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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龍雲城

  藺卿稚聲音越來越高,珩穆的頭越來越低,作為話題中心的田齊,已經開始隔岸觀火,任由藺卿稚把數落珩穆的不是。


  他說的句句屬實,珩穆是個世家公子,平時隻有別人對他眾星捧月,關心別人的情況,受眾也隻有爹娘和妹妹珩玉,麵對自己的時候,珩穆一貫弱勢,相處時間短,也不妨礙田齊過分強勢的作風給珩穆心裏造成的影響。


  田齊會受傷,看得見的傷珩穆也關心過,隻是沒有藺卿稚這樣,有打架經驗的人關心得到位。


  被忽視的部分,有可以諒解的理由。


  “田齊,大夫怎麽說。”珩穆的氣焰被藺卿稚霹靂手段掐滅,愧疚的望著田齊,伸手想要碰觸,被她眼神製止。


  “我沒看大夫,跌打損傷的事藺卿稚已經處理了,珩穆,昨天的事,你覺得介意的,我跟你道歉,但是你想要別的,我沒辦法給。”她很真誠的和他說心裏話,半句假的都不慘,真話都是傷人的,受傷的人都會痛。


  珩穆很痛,他的眼神幽幽地,像潭水裏的漩渦,潭水之上是密密匝匝的落雨,天地間緊密相連的是斷斷續續的節,如珩穆的心。


  她不喜歡下雨,所以也不喜歡珩穆的眼神。


  因為不喜歡,田齊轉開臉,她抬手拍了拍藺卿稚的肩膀,低聲吩咐:“你來解決,我去和餘官桂談事情。”


  “好的,少堂主。”他輕語,刻意用唇擦過她的耳廓,田齊耳上一暖,一觸即離。


  算了,不和他計較,他也是按照自己的要求行事,田齊大步離開藺卿稚的病房,轉身來到餘官桂這邊,他正在看報紙,人來了也沒有放下。


  餘官桂的病房很寬敞,已經布置成高級酒店套房的規格,鮮花兒在水晶瓶裏散發芬芳,銀盤上疊放著精致的點心,享受這件事上,餘官桂從不含糊應付。


  果然,見到舊人,就容易牽連到其他的記憶複蘇,田齊拐了張凳子坐下,向餘官桂要了一根香煙,對方遞給她後,自己也抽了一根。


  “你是不是又想起什麽東西了,愁眉不展的。”吞雲吐霧的人問。


  田齊點頭,她真想起了一個人:“我想起了尉遲陽。”名為陽光實為陽光的青年。


  “尉遲陽,你心裏有答案了?”


  “沒有,我隻是很久沒想起來了,忽然想起來很不適應。”


  “哎,老話說的好,何必呢,誰讓你想起尉遲陽了,珩穆麽。”


  “是啊,他們討好人的方法有點像。”田齊抽得很凶,很快煙就燒到了煙屁,她抓過桌子上的煙灰缸掐滅了煙頭:“我總覺得自己心態老了,或許,我和白楊結算清楚恩怨後,不再複活。”


  餘官桂是個絕好的傾聽者,田齊可以絮絮叨叨的說心裏話:“之前無數次任務,我都沒有疲憊的感覺,仿佛找回了自己的生活。”


  “我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過平常人的生活,田齊,我們厭惡槍林彈雨,又離不開槍林彈雨,這是我們存在的意義。”更直白點就是他們這些殺人工具的通病,要重新融入平凡人的社會,對於實實在在的工具人是相當困難的,餘官桂和田齊是同一個組織培養的殺手,他們能接觸到普通人的生活是被組織成為沉默殺手的那段時間。


  他們化妝成為普通人,生活在普通人周圍等待命令。


  普通人的常態於他們而言是短暫的,所以金盆洗手成功的人很少很少:“你開始回憶過去,就證明你老了,田齊。”


  “誰說不是呢,我竟然回憶起尉遲陽來了,多新鮮啊。”


  尉遲陽,田齊,他們相處並沒有任何值得談論的地方,以餘官桂的眼光來看,尉遲陽宜家宜室,田齊可以和一個十分有包容度的男子攜手過一段正常人的生活:“你來這裏有多少年了。”


  “不記得了,所以我應該很老了,應該退休了。”萌生退休意願的人,疲憊的靠在沙發上,最近老熟人太多,不是個好兆頭。


  餘官桂摸著下巴做回憶狀,田齊看他的模樣,嘶了一聲:“你這是什麽表情。”


  “在回憶你上次和我說自己老,是什麽時候的事,對了,你幾乎每隔三個任務就回跑過來跟我說自己累了,自己老了,自己回憶起了過去。”


  他這麽說,田齊也認真思索起自己的行為軌跡,發現,自己還真是每隔三個任務就來吐槽一陣:“難不成我更年期到了。”


  “你更年期還是周期性的?”


