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田齊翻了個身,她睡的時床,他們睡的門板,誰翻個身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


  她好不容易側著睡,又對上珩穆的眼睛,他就在田齊翻身的刹那睜開眼,然後對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大晚上不睡覺,笑個屁,田齊沒好氣的轉身,甚至刻意忽略他失望的眼神,轉去麵對藺卿稚。


  藺卿稚沒有睜眼,眼睫一直在顫,嘴角都勾起來了,也是一個夜貓子。


  不過他比珩穆精明,不睜眼,田齊就沒有再折騰,和他麵對麵睡算了。


  因為兩個男人輪流駕車,她睡眠沒有不足的情況。


  到了陌生的地方,淺眠的習慣又回來了。


  半夜屋外有什麽動靜都沒有逃過她的耳朵,夜貓子走動,老鼠路過,還有人的腳步聲。


  在接近淩晨的時候,田齊聞到了一股水裏的腥味,有點像魚的味道。


  她猛然睜開眼,心想大晚上村民這麽快就下去撒網了麽。


  不知道為什麽,田齊悄無聲息的起床,拿起了槍。


  田齊為了不發出聲音,並沒有穿鞋,腳直接踩在夯實的泥土上,冰涼帶著誰變得潮氣。


  帶著水腥的氣味,從窗戶的漏裏帶進來。


  一呼一吸之間都是。


  她沉著眼眉,手指默默打開了保險。


  噠噠噠,噠噠噠。


  奇怪的聲音隨著氣味也來到了屋子前,田齊湊到窗縫裏,突然,一隻眼睛,在她麵前晃過,她駭然後退槍口舉起對準了窗戶,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讓田齊如此緊張。


  不是人的眼睛,眼瞳如同蜥蜴。


  金色的。


  一閃而過。


  她舉著槍叫醒了身後的兩個人才打開屋門,這間屋子因為要做倉房,所以距離湖邊是最遠的,在小坡上。


  田齊站在屋外,眼前的是一片黑色的剪影,今晚沒有月亮,四周的屋舍都沒有亮燈,偶爾的雞鳴犬吠,還有人的囈語。


  村民都沒有醒來,藺卿稚點了燈,由珩穆掩護,舉著油燈走了出來,田齊接著光,看到了地上的腳印。


  濕潤的腳印在黃色的泥土上,不是人的腳印,因為人沒有蹼。


  “你們自己照顧自己。”微風襲來,田齊嗅著味道,大概確定剛才的東西往什麽方向去了,她看著那個靠近湖水地方。


  那一片水草。


  “少堂主,你看到了什麽。”藺卿稚看到腳印後問。


  “我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麽。”田齊回答。


  “不是人?”珩穆走到她身邊:“是村民口中說的水神麽?”


  “不知道。”


  “那要怎麽辦。”珩穆又問,他似乎總有很多問題。


  田齊懶得理會,她眯著眼睛看向那片水草,總感覺有什麽東西也正藏在水草裏看著自己。


  對於危險的敏銳,田齊從來都是相信自己直覺的。


  有東西蟄伏在水裏,而且對他們很好奇。


  沉默在三人之間彌漫,還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張力。


  藺卿稚和珩穆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心裏逐漸清楚,田齊現在是認真的,如果她認真那就是真的有危險。


  “怎麽辦,我們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現。”珩穆說。


  “明晚我們都不要睡了,有什麽風吹草動的都要跟上。”藺卿稚剛才如果不被叫醒,其實也沒有發現異常。


  他現在看著田齊的背影很擔心,很短的時間,事情就發生了。


  他們倆還懵懵懂懂的。


  藺卿稚現在最擔心的是,他們會給田齊拖後腿。


  所以,第二天晚上,他們倆個人就沒有睡。


  一直提心吊膽的聽著屋外的動靜,被子蓋在身上,被子下麵是隨時能被扣動扳機的槍,田齊說過,那個東西來的時候會有魚腥味。


  他們等了一個晚上,什麽都沒有,還有在住一天一夜,村民才會放他們離開。


  “我們想去水邊散散步。”田齊吃過早飯,對來送飯的村民說。


  村民想了想:“行,我找倆後生跟著你們。”


  不一會兒,兩個十七八歲的青年就來了,田齊和藺卿稚、珩穆走出屋子,外麵陽光很好,村民已經乘船到湖裏打魚。


  這個村子的風光其實很好,青山綠水,村民也很講道理,湖裏隻能洗女人的衣服,男人的衣服都是從井裏打水出來洗的。


  田齊走到水邊,發現距離碼頭很近的一片沿岸上有一塊地方怪石嶙峋,一塊塊豆腐塊一樣的石頭聳立著,如同一座座小小的房子。


  “這些是什麽。”田齊向看著他們的青年問。


  村裏的青年笑著說:“不知道,我們從小到大就知道這裏有這樣的石頭。”


