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出發
餐廳裏的食客無頭蒼蠅一般橫衝直撞,田齊沒辦法安撫驚慌的人群,他們好比洪水猛獸,自己妄圖以一人之力去阻擋,下場隻是螳臂當車。
“田小姐,門鎖了。”護著大福晉和珩玉的病秧子擰了幾次門把手,都沒法推開廚房的木門,應該是有人進去後反鎖了,幸虧餐廳隻有一個樓梯上下相連,田齊隻需要盯著一個入口,不然敵人四麵八方的來,自己還要帶著三隻小白兔,她都想當場暴走了。
“撞開啊。”田齊背對三人喊道。
咚,咚,咚。
病秧子果然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結果他還是滿滿慚愧的道:“我撞不開。”
“你白吃飯的。”田齊終是忍不住諷刺到,她粗魯地推開人,二話不說抬腳側踢,轟一下,廚房門的門連帶著門框和牆都震動起來,門輕而易舉就被踢開了一截,田齊聽到木頭劃地麵的咯吱聲,顯然是有人用櫃子之類的頂在門後麵。
她上去又是一腳,門被踹出能側身通過的寬度,大福晉和珩玉震驚的看著田齊,而震驚又慚愧的病秧子,一臉無地自容的杵著。
田齊真的要被氣死:“傻站著幹嘛,進去啊。”一家三口都是……
大福晉率先反應過來,她把珩玉推進門縫:“別給田小姐添麻煩。”珩玉點點頭輕巧的鑽了進去,大福晉也跟了進去,田齊白了一眼看著自己的病秧子,咬牙切齒道:“進去啊。”
“你先。”他忽然十分紳士的說。
田齊差點就送他一粒自由的花生米,但為了節省子彈,她還是忍痛把這蠢貨留在世上:“不會開槍,不會開門,屁本事沒有,趕緊給我鑽進去。”
“珩穆,你過來,別耽誤田姑娘。”門裏的大福晉喊道。
田齊覺得大福晉還是很識大體的,知道他們三個都是包袱,就要有做包袱的自覺,在此刻田齊才有田老板為大福晉惋惜的感覺,這個女人確實可惜了。
再好的基因都被郡王給汙染了。
田齊最後一個進入廚房,這裏空無一人,廚師和助手們早就逃之夭夭,臨走之前還很聰明的堵住入口,她把架子上的主廚刀抽出來,一一遞給母子三人,他們穿的衣服都是倒大袖,藏一把刀自衛完全不是問題。
“藏在袖子裏,下樓後往大街人多的地方跑,然後躲進電報局知道了麽。”田齊吩咐道,電報局賬房保險櫃裏都有槍,隻要不持有武器衝進去,都不會吃槍子的,大福晉雖然臉色蒼白,卻已經鎮定下來,她接過刀按在珩玉格格發軟的手心裏,讓女兒攥緊不要放開。
“走吧。”通往一樓的樓梯門虛掩,田齊把刀給他們後,又重新把頂在廚房門後的櫃子複位,她轉身湊到窗戶前,透過玻璃窗瞅了瞅後街的情況,後街堆著不少雜物,但是沒看到隱藏的殺手,可街口的位置停了一輛沒有熄火的叫車,一個穿警察署製服的人躲在車裏抽煙。
難怪開槍都沒冒頭,警察署也參與其中了,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田齊也不奇怪,但是她還是衝著抽煙的男子舉起來槍。
“你怎麽不走。”病秧子忽然湊過來碰了她一下。
嚇了一跳的人立即鬆開扳機,自己差點打草驚蛇,這都是什麽瘟神附體的蠢貨:“你怎麽還不滾!”
咚咚咚,雜亂的腳步聲已經逼近廚房,這人天堂有路不走,非要留下來拖著自己進地獄門,田齊氣不打一處來,剩餘的耐心全一哄而散,火氣蹭蹭蹭衝上腦門:“帶你兒子走!”她衝大福晉吼道。
大福晉一把揪住病秧子,也忍不住罵道:“你沒長腦子,還在這兒礙事。”
“娘,田齊的腿還沒好,我走了她怎麽辦。”被視礙手礙腳的病秧子,推搡著母親到了樓梯門外,同時鄭重道:“娘,你記得田齊的話,跑到大街上,躲進隔壁電報局。”
“哥!”小兔子一樣的珩玉急忙叫道。
雜兵一把奪過銀元,嫌棄地在手裏拋了拋:“這點兒……”意思是少了。
旅客隻能又拿出一塊,雜兵仍不滿意,罵罵咧咧的。
最後一直拿了三塊,對方才轉身去搜刮去他旅客,珩穆低聲讓二順準備錢,大順已經來了,王府這次來了兩個老嬤嬤,二順和大順兄弟,兩個護院,攏共六個人。
“你們做什麽的!”領頭的雜兵逛到珩穆眼前,上下打量他,飄忽的眼漸亮,嘖嘖道:“說清楚了,這麽一夥人,別不是裝成商人的江洋大盜。”
對方顯然見財起意,虛張聲勢想要更多,珩穆給了二順掏錢的眼神,二順拿出三塊大洋,雜兵臉色一變,抬手虛虛在每個人麵前點了一下:“你們九個人,就給三塊大洋?”
