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田齊等著他把自己默寫的作業拿出來檢查,不為什麽,就是無聊,村裏晚上啥都沒有,大家日落就睡了,她上完藥等珩穆也洗過澡,他洗的是冷水,回來也不敢鑽被窩,因為帶著一股冷冷的水氣。


  “上來啊,你不怕著涼。”田齊拍拍被子。


  “我坐一會兒,少堂主手腳冷。”


  “那就一起冷,你這樣病了誰照顧我啊。”田齊給出一個藺卿稚沒辦法拒絕理由,其實她剛泡過腳,一點都不冷,不過他進被子時候,自己確實被凍得抖了抖。


  田齊調整位置,靠在他懷裏,就這麽被抱著當暖爐。


  算投桃報李啦。


  藺卿稚手兜著她的腰,隔開田齊隨時會不經意碰到傷口的手肘,她身上很暖,發絲上還帶著無患子的味道。


  “少堂主,我的字是不是有點點進步了。”她正在自己懷裏看著默寫的作業本,一頁頁翻過去,字真的從鬥大寫成了端端正正,藺卿稚悄悄靠上她,田齊整個人都好似落在自己懷裏。


  許他做一陣美夢,他們真的是小夫妻。


  可以相擁而眠。


  “還好,誰也不是一天就能寫出工工整整的,寫得不錯。”她合上作業本,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完全靠進他的懷裏,後背隔著兩層衣服貼上他略單薄的胸膛。


  “啊,明天到了火車站,我們就找一家最好的旅館,好好從頭到尾洗一遍,找個洗衣工,把髒衣服都洗了,從頭到腳弄幹淨,我們再出發。”


  “衣服我就可以洗,不用找洗衣工。”藺卿稚攏了攏懷裏的人。


  “你不累麽,找洗衣工就好,然後我們休息一下。”


  “不累啊,照顧少堂主怎麽會累。”以前更累的都有,現在就是照顧她而已,藺卿稚真不覺得累,反而覺得很輕鬆,甚至想要照顧一生一世。


  隻是這個小小的願望,他還不敢說出口。


  “啊。”她打了個哈欠。


  家仆把麻袋拖進屋裏,隨著咚咚咚的砍剁聲,藺卿稚脊背發麻,仿佛對方的刀就砍在自己身上。


  後院殺人,花園種草藥,這戶老爺不會是中邪了吧。


  藺卿稚也是瞎猜,他腳下沒有停歇,老仆人慢悠悠的走著,最後進了一處廂房裏,廂房外麵停著棺材。


  他設法來到廂房後麵的窗戶下,屋裏的人似乎在爭吵。


  “你們怎麽回事兒,這個人還不醒,是不是下錯藥了。”老仆人聲音尖細。


  不一會兒師傅的聲音說:“可能是他自己的問題,我用這麽多次藥,都沒見過到時辰不醒的。”


  “現在就沒醒,你趕緊把人弄醒,老爺等著藥引呢。”


  “我已經想辦法了,你們就沒有預備多一個人麽。”師傅沒有把握聲音也是沒有底的。


  老仆人尖細的聲音,比踩了尾巴的貓還紮耳朵:“老爺這幾日不舒服,早就喝幹了藥,你趕緊給我弄醒人,要是他不行,你的徒弟暫時頂上去也可以。”這裏,老仆人壓低了聲音。


  顯然,徒弟不在屋裏,師傅沒有接話,顯然是猶豫了。


  “那就先拿我徒弟去頂上,我想辦法把人弄醒。”


  “行,但是徒弟不算銀子。”


  “你們答應給我的一分都不能少。”


  隨後,老仆人推門出去,藺卿稚在窗紙上戳了一個洞,往裏麵看,他能看到一張床,上麵躺著一個人,看不到臉麵。


  師傅衝了一份藥散,走過去把人扶了起來。


  藺卿稚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珩穆。


  他被掰開嘴灌入藥散,然後,師傅摸了摸珩穆的脈搏,才走出屋子。


  藺卿稚不敢貿然進去,四周有沒有人看守他也不知道,裏麵的人是珩穆,少堂主本以為是有人拿了珩穆的扳指,所以讓自己跟過來問一句。


  結果,棺材裏的人就是珩穆。


  他蹲下身子,往屋子前麵摸過去,倏地,一聲滲人的慘叫在屋前傳來,藺卿稚躲在牆角,看到跟來的徒弟捂著脖子,發了瘋一樣在院子裏跑,老仆人和一個屠夫打扮的男人在後麵追。


  師傅從另一個方向迂回堵路,徒弟驚慌失措,嘴裏大喊大叫:“老道,你這個畜生,畜生,為了錢把我賣了,你不得好死,他們今天能吃我心頭肉喝我心頭血,明日就能吃你的。”