  “那石頭上麵為什麽幫著紅繩。”田齊又問。


  石頭會被湖水衝刷,但是她還能從陷入沉泥裏的痕跡找到一段紅繩,村裏的另一個青年說:“這是村裏留下來的,就是月圓的時候要在這些石頭上幫紅繩圖個吉利。”


  “月圓不但要綁紅繩,還要祭水神娘娘呢,水神娘娘保佑我們風調雨順。”


  “我們村就是靠這個湖生活,祖祖輩輩留下來的規矩,水神娘娘麵前不得放肆,你們就是外來人,如果過了明天水神娘娘沒有懲罰,你們就能走了。”


  “哎,希望沒事,不然我們村子下半年都不好過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田齊在湖邊走了一陣,終於走到了那天看到的一片水草,水草是紫色的,蕩漾在水波裏,還有一些小魚在水草裏穿來穿去。


  她正好也累了,就坐在水邊的草地上休息,大家也跟著坐了下來。


  此時,一條金色的水蛇從水麵遊過,藺卿稚發現了它,立刻就拿石頭砸過去,打草驚蛇。


  “少堂主,哪裏有一條蛇。”他喊道。


  村裏的青年也發現了,他們找來木棍,想要把水蛇撈出來:“這種水蛇有毒,而且能賣錢的。”


  水蛇金色的皮很漂亮,也不知道是皮能賣錢,還是蛇膽能賣錢。


  田齊對水蛇不感興趣,看著兩個青年下去抓。


  他們熟悉水性,伸手靈活,一下就抓住了這條蛇:“姑娘,你看看,漂亮麽。”


  抓蛇的青年把水蛇拿到岸上,田齊看了一眼,表情逐漸冰冷了下來,她恰好對上蛇的眼睛,和那天晚上的很相似。


  隻是,蛇是沒有腳的,這點毋庸置疑。


  青年抓到了蛇,急著回去剝皮。


  田齊的散步就此結束,她回到屋子裏,讓珩穆和藺卿稚坐下來:“剛才那條蛇的眼睛,與我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樣。”


  “可是蛇是沒有腳的。”藺卿稚說。


  “所以,眼睛,腳,蛇,你看到的到底是什麽東西。”珩穆壓低了聲音,還是忍不住顫抖,因為他們都相信田齊不會看走眼,也親自看到了奇怪的腳印,對於未知的東西,人天生都會恐懼。


  田齊不恐懼,她隻是好奇,為什麽自己這一趟過來遇到的事情越來越匪夷所思。


  甚至可以說是不著調。


  和以前的劇本完全不一樣。


  甚至可以說越來越奇幻了。


  從她窺探石碑開始,路線就越來越離譜,難道和石碑有關麽,還是說,因為窺看了石碑,所以她現在衰神附體。


  也不是,如果衰神附體,也對付不了白楊,是不是因為石碑,所以她吸引奇奇怪怪東西的運氣增加了呢。


  好吧,如果是,她也隻能接受這個現實。


  三個人心事重重,對坐到了晚上,還有一天一夜。


  那個怪物還會再來麽,沒有人知道。


  洗漱過後,田齊坐在床上,藺卿稚無聲無息的給她按壓肩膀,珩穆則在點起熏香驅蚊。


  “我心裏沒底,總覺得今晚要發生什麽。”珩穆拿著扇子,把熏香的味道擴散出去。


  屋子外已經黑了,村民都回到了自己家裏。


  這個村子如同往常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切都這麽淳樸,又讓人覺得不安。


  “安靜。”田齊正在感覺白楊,他似乎發燒了,傷口感染的必經之路。


  藺卿稚示意珩穆不要開口,比起珩穆,自己和田齊共處一室的時間是最長的,她閉眼讓你按摩的時候是最不喜歡聽到聲音的,該什麽時候說話,藺卿稚都是靠感覺,她眉頭深鎖的時候不要問,眉頭舒展的時候才說話,說什麽都要想一想,不要貿然去說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然田齊會不高興。


  這是藺卿稚的經驗談,相處之道就是如此。


  珩穆抿了抿嘴,他其實也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會惹她不高興,繼續趕走蚊子的人,情緒也跟著低落下去。