“看來真是心裏有鬼啊,兄弟們,過來,給我一個個人搜。”領頭叉著腰,手都差點伸到二順抓的錢袋子裏,貪婪得令人作嘔,其他雜兵見珩穆是肥羊,一個個聞到血腥味的豺狗一般,舔著獠牙往這兒靠。
珩穆心裏厭惡,也還是想花錢消災,他沉聲問:“你要多少。”
“二十七塊大洋,一塊都不少。”某人獅子大開口。
二十七塊大洋,珩穆有也出得起,他正要給錢,樓下又傳來一陣喧嘩。
“搜到沒有!”一個嗓門洪亮的男人大步走進大堂,從珩穆的角度看下去,隻見他光溜的腦袋,來人一件對襟外套披在肩上,搖搖晃晃如披風一般。
光頭男人約莫三十五六上下,濃眉虎目,厚嘴唇上有兩撇小胡子,大步流星進來,眯著眼環視旅館四周。
“小姑娘都給我站到前麵來!”他大手一揮,把肩上的褂子如鬥篷一般威風凜凜地往一抖,隨從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衣裳,充當傳聲筒似地,衝著還發懵的旅客又喊了一句。
“年輕姑娘,都給站到前麵來,這是咱稻縣的孫大隊長,來這兒是抓逃犯的,都給我配合著點兒。”隨從狐假虎威,不忘狗腿地在前麵引路。
孫大隊長抬腳噔噔噔上樓來,他是稻縣的地頭蛇,男旅客倒是無所謂,大不了花錢消災,有的女旅客早就嚇得麵無人色,有丈夫或者家人相隨的還好,單獨出行的恐怕要遭殃。
掌櫃的想疏通疏通,奈何孫奇貴不好惹,他記得住店的旅客裏,有一對母女和一位田姑娘是沒人照應的,怕是要出事了。
“你,過來。”掌櫃額上的冷汗還沒來得及抹,上樓的孫奇貴果然就盯上了那對母女,小姑娘掌櫃見過,剛及笄的年紀,長得十分水靈可愛。
他抬眼往二樓看,小姑娘正藏在娘親懷裏,做娘死命把女兒往後藏,孫奇貴見狀,立刻就吩咐屬下過去,強行把小姑娘從母親懷裏扯出來。
“你幹什麽,你們幹什麽,別動我女兒。”農婦拚了命推開保安隊的流氓,她一個婦道人家,拚盡力氣,小姑娘嚇得哇哇叫,抱著母親的胳膊不撒手。
這幫流氓,惡棍,就是強搶民女,掌櫃握緊了拳頭,最終,在母女的哭喊聲中狠狠撇開了頭看向別處,其他旅客也隻是敢怒不敢言。
“娘,娘,救我。”小姑娘掙紮著被保安隊的人拖到光頭跟前。
珩穆心裏恨不得揎拳擄袖,上去打這幫惡棍一頓,但,不行的,對方有槍,而且自己身後還有一個珩玉。
強龍不壓地頭蛇,他能聽到珩玉驚恐的嗚咽聲,珩穆冷著臉,不敢露出任何怯意,生怕引來光頭的注意,他又忍不住看向田齊,她站在柱子後,珩穆隻看到一個模糊的側影,不知道她打算如何。
小姑娘被幾個大男人製住,光頭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強迫姑娘把臉蛋抬起來,小姑娘細嫩的下巴一下就被人掐出兩道紅印。
“長得挺標誌,今晚,你就是我新納的姨太太了,送回我府上去。”光頭滿意的哈哈大笑,姑娘的母親聽他這樣說,發了狠地衝過來要把女兒搶回去。
“我女兒還小,大老爺,您放過她吧。”農婦撲騰一下衝到光頭腳邊,一把抓住女兒的腿,一邊苦苦哀求他:“大老爺,我給你磕頭,我女兒還小,你放過她。”
“這娘們,真不識好歹,跟了我們孫隊長,吃香喝辣。”隨從一腳踹開農婦,他慣會察言觀色,立刻就讓保安隊的人把小丫頭架走。
“爺,我今天路過的時候,還看到另一個小丫頭,長得真俊,就住在這兒裏頭。”隨從奴顏媚骨的笑道。
他們!