  “抓住他。”氣喘籲籲的老仆人驅趕屠夫。


  屠夫手腳力壯,伸手敏捷,飛身過去一把抓住了徒弟,師傅也趕了過來,兩人合力把徒弟五花大綁。


  此時,藺卿稚立刻就轉回屋後,用匕首撬開窗戶,也就在這時,床上的人倏地睜開了眼。


  “是你。”他冷冷道。


  “別出聲,等老道回來。”藺卿稚沒辦法和他解釋,迅速關起窗戶,抹掉窗沿上的腳印,在屋裏找個地方躲了起來。


  看著熟悉又厭惡的人突然出現,一開始就裝暈的珩穆難免驚愕,但是他知道藺卿稚不會見死不救,隻是這個戲子在此處,田齊又在哪裏。


  戲子不是一直跟著田齊的麽。


  正思索間,屋外有了腳步聲,珩穆即刻躺了下來,等到門扉被人推開,又合上,這段短短的時間裏,他的心一直咚咚咚狂跳著。


  他是個病號,知道如何裝病,也知道這個誆騙自己的道士,在用他做買賣。


  讓一個瘋子喝血治病。


  院子裏都是不好的味道,腐爛,藥味,還有血腥味。


  都不知道這裏的老百姓怎麽能容忍這樣的瘋子在,怎麽不一起把瘋子殺了,換一方清靜呢。


  咚!

  “別裝了,過來幫忙。”藺卿稚趁機打暈了師傅,他不敢弄出大動靜,還想要借師傅做幌子,好把珩穆救出去。


  珩穆睜開眼,迅速從床上爬起來,他沒有多餘的話,兩人一個抬腳一個抬手,把沉甸甸的師傅安放到床上去。


  “我在外麵有驢車,待會兒還要放一把火拖延時間,不然我們走不掉。”藺卿稚做好了打算,少堂主說放火是最能拖時間的辦法,大院裏屋子甚多,少一兩間沒什麽:“把蠟燭拿上跟我來。”


  屋裏有好幾根蠟燭,藺卿稚去開窗,珩穆拿了一個蠟燭跟在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廂房,順著屋後的窄路一直走到另一個地方,屋裏也點著燈,但是沒有人,藺卿稚從窗紙洞裏看,像書房的地方。


  他如法炮製進屋,點燃手裏的蠟燭去燒簾子,為了讓火勢更大,他甚至把蠟燭放到書架上。


  做好一切,藺卿稚帶著珩穆爬出了後院的牆,經過柴堆的時候,他仍不放心的把火折子丟進幹草裏麵。


  “村子裏的人怎麽辦。”自顧不暇的人,忍不住站在一處小院外,他看著院子裏的晾曬的衣服發怔。


  “他們都死了,輪不到你來管。”都是閻王爺的人,你就算是王爺的兒子也沒用。


  “怎麽可能。”珩穆啞然。


  藺卿稚撇了嘴角:“你自己進去看啊。”他被氣得失了理智,竟然把珩穆推進小院去。


  甚至粗魯的抓著他的衣服,拎著人進了屋裏。


  屋裏床上睡著一個人,藺卿稚帶珩穆進去,這人還嚇了一跳。


  “你摸啊。”藺卿稚扣著他的手,按在熟睡的人臉上,驚嚇過度的珩穆一時間感覺不到什麽。


  片刻,他才知道掌下的人沒有呼吸,而且皮膚有一種蠟紙的感覺。


  “死了。”他顫聲道。


  “都死了,被人做成木偶睡在這裏。”藺卿稚用一種報複後的快意語調說話。


  剛說完,院子外麵就有了響動,他警覺起來,立刻掩上門。


  黑漆漆的院子裏,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黑暗處緩慢爬了出來,影子沒有往屋裏爬,而是往另一邊的牆爬。


  很快人影就消失在院子裏,藺卿稚打開門也跟著影子的軌跡過去,摸到了一塊板子一樣的東西。


  他敲了敲,下麵是空的。


  下麵是地道麽?