  有時候他想,為什麽自己說什麽田齊都不太高興的樣子。


  自己真沒有眼前這個戲子得人歡心麽。


  還是和珩玉說的一樣,他沒有戲子會察言觀色。


  珩穆不再說話,安安靜靜的坐回自己的床板上,他默默觀察著藺卿稚和田齊,藺卿稚可以說是一個相當細心的人。


  他按了一陣,會去看田齊的臉色,她眉頭緊鎖,他就繼續動作。


  等到田齊嘴角牽動,藺卿稚神色一鬆,跟著說:“少堂主,力道如何,你躺下來給你按腳好不好。”


  “挺好的。”


  “珩穆,你過來幫少堂主按按腳。”藺卿稚不但會察言觀色,而且還很會拉攏關係,珩穆坐在旁邊其實一直很想靠近田齊。


  藺卿稚開口後,人也不猶豫就站起來了。


  珩穆願意承這個人情的。


  先靠近了田齊再說,剛惹她生氣,又不能主動搭話,珩穆心裏早就沒有什麽腳印了,隻想著盡快讓田齊和自己說句話。


  田齊沒有應,藺卿稚湊過去看了一眼她的臉色,轉頭給珩穆遞了一個眼神,他知道少堂主沒拒絕,所以想珩穆趕緊坐過來。


  但是,這個人好似不會看人臉色,愣著不動。


  藺卿稚擠眉弄眼,差點就開口了,珩穆才遲疑著坐到這邊來,他真的是想幫也窩了一肚子氣啊。


  藺卿稚狠狠白了珩穆一眼,這家夥真的沒法救,自己有心拉一把,他還接不住。


  不是珩穆接不住,是他對田齊太在意了。


  她沒開口,就憑藺卿稚一個人的話,珩穆沒有把握,其實心裏還是有點嫉妒的,嫉妒藺卿稚能夠察覺田齊的心思。


  特別是自己做錯事的時候。


  珩穆從來沒有現在這樣委屈的心情,明明他樣樣都比藺卿稚這個戲子好,在田齊這裏卻是處處都不得力。


  說起來也是難受得很。


  他雙手剛要碰上田齊的小腿,對方立刻就縮了回去,抬手推開了珩穆,猝不及防的動作,誰都沒有預料到。


  田齊也沒有,因為她感覺到了那股味道,下意識就推開擋在眼前的人,直接抽出手槍一個箭步衝到窗口,屋子裏還亮著燈。


  從窗縫往外看,藺卿稚也反應過來,珩穆是最後一個,他在震驚之餘,鼻子也聞到了那股魚腥味。


  這才明白田齊為什麽要推開他。


  三個人湊到窗戶後麵,房門一早就插好了,珩穆在最下,他看到了一個影子,似人非人。


  走起路來好像不會彎曲膝蓋,行動很滑稽。


  晚上因為有雲,所以屋外黑黢黢的也看不清楚輪廓。


  隻覺得很高,很怪異。


  田齊拍了拍藺卿稚的後背,他轉身就去熄滅了油燈,屋裏倏地就暗了下來,走在外麵的怪物果然不動了。


  他們三個人屏氣凝神等著。


  過了好一會兒,怪物才慢慢靠近過來,田齊知道對方能感知光,她聽著腳步聲和那晚的一樣。


  味道也是,所以應該是同一個東西。


  田齊輕手輕腳繞過兩人來到門後,怪物已經靠近他們的屋子,距離大概有五步遠,他走路一跳一跳的,有點像灘塗上某種小魚。


  她手裏的槍已經開了保險,怪物來到了窗戶前麵,藺卿稚立刻把珩穆壓了下去,兩人背靠牆壁捂住嘴。


  生怕發出一點聲音來。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兩人手裏的槍必須上膛,但是都不能隨便開槍,除非田齊遇到危險。


  田齊從門縫裏看到怪物的一個尾巴,看樣子它正湊在窗口前麵往裏看。


  黑燈瞎火,不知道它能感知什麽。


  她的手在門鎖上,把木條抽了出來。


  怪物似乎有所感應,立刻轉身,說時遲那時快,田齊立刻拉開房門衝了出去,珩穆去點燈,藺卿稚帶著搶和板凳跟著衝了出去。


  很快屋外就想起了槍聲。


  砰砰砰,三槍,響徹整個小漁村,很快村民就被吵醒了,家家戶戶涼氣了燈光,等村民拿著家夥趕到屋子前麵。


  就看到一個東西蜷縮在地上,一股熟悉的魚腥味。


  火把著涼屋子的前院,有人驚呼:“這是什麽妖怪,這麽難看。”


  “是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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