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田齊心裏是清楚的,震怒會給對方帶來的影響,錯誤的信號會成為兩人之間的間隙,她現在的助手,不能有任何問題。


  雖然還是感覺不到白楊和背叛者的氣息,但是她可以通過電報來詢問係統,白楊對背叛者是否下手了。


  她心裏十分期待,白楊奪舍。


  因為,這樣自己就隻需要處理一件事情。


  而不是焦頭爛額的拆東牆補西牆。


  隻是,奪舍是痛苦的,背叛者現在是腹背受敵,如果他想要成全自己一時衝動,那就要舍棄軀殼,忍受非人的痛苦造就白楊。


  如果他後悔,這一條路係統不會讓他後悔,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所以,他願意與否都不會被係統和闖入者組織考慮。


  他們想要的都是消滅對方。


  背叛者成了桌上被人分食的蛋糕,一個必須被舍棄的棋子。


  騎牆的下場就是如此。


  怎麽會有好結果呢。


  田齊等不及要看背叛者的下場,看到白楊頂著他的軀殼行走在人群間。


  係統喜歡這樣的警告,警告那些蠢蠢欲動的使者,死不是最可怕的,畢竟他們都死過一次了。


  成為傀儡才是最可怕的。


  闖入者的身軀那裏比得過係統早就的實體。


  半成品和完全體的區別。


  如果不是被壓抑,使者的能力在這裏就是一個賽一個的超人。


  使者甚至可以去現實世界生存。


  闖入者就不可以。


  這樣的軀殼,白楊不會拒絕的,正如田齊所預料的那樣,白楊不但沒有拒絕,甚至已經開始為自己的新軀殼做了一整套的調養。


  他很滿意背叛者的外殼,美中不足的就是,背叛者的體脂含量有點超出白楊的接受範圍,他需要更加健美的體型。


  “讓他運動,對,有氧運動,遊泳。”遊泳是白楊最喜歡的運動,背叛者卻是個旱鴨子,讓他很生氣,在水裏鍛煉出來的軀殼,有流線型的美。


  這樣的旱鴨子怎麽會有,他暫居在臨時的軀殼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背叛者塑造得更完美。


  至於背叛者的表情,白楊完全忽略了,看著帶著鐐銬的人。


  他品頭論足:“你,真是浪費了一具好軀殼。”


  珩玉看來,玫瑰他們說的話就是實話,你死我活,你心慈就死,何必便宜了別人。


  每個人心裏都有恨,珩玉開槍的時候,就隻想到讓她恨得牙癢癢的人。


  珩玉的回答,讓珩穆越發沉思起來。


  他從花廳看完大夫,就坐在花園裏大呆。


  周家人都在忙,沒什麽事,更不會有人去打擾他。


  珩穆一直在回想樹下的情形。


  他甚至能感受到田齊隱忍的怒火。


  燒得珩穆皮膚上一陣陣灼痛。


  她又一次因為不喜歡拋棄了自己,珩穆以前還能厚臉皮追,現在,他是臉都沒有了,就算有去追的心,也沒有去追的膽子。


  差點把她置於死地,還有什麽臉麵出現在田齊跟前。


  他不甘心,心裏有過不去的坎,一直蜷縮在田齊的保護下,放任自己的怯懦,放任他不去直麵的軟弱。


  珩穆的頭還在作痛,一抽一抽的疼。


  這就是懲罰。


  他把珩玉留下的槍拿起來,妹妹是讓自己想清楚了,可珩穆看著裝滿子彈的槍,隻想到一件事,現在有老邢照顧額娘和珩玉,自己是不是可以放手了。


  如果他死了,田齊會不會原諒這一次軟弱。


  或許真的死了,田齊反而會記得他呢。


  想法越來越極端的人打開了保險,冰冷的槍口抵著發疼的太陽穴。


  珩穆閉上眼,他忍不住嘲笑自己如此怯懦,連自己的血都不敢看。


  就在他即將扣下扳機之際,花園外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跑了,土匪跑了。”


  “往花園跑了。”


  家丁們大喊著,珩穆突然一個機靈,把槍從腦袋上移開,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從他眼前跑過去,身後的家丁拿著長棍追著。


  “別跑,來人啊,土匪跑了。”


  珩穆吸了一口氣,在土匪就要翻牆的時候,瞬間瞄準了人,扣下扳機的刹那,他腦子都是空白的。


  等槍聲的餘韻消失,家丁一擁而上抓人。


  珩穆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眼前隻有白淨的雲層,還有青瓦一片的屋簷,等到老邢聞訊而來,看到他還保持著開槍的姿勢。


