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戰後境況
當天晚上林詩茵的小腦袋埋在封寒笙懷裏一夜好眠，第二日起來之後開始熟門熟路的忙碌。
封寒笙洗漱過後換了衣裳去交接公事，而林詩茵則開始指揮丫鬟們收拾宅院。
此時不過卯時四刻，饒是七月的天氣，這時候的清晨空氣中也還帶著一絲涼意，封寒笙邊走邊注意著兩旁的環境。有挑著擔子從遠處抬水的，有推著推車來到路邊擺攤的，還有走街串巷的貨郎賣貨的，人生百態不過如此。
就在這時，他目光一凝，看向不遠處顫顫巍巍站在那裏的老人。
這位老人的腿腳仿佛受了傷，隻扶著牆站一會便兩腿發抖，此時眼巴巴的看著不遠處收拾夜香的人，眼中帶著羨慕，片刻後，他低下頭，從懷裏掏出一個破碎了的碗，放在地上，人也跟著坐了下去，低垂著腦袋，完全沒了精氣神。
封寒笙皺眉，帶著小廝和護衛繼續往前走，卻發現剛才那一個身患殘疾的老人並不是特例，不時的就能看到蜷縮在巷子一角的人明顯夜晚是睡在那裏的。
“你去探查一下，這些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占比實在太多，封寒笙看向王有根，嚴肅交代。
王有根點點頭，先是去不遠處一個攤位買上了十幾個厚實的糧食饅頭，然後選定了一個位置，走過去。
不多時，封寒笙見到了秦王。
在封寒笙到來之前，鬆州節度使要處理的政務都由秦王代勞了，他正幹的很不耐煩呢，見正主來了，毫不猶豫的將各項公務移交給他，還吐槽道：“你這來的也太慢了，完全就是卡著交接時間過來的。”
封寒笙不好說什麽，眼見著秦王嘮嘮叨叨嫌棄個沒完，便問道：“臣今日一路過來見到許多身患殘疾的百姓，敢問他們……”
不等他說完，秦王揮揮手打斷，“之前吐蕃的人馬攻入鬆州城，燒殺搶掠，很多百姓自發抵抗，但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被吐蕃的士兵或殺或傷。既然節度使大人你來了，也可以研究一下這些人該如何安置。”
封寒笙眸色發沉，表情變的嚴肅。
秦王看他一眼，“軍營中事情繁瑣，本王抽不出那麽多精力安置這些傷員們，你來接手正正好的。”
封寒笙點頭，“臣明白了。”
……
而此時，林詩茵一手牽著一個兒子正走在街道上。
章哥兒和修哥兒好奇的看著周圍的景致，指著旁邊的房子道：“娘親，這房屋建築與京都的大為不同。”
林詩茵點頭，而修哥兒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些街道上站崗的士兵們，有些羨慕，“修哥兒也要努力鍛煉身子，望日後能如這些士兵一般。”
林詩茵摸了摸他的頭，“我們修哥兒有誌向。”
說著，她看向匆匆走過來的紅梅，問道：“可打聽清楚了？”
紅梅點頭，“奴婢問清楚了，前麵那家牙行是官營，裏麵的人
多是戰時士兵們的妻子兒女們。”
節度使府邸極大，他們帶過來的人隻能填充在重要崗位上，像是灑掃的丫鬟，看門的婆子們等還需要當地雇人，所以一早林詩茵就讓紅梅去打聽靠譜的牙行去了。
林詩茵點點頭，眼中帶著一絲水意，“若是能幫助上她們一二也是好的。”
紅梅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昨日過來完全被鬆州與京都截然不同的麵貌給吸引，完全沒注意到其他的地方，今日才發現，城中竟有許多形似乞丐的人，原是吐蕃闖入鬆州城時被傷了之後勉強活下來的百姓。而更多的老弱婦孺因著家中的男丁意外沒了，隻能無奈的自買自身來保全自己。
牙行不遠，林詩茵帶著孩子們過去，親自挑了二十餘名丫鬟婆子們，簽了雇傭的協議，然後讓紅梅將人帶回府上。
這些丫鬟婆子們大多家中男丁在吐蕃闖入鬆州城時意外沒了，有一個丫鬟和三個婆子，更是被傷到了手腳，行動有些不便利，還有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姑娘，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卻是在反抗吐蕃入侵者時被劃傷的。
忙完了這件事，林詩茵情緒難得的有些低落，章哥兒和修哥兒看向不遠處一個冰糖葫蘆攤位，相視一眼，上前買了幾串之後回來哄她，“娘親吃口甜的，吃完了心情就好了。”
