田姑娘選擇藺卿稚跟在身邊,其實不太理解,畢竟是個戲子,不過人家既然選了,餘爺也沒說話,他就更不適合越俎代庖。
但是,該提醒的,王叔也不會落下:“田姑娘對你恩重如山,藺卿稚,現在不需要我提醒你要怎麽做,她以後就是你的主子,你要明白,不是所有下九流的戲子,都能有今天的場麵,讓餘爺出麵去給你擺和頭酒。”
“藺卿稚明白,我會一輩子忠心耿耿,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報答少堂主的恩情。”
“你不但要明白,還要做得到。”
“我絕不食言。”
該交代的說完,五分鍾也到了,藺卿稚親自送王叔下樓,他早已換下火車侍從的衣裳,穿了一身暗紅團花地長袍,因為喜上眉梢,整個人如畫中妖姬脫塵而出。
豔光四射的。
過去,旅館裏住著的豪商,或許有膽子一擲千金,博紅顏一笑,現在,也隻是遠觀罷了。
“藺卿稚,你們在火車上遇到了那個小鳳凰?我以為他已經死在京城外了,沒想到還有此逸聞。”珩穆的表哥聽他講述火車上的事情,忍不住一手攬著人,一手抓著酒壺調侃:“哎喲,我可憐的表弟,情竇初開就折在火車上咯。”
“想來那個田齊也是眼瞎,珩穆你別在意。”他安慰情緒低落的人道。
怎知,說完就立刻被人瞪著,珩穆板起臉來:“表哥,你不許說田齊不好,是那個戲子太會演戲了,田齊性子好爽,又喜歡行俠仗義。”
“好好好,我不說你心上人不好,行了吧,她很好,她巾幗不讓須眉,又能怎麽樣呢,她不喜歡你不是麽。”
珩穆又低下頭,心裏憋悶,才找表哥談心,他們以前在外麵求學,自己不高興了,也會和表哥說一句,說出來心裏就舒服了。
低頭望著自己鞋尖的人,根本無心欣賞小花園裏的夜色,夏花燦爛,也點不亮他的眼眸,月光如銀,也照不亮他的心。
微風拂麵,夏夜的風都帶著一股悶氣,蒸得人渾身不爽利。
“喝一口,醉解千愁。”表哥鬆開人,抓起被珩穆嫌棄的酒壺塞進他懷裏,微醺的鼓動道:“真的,聽哥一句話。”
“我就是想,她怎麽會忽然討厭我呢,明明屢次出手相助,多聰明機智的一個人,就忽然翻臉了,我覺得不應該的,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珩穆百思不得其解,兩道長眉深蹙,嘴巴不喝酒都苦澀難忍,還喝什麽,喝醉了又忘不掉她,喝了更想她怎麽辦。
珩穆抓起酒瓶,心裏無端就委屈起來,她怎麽能這樣,那個戲子太可惡了,狐媚子,害人精,下九流。
嘭,他氣得拿酒瓶子發泄,把它往花圃裏扔,瓶碎酒撒,醇香一絲絲一縷縷的沁在微風裏。
“表弟,你無端發什麽火呀。”嬌柔的嗓音自月洞門在傳來一聲隨著一道清麗的身影走進,一個溫婉可人的女子走了過來。
她是珩穆的表嫂,表嫂恐怕是過來把表哥帶回去的。
“你來啦,我不行了,你來開解開解他,整天拉長臉,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表哥勸了半天,自己喝醉了珩穆在糾結著。
表嫂笑了笑,她知道自己丈夫和表弟在談誰,趕巧,自己也剛聽到一個大消息。
“珩穆,那個田齊姑娘真的把藺卿稚帶身邊。”她問。
珩穆抬頭看了一眼表嫂,隨後避嫌的錯開視線,點點頭。
表嫂心裏有數了,又伸手把爬在石桌上的丈夫搖醒,丈夫喝得迷迷瞪瞪,醉眼迷離的坐起來,不滿的撓了撓麵頰:“怎麽了。”
“我剛才聽到一個消息,總巡捕房的餘爺,親自在聚賢樓擺和頭酒,讓錢五爺和藺卿稚把過去的帳一筆勾銷,我爹說,聽餘爺的意思,是他家小姑奶奶來了,既然開了口,那就得辦成事。”
