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半輩子
蘇曉曉紅著臉,看著自己手上的糖葫蘆,忽然有點小小的內疚。
她不但沒遵守他的規則,還讓他出錢買了糖葫蘆,這不是占他的便宜嗎?
雖然小時候家裏窮,但老師父教給她的道理,可都是非常正直的。
她咽下嘴裏的一塊山楂肉,想了想,連忙摸向自己的衣服袋,軟軟的說:“那個,我,我其實有錢的,隻是剛剛覺得太貴了,不舍得花。但是也不想欠哥哥的人情,我現在就還給哥哥。”
沈君毅勾了勾唇,勾唇深意一笑:“不必了。”
“不行不行,肯定要還的!”
蘇曉曉咬著嘴唇,堅持自己的原則,小手下意識去摸自己的包袱。
哎?
等等!
這身上怎麽空蕩蕩的?往日那種小跑起來,總有包袱在屁股後麵一顛兒一顛兒的感覺怎麽不見了?
她瞪大了眼睛,順著自己手的方向向下望去,果真看見自己的身上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我的包袱呢?
我的羅盤、易經、黃符紙、卜卦銅錢、八卦陣呢?
我從大媽那裏賺來的三百塊錢呢?
她摸遍了衣服,卻突然想起,剛剛在傅瑾年家裏的時候,她錯把傅瑾年助理當成了去而複返的鬼魂,拿著羅盤就衝了出去。
在衝出去之前,她又覺得背這麽多東西去捉鬼有點累贅,隨手就把包袱扔在了衛生間門口……
剛剛來的路上,她隻顧著惦記吃,根本沒想起來包袱沒拿。
啊!我的小錢錢啊!我的八年傳家寶小包袱啊!我的算命捉鬼神器啊!
她一拍額頭,自己怎麽這麽傻,在這兒平白的出醜。
沈君毅眼神微凝,像是被她一係列動作看愣了,眉腳輕輕一揚,唇邊泛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剛剛說了,不用你還,你也不用給我錢。”
“可是,可是……”
他唇邊帶笑,略顯嫌棄的指了指她手中剩餘的半個糖葫蘆,打斷了她的話:“沒有可是,你已經吃了,這人情也早就欠下了。”
夜半下的小吃街,露重燈暗,蘇曉曉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聽見他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的說:“日後你留著,慢慢還。”
慢,慢慢還?那是怎麽還?
蘇曉曉仰著頭,看著他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身影,心裏忽然有一種自己被騙的感覺。
哎,她就不該為了滿足自己的小心願,貪吃他兩口糖葫蘆,看他那個眼神,就好像一個要把如花似玉的她拐賣了的大媽似的。
唉!難受啊!
神婆不易,曉曉歎氣!
沈君毅見她一臉糾結的小表情,終於忍不住唇邊的笑意,眉峰淡淡的撫平開來,仿佛將多日的憂愁都一掃而空。
要是家裏常年有個這樣的小丫頭,每天玩玩鬧鬧,倒也不錯。
“既然你那麽想回報我,這串糖葫蘆,就算你的報答了。”
他主動走過去,修長的手攥住了她手中的糖葫蘆串,直接覆蓋在她白皙的小手上,偏過頭,咬了一口。
雖然入口微酸,卻因為外表裹著一層厚厚的糖汁,再嚐下去,隻覺得滿口甜香,空氣中也彌漫著甜膩的香氣。
這糖葫蘆真甜,跟小丫頭一樣,從裏到外散發著甜香。
蘇曉曉舉著手中的半治糖葫蘆不敢動,手都舉麻了才敢小心翼翼的垂下手,聲音軟軟的問:“甜嗎?好不好吃呀?”
“嗯。”
他習慣性的回複了一個字,平時不管是在公司員工麵前,還是在家裏,他說的話,都沒有今天一個小時說得多。
抬眸,卻看見蘇曉曉亮晶晶的眼睛,似乎並沒有熟悉他說話的態度和方式,還以為他沒有說完,仍然在等他接下來的話。
他眉眼微抬,眸光不帶絲毫起伏,骨子裏透出的一股子寒勁,讓期待中的蘇曉曉打了個哆嗦。
“算了算了,我也不期望你回我什麽……”
“很甜,很好吃……呀。”
正當她失落的時候,沈君毅卻突然開了口,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唯恐自己說的還有些不完美,甚至在末尾擠出了一個“呀”。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穿著西裝打領帶,眉峰俊朗,挺拔的身軀,嘴裏嚼著山楂糖葫蘆,用萌萌噠的語氣說了聲‘很好吃呀’!