林詩茵看著兩個兒子眼巴巴的小臉，忍不住笑了，各點了一下額頭，接過糖葫蘆慢慢的吃起來。
不遠處，香噴噴的食物香氣隨風傳來，大刀剁在木墩上，將煮的軟爛入味的豬肉剁碎，劃開白麵饃饃之後，連著汁帶湯一起塞進去，遞給客人。
接過的客人一口咬下去，油花冒出來，讓人下意識的吞咽口水。
“娘親，咱們早膳用白麵饃饃吧。”修哥兒忍不住拉了拉林詩茵的衣角。
於是，林詩茵帶著孩子們在旁邊一家麵攤找位置坐下，點了幾碗當地湯麵之後又讓帶出來的茉莉去附近買一些新鮮吃食。
鍋起，香氣濃鬱，孩子們不住的往店家那邊看，林詩茵卻注意到了麵癱是一對妙齡姐妹一起開的，她們力氣很足，無論是揉麵還是坤麵都能下足了力氣，動作頗具美感。
就在這時，腳步聲響起，幾個挑著水的中年女人走過來，跟攤主交易了水桶裏的水後，拿著銅錢一步一個腳印離開了。
短短半刻鍾，林詩茵見到了三波挑著扁擔或者推著板車過來的人，但是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些挑著扁擔和推板車的都是中年女子。
正在林詩茵不解的看向不遠處的時候，兩個妙靈姑娘相攜著手歡快的坐到了她們旁邊的凳子上，其中一個穿著褐色衣服的姑娘說：“它家的湯麵味道好極了，價格還不貴，而且還可以添湯，咱們難得有機會出來，一定要吃飽喝足。”
另一個穿著深藍色衣裳的姑娘卻麵憂愁色，看著小夥伴歡快的樣子，忍不住歎了口氣，“阿娘說那家好，可是我實在不想嫁，改
如何呢？”
褐色衣服姑娘聞言看了同伴兩眼，搖搖頭，“你阿娘說的很是有理，咱們鬆州城的人，難道還不知道士兵的辛苦？我知道你與那生石感情好，想要跟他成親，但是咱們這邊時常打仗，他所在的隊伍又在前頭，時刻都有犧牲的可能。”
她語重心長的勸，“……咱們本地人，見多了那些做士兵的丈夫戰死之後做妻子的苦，不說遠的，近的王大嫂，現在落得個什麽下場你也看到了。你阿娘讓你嫁給屠戶，除了戶籍上有些不好看，但是能穿暖衣、能吃上肉，實惠著呢！”
深藍色衣裳的姑娘麵露猶豫，這時，攤主姑娘將林詩茵他們的湯麵送過來，水靈的臉上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客官慢用。”
麵湯用大骨頭熬製而成，味香濃鬱，早起就沒用膳的林詩茵摸摸肚子，接過米蘭遞上來的從府上帶過來的筷子，低頭用起來。
吃麵的聲音，掩蓋了那深藍色衣裳姑娘的細語聲，“可是之前是之前，現下咱們鬆州有秦王殿下坐鎮，還有新來的節度使，不當會如之前那般吧。”
褐衣姑娘冷哼一聲，“天下烏鴉一般黑，你還能將自己的後半生寄托在這些官員的良心上不成？”
待吃飽了飯，太陽高照，林詩茵帶著章哥兒和修哥兒慢悠悠的回返，途中遇到一些賣菜賣肉的攤位總是要問個價格，但是讓人覺得好笑的是，或許因為他們一行人的穿著打扮和說著官話的原因，連續問了四五家賣菜的攤主，價格沒有一個相同的。
此時，車隊一路過來的大部分人都已經醒了，並且正在忙活自己院子裏的事情。林詩茵清晨出來時隻帶了二翠、紅梅、茉莉和米蘭，留下了長袖善舞的芍藥在家中。
等他們一行人回去，芍藥守在二門快步上前稟報，“夫人，王夫人那邊詢問咱們府用飯的章程，是每日丫鬟們從大廚房取三餐呢，還是如何？”
“還有周夫人，膝下有與少爺年紀相當的男丁，來問少爺之後去何處進學，想跟著一起。”
“謝夫人那邊也遣人來問了，府上各項是由當按照怎麽個章程走？”
一來二去的，隻有沒帶家眷的姬三公子早起鍛煉了之後，指揮著帶來的隨從去買了早膳，用完之後安靜的在看書。
林詩茵聽的頭大，想了想，“眾位先生一路過來也辛苦了，且之後相公還有公事要麻煩他們……就將各個院子劃分一下，開個門，讓他們自己也方便進出便是。至於三餐等情況，讓他們各管各的，用自己院子裏的廚房，隻讓府中采買每日送一些新鮮的菜肉等過去就是。”
左右這些人與封寒笙是從屬關係，並不親近，她大包大攬了吃力不討好不說，說不得還會得來埋怨，索性該給的給了，讓他們各自管各自的事情，除了住在一個府邸，就相當於鄰居一般不遠不近的處著才比較好。
至於周小公子的進學，林詩茵考慮了一瞬，“回頭我問問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