  藺卿稚不敢確定,他又沒有多餘的功夫去深究,隻能先把珩穆帶出去再說。


  “走,別耽誤時候。”藺卿稚帶著人抹黑出村,驢車被他藏好了,加上車子馬上離開。


  到了驢車上,珩穆一下就聞到了屬於田齊的味道。


  她的味道能讓他安心,一直坎坷的心,終於忍不住鬆一口氣,徹底倒在了軟墊子上。


  緊張了許久的人,豁然放鬆,整個人又陷入昏迷。


  駕車的藺卿稚一路憂心忡忡,山路彎曲,他幾次險些就把車給衝到山下去了。


  直到看到日出,藺卿稚才鬆了一口氣,他一顆都不敢停下,驢兒得勁,一直跑到了春風城的城門外。


  然後驢兒就跑不動了,藺卿稚憐惜它,也不敢催促,他怕村裏的人跟過來,叫醒珩穆去問路。


  “你馬上去喜來春旅館,少堂主在那裏。”藺卿稚沒暴露,所以不怕,自己要留下來看東西,珩穆不是小孩。


  “喜來春旅館。”珩穆念了一遍。


  藺卿稚給了他一把槍:“趕緊去,叫少堂主來接人,她走得急,很多東西都在車裏沒帶走。”


  “好。”


  珩穆把槍藏在袖子裏,沿路問人喜來春旅館怎麽走,從城門一直繞路,問了七八個人才見到喜來春旅館的牌子。


  他迫不及待就進去,看見掌櫃就問:“我來找田齊。”


  “客人不在,你是誰,我留給口信。”掌櫃說。


  “藺卿稚在城門口,驢車也在,驢子走不動了,要人去接。”他說完,脫力的坐在地上,小二哥立刻上來扶起人。


  “給他倒一碗糖水和一碗鹽水過來。”掌櫃道。


  很快,水就端了上來,珩穆也坐到了內間裏,喝下鹽水和糖水,他整個人的臉色稍微恢複一些:“多謝,你們去接人沒有。”


  “去了。”掌櫃回道。


  珩穆點點頭,舒了一口氣,雖然自己不喜歡藺卿稚,對方救了自己這件事不容置疑的:“我想見田齊,我有話和她說。”


  “她去接人了。”


  原來她在,原來她在啊,珩穆心落回肚子裏,他是真的累了,撐著洗完澡才徹底暈過去。


  醒來的時候,屋裏點了燈的,早上見過的小二哥守在床邊。


  他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小二哥和自己無親無故的:“小二哥,小二哥。”他拍了拍這個圓潤的青年。


  青年睜開眼:“你可醒了,要吃什麽,廚房裏熱著的。”


  “我喝粥吃饅頭就行。”


  “沒有粥,有雞湯和肉包子。”小二哥嘿嘿一笑,露出兩排白牙:“我這就下去端來。”


  珩穆本想說自己下去吃就好,哪知道小二哥跑得飛快,不多一會兒,又聽到腳步聲,他以為小二哥回來了。


  “你怎麽樣了。”進來的人詢問道,珩穆見到她時,人就傻了。


  “田齊。”


  “問你話呢,發什麽呆,嚇傻了。”田齊已經聽了個大概,知道珩穆被人拐帶了,她心裏並不驚訝這個病秧子會被騙,更驚訝的是小村子怎麽會有一個瘋子喝人血。


  田齊坐到剛才小二哥的位置上,想從珩穆這裏了解更多的事情:“你怎麽被拐的,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送珩玉和額娘他們去霧城。”珩穆記得他看著老邢和額娘、珩玉到了霧城,安置下來後,阿瑪的電報就來了。


  他打算親自回去和阿瑪說清楚,畢竟,額娘珩玉現在改名換姓,珩穆不希望他們被打擾。


  珩穆折返回去的時候,又遇到了一場霧,迷途中遇到了一個準備過河的老道。


  老道給他看了一卦,說桃花已謝,姻緣無望了。


  他正想著田齊,猛然一聽老道的話,不自覺就和老道聊了幾句,老道越說越像這麽回事兒,珩穆主動請老道吃飯,還喝了一點酒。


  珩穆嘟嘟囔囔間,交代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之後,就不省人事了。


  他發覺自己被人拐帶,老道早把人裝進棺材,走水路陸路往另一個方向,一路上老道和兩個徒弟強行給他灌藥和吃得,封棺的時候珩穆是醒著的,手腳不能動。


  一天隻有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被放出來解手。


  更多時候他都被悶在棺材裏。


  到了地方,珩穆聽到老道和一個男人在談怎麽不夠血用,老爺發病了。


  “你見過老爺沒有。”田齊問。


  “沒有,藺卿稚來了我就跟著跑,沒見過。”


  “你們放火燒了屋子。”田齊又問。


  珩穆點頭,但是他上車就暈了,也沒有看房子燒著沒有:“我們點了,燒沒燒不知道。”田齊這樣問,應該是藺卿稚也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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