  “這樣很危險。”老邢上來把珩穆手裏的槍卸掉。


  “他死了沒有。”珩穆久久之後才反應過來。


  老邢笑了:“沒死。”


  珩穆也笑了:“看來我槍法太差了。”開槍之後他反而輕鬆很多,現在回想起來,為什麽能扣下去,珩穆當時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沒有想法。


  或許是積壓太久,更可能是因為珩穆也不喜歡之前的自己。


  所以,開槍了,打到土匪。


  很簡單,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複雜沉重。


  對方是土匪,而不是一個無辜。


  土匪燒殺搶掠的時候,也沒想到普通老百姓是無辜。


  珩穆白白生了幾天的慈悲心,現在看起來不過是廢物,他的決心來得太遲,田齊已經不願意等了,她走了,留下自己一個人。


  開槍之後,珩穆和珩玉又說了一會兒話。


  珩玉並不覺得珩穆能開第一槍有什麽了不起,因為在這個妹妹眼裏,他開槍的意誌力太薄弱了:“哥,你要不再多開幾次,你現在這樣,我覺得太玄。”


  “怎麽多開幾次。”珩穆捂著頭,還是疼的,村裏的草藥大夫,並不能藥到病除。


  珩玉摸出一排子彈來:“找老邢,你得想辦法多練練,我看你人都是懵的。”


  “我看你開槍和喝開水一樣,比我這個哥哥厲害多了。”


  “當然啊,我可是玫瑰姐親自教出來的,不能辱沒師門。”珩玉還是積極向上的,她對於好壞是非有一套自己的準則,不需要珩穆指點,她知道要怎麽做,除了偶爾的恃寵而驕,學會如何保護自己後的妹妹,比珩穆心裏預想的要獨立得多。


  看,現在都能反過來說教哥哥了。


  珩穆笑著把珩玉送出客房去,他現在住的是田齊之前住的屋子,走得匆忙的人把手帕留在了枕頭邊上,珩穆發現的時候如獲至寶。


  他已經沒辦法去追了,所以能留下她身邊的東西,用來睹物思人。


  也不知道田齊身上的傷好了多少,村裏的草藥大夫真的不頂用。


  “少堂主,我們到了火車站,就去看看有沒有洋人的診所,你傷口上發白了,是不是敷藥弄的。”藺卿稚給田齊換藥,發現傷口上有化膿的地方,不多,足夠他心驚膽戰。


  草藥敷著會悶在傷口上,周圍的皮膚會發白。


  他自己以前都是熬過去就算了,發癢發疼都忍著,誰讓自己是個苦命人。


  但是田齊不是,她是嬌養長大的。


  身上的傷口本不該存在。


  “到了地方再說吧,沒事,你用粗布把化膿的地方清理幹淨,用酒水抹上去。”田齊躺在簡陋的板床上,他們已經到了村子,過了這個村走一天一夜就是火車站了。


  不著急。


  而且她並沒有發燒的跡象,這是一個好情況。


  火車站附近沒有聯絡點,不然田齊能讓傷口馬上愈合。


  但是有火車站的地方,應該有比較好的藥鋪,周家的金瘡藥效果一般。


  “我這就去和這家人借點酒過來。”藺卿稚馬上就爬下床去。


  他們睡在一起,對外稱是逃難小夫妻,因為親密所以沒有人懷疑,畢竟附近鬧土匪,能跑的肯定要跑,不然留下來幹什麽。


  田齊是皮肉傷,其實不算大事,她就是懶得動,加上一路上一直在感受白楊和背叛者的氣息,消耗太多,更不可能忙裏忙外。


  所有瑣碎的事情都交給藺卿稚,他也樂意去包辦。


  就是,一直一個人駕車,弄得臉色憔悴,感覺一下長大了不少。


  “少堂主,我回來了。”他嘎吱關上房門。


  手裏端著一碗淺黃色的酒,估計是家釀,田齊拿過來嚐了一口,感覺應該能用,就讓藺卿稚往傷口上塗。


  他小心翼翼揪著洗幹淨的毛巾,一點點掛掉傷口上的腐肉:“疼嗎。”他皺褶眉頭問。


  “不疼。”


  “少堂主,會留疤的。”這樣鐵定要留疤了,藺卿稚很自責,他當時要把槍放身邊,就不用眼睜睜看著珩穆犯蠢了:“我現在都槍不離身。”