  “哈哈哈,或許是呢,餘官桂,你在這裏呆著不膩?”


  “不會啊,我很適應現在的人生,而且不打算做出任何改變。”


  “我是不是應該和係統說清理一下自己無所謂的記憶,免得隔三差五的找你吐槽。”田齊心裏的鬱悶並未減輕,她減壓的辦法不是聊天,來聊天是沒地方去,更沒有紓解內心鬱結的地方。


  以前心情不爽,她就去和闖入者決一死戰,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後,田齊就能滿血複活,戰鬥才能證明她的狀態。


  “不知道白楊在哪兒,他的時間快到了。”她因為忽然低落的情緒,都開始想白楊了,田齊被自己的想法搞得亂:“我開車出去,或許能遇上白楊。”


  “你和家裏發電報,有回複沒有。”


  “沒有,係統一直都是這樣的。”


  田齊嘴角抖了抖,她就不該期待。


  離開診所的人,掛高速擋在路上疾馳,城外的風景不太好,路況更加抖得人骨頭都能散架,田齊把車子停在一處怪石前麵,看石頭的樣子像是守墓的靈獸。


  她靠在車前,望著一片荒地發呆,風把她的襯衫吹鼓,發絲胡亂刮在臉上,田齊知道現在自己特別像一個瘋子。


  抬手看著手腕上的手表,時間快到了,她還沒有嗅到白楊的氣息。


  關於厭倦期的問題,田齊曾經和所有同事都做了一份調查,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出現過及其強烈的厭倦期。


  當然,既然有調查就有報告,有報告就會提上係統的桌麵,被同事們猜拳推出去遞報告的出頭鳥,當然,作為老板,係統身上沒有一處不是資本家的作風,佛係的資本家,也是資本家。


  “混賬!”珩穆忍無可忍,抬手打掉了臉上的東西,他一個清貴公子,哪兒受過這種折辱,腦子一翁,發起火來。


  “汰,還是個火辣脾氣,哈哈。”孫奇貴也不惱,反而更有興致的打量珩穆。


  雖然,他不長在自己的審美上,田齊也要承認一件事——珩穆長得確實不錯,俊眉朗目,眉宇間又帶了薄薄的病氣,發怒時白透的肌膚微微泛紅,整一個病美人。


  孫奇貴越看眼睛越亮,甚至出言調戲道:“哎,真是個林黛玉呢,病殃殃,嬌滴滴的。”


  大福晉麵頰緊繃,她身後的幾人也麵色憂沉,大福晉身邊的人久劇內宅,見流氓的次數應該沒有老鼠多。


  倆護院倒是有點江湖底子,耐不住孫奇貴有槍,人還多,雙拳難敵四手。


  “田姐姐,嗚。”王府的人壓抑怒火,孫奇貴洋洋得意之際,也不知道珩玉怎麽了,突然喊了一聲,眾人都沒有回過神的時候,她掙開大福晉,閉著眼就往田齊身邊衝過來。


  田齊心頭一淩,即刻拔槍。


  砰砰砰。


  三聲槍響,旅館裏一下就亂了起來,尖叫,逃竄,六神無主都有。


  田齊閃步上前,把衝來的珩玉強行摁在牆角,叱道:“蹲著別動!”


  孫奇貴手槍被打掉,第二槍田齊直接打穿他的右手掌心,血濺三尺,落梅一般點在珩穆素白的麵上。


  事發突然,護院隻能就近把大福晉擋在身後,嬤嬤嚇得癱坐在地上,大順二順兄弟年輕,卻也沒聽過幾次槍響,


  “他奶奶的!”孫奇貴大喝一聲,不顧血淋淋的右手,揮著左手就要抓過眼前的珩穆當擋箭牌,田齊沒有給他挾持人質的機會,第三槍廢了他的左手,讓他左右雙全。


  保安隊大多是飯桶,一緊張就手滑,槍栓都拉不順,孫奇貴身中三槍,保安隊一槍都沒來得及回擊,田齊一個閃身前移,奪過其中一人的步槍,撩,擊,捶,咚咚咚槍托所到,皆是一片哀嚎。


  她動作又快又俊,珩穆眨了眨眼,身旁的雜兵都被撂倒在地,隨著田齊身影一飄,他甚至沒有看清楚她如何出拳,隻聽到拳風呼嘯而過,光頭捂著肚子,痛倒外地。


  他高大的身軀蜷縮著,又被田齊狠狠在胸膛上踢了一腳。


  她抽出槍,抵在光溜溜的腦瓜上,冷笑:“孫奇貴是吧。”