餘爺的身份,京城誰人不知:“珩穆,田齊除了是田老板的女兒,她和餘爺也沾親帶故,這事兒你知不知道。”
“你說誰擺和頭酒。”珩穆和表哥異口同聲,說完,又相視一看,珩穆心裏更多是嫉妒,表哥臉上寫滿了震驚。
他眼神鋥亮,一把摟住表弟:“你喜歡的姑娘這麽大來頭的,藺卿稚打傷錢五爺這麽大的事都能擺平,她真是手眼通天。”
“媳婦兒,你爹還看到什麽了。”
“就這些,但是你們說的田齊,今晚沒去吃和頭酒,餘爺說她舟車勞頓,在休息,自己出麵也一樣。”
“人都沒去,架子也太大了。”
“可不是,錢五爺也不敢吭聲,反正餘爺一味維護,就算錢五爺有人撐腰,到底也隔了關係,看來,藺卿稚是得了菩薩庇佑,遇到貴人了。”
“是誰的貴人還不一定呢。”表哥嘀咕了一句,讓人似懂非懂的話,珩穆沒心情聽下去,他無法承受田齊為別人排憂解難。
他囫圇無表哥表嫂道別,兀自低頭回屋去,剩下院子裏的兩夫妻,開始盤算。
“媳婦兒,你說,我們要是撮合珩穆和田齊,日後咱們家在京城不就有倚仗了麽。”表哥越想越覺得自己要讓珩穆繼續纏著田齊,烈女怕郎纏,珩穆資質不差,雖然家花不比野花香,到底家花宜家宜室。
珩穆這樣的,才能得長輩歡心。
表嫂也讚同他的意思,卻說了其他事情:“咱們家落魄了,現在是過得如履薄冰,珩穆他爹又遠在雪城,沒權沒勢的,餘爺不一樣,餘爺就是京城的半邊天,咱們也是為他好,日後好處還會少嗎。”
“可是,看珩穆的模樣他懂個屁討人歡心,這不是被嫌棄了嗎。”
“珩穆不會,咱們可以教他,貝勒爺,你和我一起教,藺卿稚的狐媚手段,都是不入流的玩意,看幾天就膩了,珩穆好比大家閨秀,小蹄子再浪,當家主母位置總不能讓個下九流來坐罷。”
“夫人說得對,珩穆就是太木頭,不教是不行的,待會我就過去假裝安慰他,然後讓他不死心,明天就到旅館去,你呢,拉上珩玉一起去,珩玉嘴巴不停的誇田齊,我估摸著田齊對女子心軟,你和珩玉去,對方也不敢趕人走。”
“是啊,相公說得對,女子和女子,總是好說話的,但,珩穆現在被傷成這樣,他哪裏有心思過去,臉麵上也遮不住啊。”
“沒事,我自有辦法。”
“什麽辦法。”
“你附耳過來……”
珩穆回到客房,剛躺下,耳畔又想起表嫂的話,什麽她為了藺卿稚去擺和頭酒,錢五爺身份如何厲害,餘爺如何難請,這些珩穆都是一清二楚的。
為了一個戲子,田齊真是大動幹戈!!!
他握拳在身側,想了想又不忿,抬手重重砸在床褥上,被驚動的二順起來詢問,被珩穆打發走。
他現在需要自己安靜,生悶氣又怎麽樣,田齊不知道,也不在乎。
“表弟,睡了麽?”正輾轉反複間,表哥敲了敲門,珩穆對表哥還是很尊重的,他沒弄睡也無語撒謊。
“沒睡,進來吧。”他說。
門嘎吱推開,表哥臉頰暈紅,腳下走路穩健,感覺已經醒過酒了,這麽快,珩穆請表哥落座:“表哥還有話說?”
“有,珩穆,我想你可能需要去弄清楚一件事,你跟我說,田齊和你相遇的時候,是遇到刺客了,也就是說她一直在危險中,你想過沒有。”
“想過,怎麽了。”珩穆知道啊。
“你果然是個榆木腦袋,她被人追殺,忽然在火車上變了性子,你怎麽就不問問,她是不是又遇上棘手的事情,需要把你氣走,用一個戲子做擋箭牌,這事兒你得自己問清楚啊。”
“表哥,你說得是真?”
“我怎麽知道是不是真,你自己不問,還要你表哥出馬,又不是我娶媳婦。”如果他還未娶,接近田齊的事兒哪裏還輪得到一個木頭去做。
表哥心裏清楚,他家急需一個靠山,珩穆的爹鞭長莫及,突然來了時機,不抓住就是笨蛋了。
真是可惜,怎麽自己不晚生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