  “這倒是其次,話說,你現在讀書讀得怎麽樣,認識多少個字了。”田齊想起來她好像讓藺卿稚自學來著,因為趕路,無聊的時候也就能聽聽這個好嗓子在背書。


  “我把課文都默寫完了,識字多少還沒算過呢。”


  “哦,我是聽你背了不少。”


  “少堂主放心,你要我讀書識字,我肯定會好好學的,等我給你上完藥,我就把自己默寫的拿出來給你看好不好。”他仿佛在哄人,手裏動作依舊輕柔。


  田齊等著他把自己默寫的作業拿出來檢查,不為什麽,就是無聊,村裏晚上啥都沒有,大家日落就睡了,她上完藥等珩穆也洗過澡,他洗的是冷水,回來也不敢鑽被窩,因為帶著一股冷冷的水氣。


  “上來啊,你不怕著涼。”田齊拍拍被子。


  “我坐一會兒,少堂主手腳冷。”


  “那就一起冷,你這樣病了誰照顧我啊。”田齊給出一個藺卿稚沒辦法拒絕理由,其實她剛泡過腳,一點都不冷,不過他進被子時候,自己確實被凍得抖了抖。


  田齊調整位置,靠在他懷裏,就這麽被抱著當暖爐。


  算投桃報李啦。


  藺卿稚手兜著她的腰,隔開田齊隨時會不經意碰到傷口的手肘,她身上很暖,發絲上還帶著無患子的味道。


  “少堂主,我的字是不是有點點進步了。”她正在自己懷裏看著默寫的作業本,一頁頁翻過去,字真的從鬥大寫成了端端正正,藺卿稚悄悄靠上她,田齊整個人都好似落在自己懷裏。


  許他做一陣美夢,他們真的是小夫妻。


  可以相擁而眠。


  “還好,誰也不是一天就能寫出工工整整的,寫得不錯。”她合上作業本,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完全靠進他的懷裏,後背隔著兩層衣服貼上他略單薄的胸膛。


  “啊,明天到了火車站,我們就找一家最好的旅館,好好從頭到尾洗一遍,找個洗衣工,把髒衣服都洗了,從頭到腳弄幹淨,我們再出發。”


  “衣服我就可以洗,不用找洗衣工。”藺卿稚攏了攏懷裏的人。


  “你不累麽,找洗衣工就好,然後我們休息一下。”


  “不累啊,照顧少堂主怎麽會累。”以前更累的都有,現在就是照顧她而已,藺卿稚真不覺得累,反而覺得很輕鬆,甚至想要照顧一生一世。


  隻是這個小小的願望,他還不敢說出口。


  “啊。”她打了個哈欠。


  “睡吧,我再看一會兒書。”藺卿稚道。


  田齊點點頭,就這麽靠在他懷裏睡著了,藺卿稚等人睡熟,才放她入被窩去,此時,兩個人都暖洋洋的,他挑了一段燈芯出來,把高級小學的語文書翻開,裏麵的字比他想的要難點兒,明天路上再慢慢問,一天一夜。


  他並不是很想盡快到火車站,人多了,好像突然把兩人間的默契和恬靜打破一樣。


  因為時間短,所以他格外珍惜,畢竟到了火車站,自己就不能繼續抱著人同床共枕。


  藺卿稚強迫自己去看課文,奈何心裏一想到以後要分開睡,又覺得舍不得。


  他一個字一個字看,到頭來一個字都沒入心。


  藺卿稚放下書本,滅了油燈。


  因為夜裏涼,他能夠肆無忌憚緊擁著她,甚至以不讓她無意識碰到傷口為由,手腳都用上。


  很快就不會再有了,藺卿稚伸手撫上田齊的麵頰,指腹下溫溫的,他從耳朵摸到眼角,眉毛,鼻子,然後停在了唇上。


  黑夜給了他野心和勇氣,藺卿稚手指摩挲著,最終,低下頭。


  一碰即逝。


  與蜻蜓點水的行為不同,他心裏早就翻江倒海。


  得了親近的人,其實還想得寸進尺,卻不敢繼續。


  抱著田齊不再造次。


  其實田齊在他親下去的瞬間就醒了,藏在被窩裏的手,甚至都做好隨時推開人的準備,至於為什麽沒有,因為他也隻是碰了一下,她並不覺得藺卿稚的舉動大逆不道。


  隻是少年麵對自己喜歡的人都會有的舉動。


  想要親近。


  但是這個也提醒田齊,她不應該繼續把藺卿稚的性別模糊,他已經十九歲了,不是個小孩子了。


  田齊想,到了火車站,就必須要把界限劃好才行。


  不想他越陷越深,就得拿捏好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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