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田齊故作憂心:“那我們得快點,看著太要下雨了。”頭上的烏雲黑壓壓,也因為這樣的悶熱,讓空氣裏的味道更加不好:“大爺,你們這兒用草藥漚肥麽,怎麽味道這麽重。”
“我們這兒有草藥,用完了也不想浪費就用來漚肥了。”老仆人說,眼睛在蒙著臉的珩穆身上打轉:“小兄弟,你怎麽蒙著臉啊。”
“我得了風疹,見不得風,又趕著去小丫村,隻能蒙著臉,不然癢的很不能騎馬。”珩穆故意壓低聲音回答他。
“我覺得小兄弟很麵善啊。”
“我也覺得大爺您很麵善,大概五百年前是一家吧。”
“是啊。”他這樣回答,老仆人也不便糾纏。
突然,大雨在始料未及的情況下傾盆而下,田齊翻身想下馬,珩穆跟在後麵,二人牽著馬匹到了一處屋簷下躲雨。
老仆人也跟了進來:“二位,都下雨了,不如就跟我進去喝杯熱茶,我家老爺最是好客了。”
“是不是太打擾了。”田齊道。
“哪裏,過門都是客,我進去拿幾把傘來。”說著,老仆人就冒雨衝回院子裏,趁著人走了,田齊立刻和珩穆交代。
“你待會兒要沉住氣,別壞我事情。”
“我知道。”
“我們是來看往朋友的小夫妻,前麵說好的都要對上,別一緊張就忘詞兒了。”
“嗯。”
老仆人拿來了傘,還讓倆壯碩的家丁去牽馬,家丁身上也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田齊沒有戳破,隻是和珩穆並肩跟著老仆人進去。
院子很大,一層一層的,他們到了一間廂房:“二位在這裏洗一洗,我去看看茶水和點心準備好麽有。”
“多謝了,我們太麻煩你家老爺了。”
“哪裏話,趕緊洗洗吧,別著涼了。”
廂房的門關上,珩穆剛要解開麵巾,就被田齊一個眼神警告給製止了:“這房子真不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村裏有這麽漂亮的屋子呢。”她邊說邊往一處掛著畫卷的牆走去,然後抬頭看畫。
珩穆怔忡片刻,裝作驚訝的跟過去:“我倒是見過幾次,並不新鮮了。”他順著田齊的眼光,看到了牆上隱藏的兩個洞,有人在偷窺。
怪不得,從這裏正好能看到他們洗臉的地方。
交於珩穆的觸景傷情,田齊陷入了沉思,她把聯絡站的人招過來。
商量一下要不要去探探。
距離這麽近,他們之前就沒聽說過什麽怪事麽。
“聽說倒是聽說,可也不會有人跑去打聽的。”來福道,來福是小二哥,來順是掌櫃,送喜是老板娘,送秋是賬房先生。
“這裏山路多,而且他們去的那個村子,和其他地方村都有仇,也不是什麽大仇,就是以前相互看著不順眼,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
“反正吧,就是紅白喜事,嫁女兒娶媳婦都和這個村子沒什麽聯係,他們都是去外地找姑娘,自己的姑娘也送得遠遠的。”
“奇奇怪怪的。”
“像他們說的村子裏有鄉紳作惡,真沒聽路過的人說啊。”來順摸著下巴,做沉思狀:“說起來,我們幾個人都是第一次聽說。”
其他人跟著點點頭,表示同意。
這就讓田齊更加想要去一探究竟了,一個古古怪怪的村子,竟然沒有人察覺,是這幫人都不敏感,還是村子裏打掩護的人做得太好了。
可她要是走了,白楊不上套怎麽辦,還是先要給他下套才行。
田齊轉身就去發電報,直接給係統,讓它處理一下白楊的事情。
係統:你要放長線,為什麽。
田齊:好玩。
係統:同意。
對話結束,她轉過身繼續研究地圖,根據地圖上和藺卿稚的回憶推測,鄉紳作惡的村子叫三家村,村裏有三個族姓,三家祠堂,所以得名三家村。
關於這個村子最後的消息是,五年前,從外地回來了一個大老爺,光宗耀祖,不但擴建了其中一家的祠堂,還修了一座大院子。
