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尷尬

  慕瑾安本就不愛講話,隻坐在木桌旁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不發一言,也不介紹穗歲是誰,也不給穗歲介紹這位是誰。


  慕景淮這邊,挑了挑妖孽的眼眉,很有興致的看著季穗歲,也不說話,隻是笑。


  兄弟倆一個玩手丫子,一個盯著她笑,空氣中流淌著肉眼可見的尷尬


  天哪狐狸眼哥哥你能不盯著我看了嗎沒見過美喵嗎

  她被盯的臉紅脖子粗,一個勁兒的給慕瑾安使臉色,可慕瑾安仿佛被她這一路的雞飛狗跳弄得疲倦極了,有意晾著她,任憑她怎麽使眼色,都不為所動。


  早知道就不刁難他了也不讓他想各種奇奇怪怪的辦法解救那些需要幫助的少女們了都解救傻了


  她低頭,慕景淮也低頭看她。她抬頭看天花板,慕景淮也抬頭看天花板,然後又低頭看她。


  好尷尬好羞射qaq

  她要不要開口打破這種沉寂呢比如“你好,我叫季穗歲,是被選中的衝喜小皇後,你不要看我了不然會被砍頭的”之類的話?怎麽感覺有點二


  她本不想說話,也不想打破這該死的寂靜。


  可桌子上的飯菜實在太香了,她喵的忍不住了。


  瞥見小二從雅間的屏風後走過,連忙大喊出聲,聲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小二!你進來一下!”


  慕瑾安被她這聲吼震得皺了皺眉,終於回神,慕景淮更是驚的抖了下,狐狸眼眯的更有興致了。


  小二也被嚇得差點把手裏的盤子扔出去,還以為飯裏有毒,抬腳就往屋跑:“姑娘,怎麽了?飯有問題?”


  抬頭,卻看到滿桌飯菜連個渣都沒動。


  “飯沒問題,”小姑娘捏了下鼻子,站起來,將慕景淮緊追不舍的目光擋在身後,眼不見為淨,“就是我都沒吃過,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


  “啊,沒,沒問題客官。”小二拍了拍胸口,嚇死他了,這三位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小姐,得罪了可不好,“姑娘看上哪道菜了?小的慢慢跟您介紹,今兒的菜都是咱家的大廚做的,可有門道了。”


  “真的假的?”一說起吃的她就興奮,頓時忘了剛才被人盯著看的尷尬,興致勃勃地跑到餐桌正前方,也就是慕瑾安身邊,隨手指了下離自己最近的一道魚菜,“這是什麽菜?好香啊。”


  小二低頭,笑了,“姑娘好眼光,這道是本樓大廚的拿手菜,兩熟紫蘇魚。”


  “紫蘇魚?”穗歲舔了下幹巴巴的嘴唇,本就是貓,天生對魚沒有抵抗力,尤其是冒著香氣的魚,“我怎麽沒見過紫色的魚啊?魚還有五顏六色的嗎?”


  小二愣了幾秒,才明白她的意思,噗嗤噗嗤的就笑,“姑娘,紫蘇不是個顏色,是種”


  “是種藥材。”慕瑾安忽然開口,嘴角掛著笑,“也是種蔬菜,並非顏色。一般可供藥用和香料,葉也可食用,和肉類煮熟可增加肉食的香味,亦稱‘桂荏’和‘白蘇’。”


  “噢,好吧。”穗歲撇嘴,你們都是大皇子,大貴人,你們厲害好吧我是文盲我怕誰

  慕瑾安看著她別扭的小臉,忽然笑了,揮手讓小二下去,親自給她介紹起桌上的飯菜來:“這道兩熟紫蘇魚,原是江南開封府那邊兒的名菜,後來傳至北方,具體做法,倒也不難,需要先將魚塊洗淨,切好,薑切成絲兒,紫蘇切碎,榨菜切片,再抹上自家做的豆醬,再放上油鹽和薑絲兒”


  他的音色很淡,聲音低沉,卻讓人覺得莫名的舒服,仿佛如清水般劃過雙耳,同男子溫潤清雅的麵容相襯,有種無法言說的舒適感。


  穗歲聽得呆了,半是流著口水,半是癡癡地望著他。


  這樣的美男子,若是能娶回家,放在後院,哪怕什麽都不做,也是個美景啊

  等等她為什麽要說娶

  等等什麽叫哪怕什麽都不做她還想做什麽都是有身份的皇後了

  不過話說回來,鬼才想做那什麽皇帝的皇後呢,大不了就逃婚,再把心愛的帥哥綁著一起逃,那多美好啊。


  穗歲發著呆,口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而慕瑾安,還在一板一眼的傳授著關於‘紫蘇魚’製作過程的知識。


  兩人各幹各的,畫麵還挺和諧。


  “如此,一道兩熟紫蘇魚便做成了。”慕瑾安講完,回過頭,卻看到將頭托在手肘上,麵容呆滯的小饞貓,又是一笑,伸出手在她麵前晃了晃,音色淡入階水,“怎麽了?聽傻了?”