珩穆心底駭然一涼,這幫臭不要臉的一早就派人盯著了,他不知道被盯上的是田齊還是珩玉,其實珩穆是關心則亂,從他的角度看不清田齊,但是從光頭的角度,還是能看到田齊的。
這點,田齊十分清楚,她站在柱子背後不是為了躲人,隻是找個地方靠一靠,思量一下要不要出手管閑事。
她算了一下樓上樓下的人數,加上孫奇貴,保安隊來了十二個人,恐怕來不及換彈匣,沒人掩護,一杠十六個堂口,風險有,要不就擒賊先擒王,拿了光頭再說。
也行吧。
田齊估摸了一下十二個人的位置,光頭貪婪的目光從她臉上溜過,住在田齊隔壁的農婦剛才被重重踹了一腳,如今蜷在地上仍掙紮的想要起來去救女兒,小姑娘見狀,嚇得魂不附體,連忙求孫奇貴不要傷害她母親。
孫奇貴根本不看她,一雙眼睛在其他旅客身上打量。
“隊長,我見那小妞兒,就是和這個小子一起進的門。”剛才向珩穆索要錢才的雜兵,真是見機行事,立刻就把珩穆一夥人供出來,畢竟,田齊不意外,這幫人見風使舵的本事,牆頭草都遜色三分。
“小妞在這兒呢。”另一個人喊道,他用槍托砸開擋在前麵的護院,大福晉死死抱住珩玉的頭壓在肩膀上,不讓這幫混蛋看到女兒的臉。
“別碰我妹妹。”珩穆母雞護仔一般,以身子擋住了大福晉和珩玉,如此陣仗,反而讓孫奇貴對瑟縮在後麵的珩玉更加感興趣。
孫奇貴啐了一口唾沫,笑如餓鬼,他掏出腰間的配槍,槍口抵上珩穆的胸膛,洋洋得意道:“我就是動了又怎樣。”
“把小丫頭給我拖出來,我看看有幾分顏色,她哥倒是長得挺俊。”孫奇貴說著,就把槍口抬高,冰冷的槍代替孫奇貴的手,劃過珩穆漂亮的下巴,孫奇貴眼神變深了,也更危險。
“隊長,要不,您倆個都收了。”隨從一陣嘿嘿低笑,說出來的話,令珩穆臉色瞬間黑如鍋底。
田齊冷眼看著,王府的人沒有如火車上那般表露身份,畢竟火車從雪城出發,王府的名頭餘威仍在,到了稻縣,貿然表露身份,怕是孫奇貴聽了,馬上就將珩玉霸占,第二天就給王府發電報生米煮成熟飯,王爺的個性,要麽會讓珩玉以死守住名節,要麽就承認孫奇貴這個便宜女婿,從他身上謀取利益。
無論哪條路,對珩玉來說都是一輩子的地獄,所以珩穆才會暗地裏製止二順出聲。
擺在珩穆麵前的選擇不多,他小身板也扛不住孫奇貴一拳頭,更別說現在孫奇貴對他,也是曖昧不清。
田齊這樣分析,也不是不喜歡藺卿稚耍心機,本來就是難得的機會,能抓住是他的本事。
起碼他用了腦子,也比隔壁那對任人設計的兄妹好一點兒。
藺卿稚對人有很深的防備心,他到底經曆了什麽,才慣於用謊言來拯救自己,田齊不得而知,也沒有心思去探聽。
她喚來茶房,讓他找一個空位給藺卿稚,自己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仁至義盡,剩下的田齊就沒心情也沒時間去管了。
隻是,田齊沒有想到,藺卿稚麻煩精的體質,比珩穆更甚,茶房才把人領走沒多久,末等車廂就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車上有個流氓對藺卿稚不規矩。
怎麽總有流氓見色起意,他們閑得慌?!!
藺卿稚嚇得不輕,又想方設法來到田齊麵前求助。
因為是田齊讓茶房帶人去的,現在皮球又被踢了回來,讓田齊腦殼痛。
加上手又還麻木著,她算不上脾氣好。
“為什麽要回來。”田齊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麽目的非要留在頭等車廂,非要黏著自己,莫不是真是小偷兒或者老千,要摸清楚頭等車廂的情況好尋機下手?
田齊心思百轉,看著眼前著女裝的人眼神也嚴厲起來。
藺卿稚咬著下唇,過了一陣才說:“少堂主,您可憐可憐我,我不想再夜不能寐,總有人盯著我,趁機吃我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