然後,這個村子富了後,開始看不起周圍的窮親戚,到處強買強賣,得罪了周圍幾個村子,從此斷絕往來。
導致無人問津的,是他們自己太作。
“明天早上,我和藺卿稚下村裏,來順你想辦法放把火把闖入者的老巢給我燒了。”
“什麽時候燒,它附近可有不少老百姓的屋子,我覺得不太能燒,不安全。”
“恩,沒讓你燒老百姓的屋子,你點把火,然後就裝自己經過,敲鑼打鼓讓老百姓衝進去救火知道嗎。”
來順不懂:“您是與意欲何為啊。”
“攪得白楊不得安寧,你想辦法讓他們寢食難安就對了。”
“這個容易多了,沒問題,我知道他們倉庫背後有一塊地方亂堆雜物,隨便丟個煙頭都能著火,我馬上就去辦。”
來福攔住人:“你找什麽借口過去,總不能一個東一個西,你大半夜跑過去不引人懷疑吧。”
“簡單,那附近有家藥鋪,我去抓藥,你扮小偷偷我東西,我追你跑,然後不就成了嗎。”多大點事兒啊,辦法總比苦難多的。
商量好怎麽作假的二人勾肩搭背的離去,剩下送喜和送秋倆人眉頭深鎖,送喜最為擔心:“我覺得你不能隻帶藺卿稚去,他雖然熟悉路,可是,裏麵到底有一村子的人,我覺得其他活人都藏起來了。”
“我也有同感,藏起來的才是最可怕的,你們隻有兩個,雙拳難敵四手啊。”
“而且,那個村子以前就好勇鬥狠的,為了掙水源打死過多少人,蠻橫得很,他們不是善茬。”
“我的想法比較保守,就是覺得肯定有人知道村子裏的事情,為什麽不說,可能是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幹脆就裝聾作啞,田齊,你真要去揭發出來,這邊鎮衙門是要派人下去的。”送秋用手指著地圖上的春風城說:“春風城的縣官,就是過去的縣太爺,可不是一個會發兵救人的家夥,無利不起早。”
他們把所有擔憂都擺在台前,讓田齊自己考慮,結果還是要去,送喜和送秋盡了自己的責任。
經過一夜籌劃,第二天,藺卿稚卻開始腹瀉,根本無法跟她出行。
“少堂主,對不起。”他說。
“沒關係,你留下來也好,我可以讓別人去。”昨晚來順和來福倆唱二人轉,火了一把,現在白楊已經被迫離開春風城,他燒傷並未愈合,闖入者隻能撤出這裏,往下一個地點趕去。
路途折磨讓白楊更加痛苦,畢竟感染之後,可是一種相當有趣的過程。
等來福回來,讓他來跟自己去就行了。
田齊讓藺卿稚好好休息,讓送秋去照顧他。
等了一陣,來福回來了。
“我去不得,他們雖然出城了,但是來順說他們在地窖裏放了東西,我們得著法子去看一看。”來福去不得,因為要善後。
好吧,田齊打算自己去。
“田齊,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跟你去。”珩穆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直到所有人沒辦法去,才開口表示。
田齊掃了一眼,沒有接話,直接去屋裏準備東西,珩穆看看周圍人的臉色,大家都沒有勸的意思,他剁了跺腳,直接跟進去。
“田齊,給我一次機會。”他想證明自己不是廢物,不會一直拖後腿的,藺卿稚這次自己就沒有拖後腿,雖然是他太蠢被人拐走。
是,自己一錯再錯,感情用事,珩穆都認:“我知道我讓你不滿意,一直讓你失望,這是最後一次,過了這次我就離開,走的遠遠的。”
“我上次也把你甩的遠遠的,你不照樣出現了。”收拾東西的人沒有回頭,隻是用冷靜的聲音陳述事實,一個讓珩穆羞愧的事實。
就是他是個包袱,一個就算被甩掉,還如牛皮糖一樣扔不掉。
珩穆羞愧的低下頭,慘白的臉上被臊得紅紅的。
田齊把東西整齊,背上包袱,徑直離開了屋子,留下他一個人在安靜的地方思前想後。
直到一個聲音打斷了珩穆自怨自艾。