這句話一出,不僅僅是沈君毅,就連蘇曉曉和身後的助理都驚呆了。
“你,你說什麽?”
他,他這是在順從自己嗎?這樣一個商界的豪門大佬,居然為了她做出了改變!
不不,肯定不可能的,說不定他隻是一時興起而已,今天早上不是還很嫌棄她呢嗎?
這一瞬間,她好像活在了夢裏。
沈君毅臉頰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配著他冷峻的麵容,顯得尤為突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今天上午還愁的不行,平白無故多了個一紙契約的未婚妻,還是個跳繩比賽第一名的大神。
隻要一想起來,他的頭就隱隱作痛。
可是現在,他的心裏忽然有種莫名的感覺。
他收回了看向她的視線,瞪了在旁邊憋笑的助理一眼,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想法:“沒什麽。你快吃,很晚了,要回去了。”
蘇曉曉乖乖聽話的點了點頭,三口兩口就將手裏剩下的山楂吃掉,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像隻洋娃娃。
走出小吃街,兩人身後跟著助理。
剛拐過一個小彎路,路邊一道暖橘色的燈光恰好打在沈君毅的臉上,將他臉上那抹還沒有完全消散的紅暈照映了出來。
蘇曉曉慌了神,踮起腳就想去摸他的額頭,卻被他下意識避開:“怎麽?”
“你還問我怎麽了,你怎麽了呀!臉這麽紅,肯定是發燒了!”
蘇曉曉心裏慌張,小短腿蹦了兩下,想去摸他的額頭,卻怎麽都夠不到,最多隻能打到沈君毅的鼻子。
以前師父和她捉不到鬼的時候,沒有錢吃飯,還去做過幾天的赤腳醫生。
因為是種半路初學的生意,師徒倆也都是知道分寸的人,不敢去治療什麽大病。
治不好事小,萬一治壞了,師父倒是願意主動承擔責任,可是對病人多不公平。
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師父一直嚴令她禁止去做。師父說過,做人做事,就要坦誠相待,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也不能為了一口飯一紙錢違背了自己的原則。
師父的教誨,蘇曉曉一直記在心上。
兩人這麽多年,隻治過頭疼腦熱、發燒感冒,還有手指劃破了後的消炎腫痛。
但這種生意,主要是看病人體質的,跟醫生關係不大。要是晚去了一會,可能到醫院都痊愈了。
這也是他們師徒兩人常年累月賺不到錢的原因……
不過,對於現在的蘇曉曉來說,這些都不重要。
她盯著沈君毅的火燒雲一樣的臉,突然拎起他的胳膊,在脈搏上掐了一下,卻什麽也聽不出來。
“我沒發燒。”
沈君毅剛說完,麵頰上又突然湧上兩片紅潮,從他頰邊一直蔓延到他英俊的眼角眉梢。
“沒發燒?”她想了想,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一本正經的分析:“那我明白了,電視劇裏那些有錢人,好像都會用什麽化妝品的,還會把眼睛塗得黑黑的,臉塗得紅紅的,你的臉是不是也塗了化妝品呀?是什麽化妝品,為什麽這麽自然呀?”
“噗嗤——”
跟在身後的助理忍了半個小時的笑,終於在這一刻忍不住了,笑出了豬叫聲。
“笑什麽?還不快去開車!”
沈君毅滿腔的無奈無處可發,滿臉怒意的瞪了他一眼,用威脅的眼神暗示他去開車。
助理慫了一下,隻能小跑去將車開了過來。
幸好蘇曉曉並沒有揪著這個話題不放,小丫頭可能是今天玩累了,在車上的時候,就靠在座位上睡著了。
到了沈家的別墅區,小丫頭已經睡熟了。
沈家的管家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非常和善。
沈君毅已經提前跟他打過招呼,所以他早就知道,今天有位未來的小少奶奶要來。
所以下午的時候,他就開始在門口等候,一見到車裏酣睡,鼻子還打著小泡泡的蘇曉曉,臉上的笑意都停不下來了。
“少爺,您先進去,我抱蘇小姐過去。”
“不用了陳叔。”沈君毅勾唇淡笑,從懷中掏出隨身的手帕替她擦了擦小鼻子,彎腰,將她抱起來,“我來吧。”
他抱著蘇曉曉,腳步輕緩的走進別墅裏,一直來到專門給她收拾的房間內。
看起來很輕巧的小姑娘,實際上也很輕,讓他總以為下一秒就可能從指縫中掉下去,每上一個台階,他總是下意識攥的更緊一些。
這樣反複幾次之後,等上完了全部台階,懷裏的蘇曉曉被他用力過猛——
攥醒了。
“唔……我這是在哪?”