  “啊?”穗歲猛地回神,看著他的俊臉,好一陣子沒有反應過來。


  她在哪,她在做什麽?

  該死,怎麽會在這種時候犯花癡。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被他看出來,不然太丟臉了。


  穗歲舔了下唇,絞盡腦汁的想了想,訕訕的開口,轉移話題:“那個,王爺,你知道小雞為什麽要過馬路嗎?”


  慕瑾安愣了下,雖然不懂她為什麽會提起這個,但還是一本正經的想了想,搖了搖頭:“為何?”


  穗歲:“因為,小雞要到馬路對麵去。”


  “”


  慕瑾安僵住。


  慕景淮憋笑。


  穗歲:


  完了,氣氛好像更尷尬了


  慕瑾安的笑深入眼底,指了指她的下巴,頷首示意。


  穗歲沒懂,愣了愣,忽然感覺手上黏黏的,低頭抹了把,居然抹了一手的口水!!

  啊啊啊!好丟臉!!


  堂堂高貴典雅的喵君殿下,何時受過這種氣!

  “我,我那個,我那個不是,你別多心,我就是”


  她羞紅了臉,抬頭正要解釋,一雙天人般白淨纖細的手,便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手緩緩展開。


  是手帕。


  一條幹淨,整潔,雅致,花色清麗的素色手帕。


  她見過這條帕子,是慕瑾安一直隨身帶著的,之前還懷疑過,為什麽一個大男人會隨時攜帶這種素雅的帕子,說不定,是某個相好的姑娘送給他的。


  而今,這帕子就那麽靜靜地放在手掌心上,攤開,鋪平,邊角微翹。


  被它的主人,送給了她。


  “擦擦吧,別弄髒了衣服。”


  慕瑾安的音平靜,眼神似有若無的拂過她的臉,手握著帕子漸漸抬高,想去擦幹她流出的口水。


  可就在碰到她下巴的那一刻,他的手忽然像觸電般抖了抖,猛地回過了神。


  該死。


  他在做什麽。


  他怎麽可以

  抬頭,見小姑娘還愣著,也沒有伸手去接,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莽撞,頓時悔意當頭,可又不好再收回,猶豫半晌,便索性將帕子猛塞進她手,不動聲色的低頭,夾了口菜。


  穗歲這,卻徹底僵住了。


  一隻手還保持著托腮的姿勢,另一隻手尷尬的在空中懸著,懷裏塞著那塊素雅的手帕,下巴上還流著口水


  她活了小半輩子,從未這麽無語過。


  慕瑾安這是什麽意思?喜歡她嗎?


  原先姐姐總說,人界的男女情愛最是複雜,喜歡一個人,這種情緒,肉眼是看不到的,卻會在心底慢慢紮根,於細枝末節中展現出來。


  這一路上,她總是想盡辦法逃走,卻每每都被慕瑾安捉回來,塞進轎子裏,再給她處理逃跑路上惹出來的禍事,不厭其煩。


  每次遇到危機,她也習慣了,第一時間找慕瑾安解決。


  原本覺得,他隻是恪盡職守,奉了太後娘娘的旨意才對她那麽好。


  可今日這麽一琢磨太後娘娘有說過,讓他好到幫她擦口水嗎

  正想著。


  忽然,久未出聲的慕景淮開了口:“兩位,飯快涼了,不如我們先吃飯?”


  慕瑾安和穗歲齊齊抬頭,默契的看向桌上的飯菜,果然有些碗口大的菜已經散完了熱氣,不像剛出鍋那麽新鮮了。


  而旁邊的慕景淮,臉上顯然是一副,看了半天好戲的表情。


  “”


  “也好,我們先吃飯吧,我餓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莫名有些惱火,或許是被慕景淮看猴戲的神情弄的,又或許是覺得想的腦袋疼也沒個結果,便索性不想了。將手帕隨手塞進袖子裏,坐下,一言不發的吃菜。


  慕瑾安微微抬眼,掃過她的麵容,見她咬牙切齒的吃著一塊肩胛骨,嘴唇動了動,想解釋什麽,最後還是咽了下去,又垂下眼眸,也不再說話。


  一頓飯吃的魂不守舍。


  飯後,慕景淮因事告辭兩人,穗歲腦子亂亂的,也沒跟他客套,點了個頭就進了自己的屋子。


  餘光中,瞥到他拉了慕瑾安到一邊,兩兄弟也不知道說了什麽話,惹得慕景淮目光微頓,帶著審視的笑意落在她身上。


  她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提起來了,剛才那點煩躁馬上就無影無蹤,滿是水的腦瓜子裏隻回蕩著一個念頭:

  這對腦袋有問題的兄弟倆,不會是在背後說她壞話吧?