  “姑奶奶饒命。”孫奇貴翻身王八一般仰躺在過道裏,兩手無力癱著,血流一地的向蹲在一旁的女子求饒。


  “田姐姐,不要放過他。”珩玉倏爾大喊。


  “珩玉,不許胡說八道。”珩穆叱道,田齊沒抬頭去管他們兄妹倆。


  隻是對按著小姑娘的雜兵道:“還不放人,想看你主子腦袋開花。”


  雜兵呆愣著臉,立刻鬆開手,小姑娘得了自由,即刻撲到母親身邊,農婦從槍響的驚恐中回過神後,張臂摟住了女兒。


  “姑娘,我給你磕頭了。”農婦拉著女兒給田齊磕頭,咚咚咚,額頭磕在樓道的地板上,田齊都替小姑娘頭疼,隻是她沒法分神去照顧這對母女。


  她隻能沉聲勸道:“你們趕緊收拾東西離開吧,留在這兒免得夜長夢多。”也不是田齊要趕人走,是等明日火車一開,農婦母女就是真的落入虎口了。


  “你們趕緊起來收拾東西吧。”珩穆代替田齊,過去把人扶起來,田齊抬眼,視線正好與珩穆相撞,他愣了愣,眼睛錯開,有點兒不知所措。


  “去搬張椅子給我。”田齊與他說道,不再管農婦母女,她言盡於此,是福是禍各人的命數,田齊蹲著,小腿有點兒抽,孫奇貴這廝緩過勁兒,指不定開始怎麽算計呢。


  “要椅子做什麽。”珩穆問。


  田齊挑眉不忘翻個白眼,她懶得回答他,珩穆意識到自己犯蠢,又問了不該問的,他轉身要吩咐二順,額娘卻先一步說道:“珩穆,進去搬椅子。”


  珩穆應了聲,抬手製止二順,自己進屋搬了張椅子出來,因光頭仍被槍口抵著腦袋,十幾個雜兵都不敢妄動。


  田齊一個眼神,便把他們逼到大堂一樓。


  她接過椅子,抓著椅背轉手一掇,抬腳一踢,翻烙餅一樣把光頭翻了個身,他連連悶哼,田齊掇一下,把椅腿卡在光頭脖子上,地上的人仿佛被壓在閘刀下的囚犯。


  頭被扣在閘口裏。


  “姑奶奶,姑奶奶,您想做什麽,孫隊長是老太爺的獨子,您真要動了他,老太爺就不死不休了。”隨從也是人精,他被踢下樓梯後,也沒上來救主子,見田齊不是善茬,又退到樓梯下,他仰起頭,臉上被槍托砸破皮,血還掛著,威脅人的話說得更是底氣不足。


  田齊大馬金刀的坐下,一腳直接踩在光頭的手腕上,疼得光頭殺豬一樣嗷嗷叫,她眼睛一轉,譏諷道:“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孫奇貴是孫老爺的獨子,很有意思呢,要是孫老爺怕死了沒兒子送終,我可以大發慈悲把他也送去見閻王,這樣父子團聚,豈不美哉。”


  “姑奶奶,別,別,我還不想死,別聽那混賬胡謅。”顧不得疼得光頭忙不迭求饒,他沒說一句話都咬牙切齒,想是太疼,咬牙忍著,從珩穆這裏,看不到光頭的表情,卻能看到他簌簌發抖的手腳。


  龐大的身軀,風中殘葉一般,一開始珩穆還覺得光頭可怕,現在人已如喪家之犬,他倒不覺得怕了,就如小妹珩玉,剛才還抱頭鼠竄,如今正耀武揚威的踢著一個沒來得及逃走的雜兵。


  “剛才不還趾高氣揚麽,不還想砸我麽。”珩玉小皮鞋胡亂往雜兵身上招呼,像忽然有了撐腰,誰都不怕,對著比她高大的男人一頓狠揍。


  珩穆示意二順過去把人帶回來,二順和大順過去請人,反被珩玉推開,最後額娘出聲珩玉才願意收腳,她嘟嘟囔囔回來,立刻就衝到田齊身邊:“田姐姐,我就知道你能救我。”


  “珩玉,回來。”珩穆幫不上忙,心裏正愧疚著,他們一家又連累她了。


  珩穆語氣不善,珩玉好像察覺哥哥的情緒,看了珩穆一陣,抿了抿嘴,從田齊身邊離開回到額娘這裏。


  “你。”田齊抬起手槍,對準方才被珩玉踢打的雜兵,命令道:“去通知孫老爺,孫奇貴碰了不該碰的人,說了讓姑奶奶我心裏不舒服的話,他想怎麽了結這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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