“你還傻站著幹什麽,跟上去啊。”藺卿稚捂著肚子,恨鐵不成鋼的從隔壁走過來:“你要就算一根木頭也能栓馬,少堂主一個人去不安全。”
“我去不是拖累她了麽。”珩穆抬起臉,他真的害怕看到田齊失望的眼神,必死更害怕。
藺卿稚冷笑:“你要是被抓,就自殺好了,死人是不會拖累任何人的。”
“死人。”
“對,死人。”
“我知道了。”珩穆明白了,他轉身就追了出去,田齊還沒走遠:“田齊等等我。”
正要去馬廄的人轉過頭:“還有什麽事情,你很煩知道麽。”
“我和你去,要是我出事了,我自己負責。”
“你能怎麽負責。”好笑了,田齊就沒見珩穆能力在線過,智商沒掉多少,問題是光腦子不動手啊。
珩穆視死如歸:“我絕不給你添麻煩。”
“帶你去我才真麻煩。”她轉身,不再廢話,珩穆追過去,就是不鬆開,田齊被跟煩了,因為沒有人上來勸,她差點就在馬廄裏把人放倒。
田齊收住了要揣人的念頭,揉著泛酸的眉心:“真是不見棺材不掉眼淚,行了,不是想跟著去麽,找藺卿稚要槍,我在這裏等你。”
趴著韁繩的人搖搖頭:“我一回去你就走,不會等我了。”吃一塹長一智,說的就是他。
珩穆知道田齊手裏有槍,而且足夠,他解開馬廄裏的另一匹馬,說:“我跟你去。”
“相信我一次。”
“哼。”
後來,珩穆還是跟上了田齊,騎馬他擅長,斷然不會出醜,他們日夜兼程,來到了記憶裏的村子。
珩穆用布巾蒙臉,路上偶有人問,他就說在春風城看過大夫,是得了風疹,又急著回家隻能用布蒙住臉,他衣著得體,說話也是文縐縐的,溫溫柔柔的模樣也不像土匪,也沒有引起懷疑。
來到村口,奇怪的事村子附近的田地竟然有人在耕種。
人很少,大多是男人,不見女人和孩子。
珩穆站在村道上,田齊下馬裝作迷路去打探消息,當她走到一個鋤地的漢子身邊時,被那人身上的味道熏得有點反胃。
並不是汗味熏人,是一股腐臭的味道。
“大哥,你們附近漚肥麽。”田齊捂著鼻子,男人看向她的時候,眼神呆滯,她又問:“大哥,你知道小丫村怎麽走。”
“你去哪兒?”反應遲鈍的人問。
“小丫村啊。”
“我們沒有漚肥。”男子答非所問。
田齊眯起眼,這裏的味道真的不好,她不知道是漚肥還是地下埋了什麽東西,反正熏得人險些站不住。
太濃烈了,無處不在的感覺。
她見問不出個所以然,於是就往回走,跨過田耕的時候,在水裏看到了一截殘肢,肉被水衝的發白,屬於人的手腕上一截。
看來,或許真的是漚肥,不過用的不是農家肥,是人而已。
她快步走到珩穆身邊:“小心點,我們別露出破綻來。”
“怎麽還有人種田,明明都死了。”
“怎麽沒有,不然怎麽蒙混過關,上馬往村裏去。”要去小丫村有兩條路,一條遠路繞開眼前的村子,一條近路橫穿過去。
第一次來的肯定是橫穿村子,隻有平時積怨很深的附近村民才會繞路。
田齊越往村裏走,越覺得怪誕,村裏沒有狗叫,也沒有雞鴨鵝的叫聲,很安靜,偶爾隻看到幾個婦人打扮的女人坐在院子裏洗衣服。
也是眼神呆滯,村子裏也彌漫著一股草藥的怪味。
珩穆策馬湊過來:“前麵掛著白燈籠的就是鄉紳的宅子。”
白燈籠,還有一串串值錢,她看到了,馬蹄聲越來越近的時候,院子裏有人走了出來,看到來人珩穆趕緊低下頭。
“田齊,就是他,鄉紳的仆人。”
“慌什麽,別不打自招,抬起頭來。”
“是。”
老仆人笑著湊過來:“二位,遠道而來,找人啊。”
“老大爺,我們要去小丫村,地圖上穿過村子是條近路啊。”田齊停下馬,居高臨下的看著來人。
一個五十出頭的老者,麵頰無須,身體厚點瘦弱,眼睛清明,不渾濁。
老仆人點點頭,笑道:“恐怕是老地圖了,二位,這條近路在一年前就因為落石給堵死了,石頭太大,村裏人搬不動,便一直擱這,你們恐怕是要繞路才行。”
堵死了,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