  哼,剛才還讓她誤會是喜歡她,轉眼就開始說她壞話了。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男人!


  果然是最靠不住的!


  她快步走進屋子,“砰”的一聲,就關上了大門。


  生氣!


  門外的兩人被震得身體一顫,回頭望去,見是她的屋子,正覺疑惑,便又被“砰”的一聲嚇了個踉蹌。


  是窗戶。


  紙窗戶。


  紙做的也難為她能甩出這麽大的聲音。


  接連兩個聲響,把很多居住在此的客官都震出來了,一連五六個小腦袋從各自的房門探出來,一排排的,很整齊。


  原以為能看到什麽逸聞,卻隻看到兩個翩翩如玉的俊公子,奇怪的撓了撓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隻好又縮了回去。


  慕景淮也覺得好笑,拍了拍慕瑾安的肩膀,又揮退疾跑著上來以為客棧遭賊了的客店小二,低聲道:“六哥,恕弟弟直言,有些事,你還是謹慎些為好。”


  慕瑾安斂起眉眼,恢複如常的翩翩公子模樣,聲音波瀾不驚,“七弟,何出此言?”


  慕景淮看了眼麵前緊閉著的門窗,“季姑娘”


  “我沒有。”不等他說完,慕瑾安便出言打斷。


  慕景淮笑的妖孽,又拍了下他的肩,“好好好,六哥說沒有,那便是沒有。我自然是信你的。弟弟不過是好心提醒,六哥再如何,也莫要忘了母後當初的囑托,季姑娘此次進宮,可不隻是衝喜那麽簡單。若有什麽六哥還是爛在肚子裏比較好。”


  慕瑾安沉吟,終是不語。


  慕景淮又笑了笑,扭頭離開。


  三天後,一行人總算來到了大楚國的京城。


  西城門封閉,隻有東城的角門還開著。


  慕瑾安將自己的玉牌拿給守城的侍衛看,侍衛拿著看了看,見是六王爺的腰牌,連忙叫人開門。


  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京城繁華的人流車馬便一下子湧了出來。


  有走街串巷的賣貨郎,還有隨地起攤的茶攤小販、賣糖葫蘆的阿叔,以及回收典當二手飾品的攤主,更多的,是京城路邊五彩繽紛的帆旗隨風飄揚,四處彰顯著這個繁花錦盛的盛世年華。


  當今皇帝雖年少,且多年病痛纏身,可依舊將社會整治的很好。


  這讓忐忑的穗歲心裏,更加蒙上了一層不安。


  她在現代,看那些做學問的大學者,好多都是地中海和禿頭

  那小皇帝這麽厲害,八成頭發也該掉沒了吧


  天哪,她不僅要嫁給病秧子,還要嫁給一個地中海禿頭的病秧子!!

  “皇嫂?”慕瑾安收起腰牌,領著車馬進城,回頭,見到愣在轎子旁滿臉擰成麻花的穗歲,不明所以:“您怎麽了?”


  “沒,沒事。走吧。”穗歲搖了搖頭,算了算了,不想了,大不了就逃婚唄,天涯何處無芳草,小小皇宮豈能束縛住她堂堂喵君殿下。


  本想在京城鬧市街多玩一會,她還想買些糖葫蘆和糕餅來吃。


  但是,慕瑾安這個沒眼力見的土包子,生怕再多生變故,比如她見到鬧市街人多趁機跑了什麽的,‘禮貌’拒絕了她想看會耍猴戲和噴火表演的要求,將她塞在馬車裏,親自駕著馬車向著皇宮直奔而去。


  穗歲:╭(╯╰)╮哼。


  她的嘴,從城門口,一直噘到皇宮宮門外。


  等下轎時,她差點就收不回來了。


  一著急,還咬了舌頭一口。


  紅彤彤,跟吃了四川麻辣火鍋似的。


  嘶——


  你妹妹的!慕瑾安!以後有收拾你的時候!

  “六王爺,請問這位就是季家的那位姑娘?”


  守宮門的侍衛抱拳,看著一旁齜牙咧嘴捂著自己臉蛋跳腳的小丫頭,莫名有點為以後宮裏的安生日子而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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