蘇曉曉睡迷糊了,夢裏還在找自己丟失的包裹,迷迷糊糊的說:“我的羅盤呢……錢,我的小錢錢……”
沈君毅抱著她站在床前,看著懷裏的她胡亂揮舞手臂,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正猶豫的時候,忽然感覺那雙胡亂揮舞的手,緊緊地攥住他前兒胸的衣服,使勁一拽,扣子被猛地揪掉了一顆,精壯的腹肌在燈光下非常顯眼。
“哈哈哈,抓,抓到你了吧!看你往哪裏跑!還敢挑釁我!”
翌日。
蘇曉曉在鳥鳴聲中蘇醒,有種宿醉後的頭痛感。
奇怪,她昨晚好像就吃了五六根糖葫蘆,兩杯葡萄奶茶,也沒喝酒啊,怎麽會頭疼的厲害?
“曉曉小小姐,您醒了?”門外站著的女仆見她醒了,連忙走進來撩開窗簾,開窗通風,又將手裏的小衣服遞給她,“曉曉小小姐,少爺出去工作了,吩咐我把這個給您換上。今天是上學第一日,小姐可不能遲到啊。”
蘇曉曉揉了揉眼睛,迷茫的看著她,“這是哪裏?你剛才,叫我什麽?”
女仆彎了彎腰,恭敬的臉上帶了些笑意:“曉曉小小姐,您不用害怕,這裏是沈家別墅,您叫我素言就好。我是少爺專門吩咐過來,伺候您飲食起居的。”
沈家,別墅?
蘇曉曉掐了掐太陽穴,總算想了起來。
她昨天忙了一天,晚上太累,不小心在車上睡著了。
回來的時候,好像還是被人抱去床上的
等等!!
她猛地睜大眼睛,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
還好還好,還是那件樸素的舊衣服,也沒扯壞,也沒被換下來。
應該是沒發生什麽亂七八糟的
吧。
對了,她的黃符紙,羅盤等等小物件還在傅瑾年家呢!
“不行不行,我現在不能去學校,我得先去把包裹拿回來才行。”
她說著就要起身,利索的穿上自己的小布鞋,頭也不梳,臉也不洗,就要往外跑。
素言一把攔在她麵前,“曉曉小小姐,您要去哪?今天是上學的日子,眼下該去吃早飯了,不然,肯定會遲到的。”
“我上午有事,你幫我請個假,下午再去好不好?”蘇曉曉眨著葡萄似的大眼睛,求她,“好姐姐,你就幫幫我嘛,還有,你不用叫我曉曉小小姐,這麽長的名字,你也不嫌繞嘴啊?叫我蘇姑娘,或者曉曉,都可以的!”
素言一本正經,像個撥浪鼓似的搖頭:“不可以,小小姐還不知道呢,沈家除了少爺和小小姐,還有位在國外讀書的小姐,是少爺的妹妹。下人們怕兩個小姐叫混了,蘇小姐年紀也還不大,便稱呼您為小小姐了。而且,學校的手續都已經辦好,小小姐要是不去,少爺回來,也會怪我的,您實在有事,要不就吩咐我去辦吧?”
“那不行。”蘇曉曉噘著嘴搖頭,她包裹裏的東西,雖然不名貴,但也是她小半輩子的積蓄了。
有師傅送給她傳宗接代的羅盤,還有她過生日的時候,師傅給她買的繡花小手帕,還有好多好多,背井離鄉的時候,朋友們送給她的小禮物。
別人去拿,她不放心,萬一路上磕壞了怎麽辦。
可沈君毅這架勢,專門派人來看著她上學,肯定是不許她再私自出門了。
哎,隻能禮拜六日再去了。
“小小姐,您別著急,先換了這身衣服,下去吃早飯吧。”
素言看著她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有點心疼,可想起沈君毅的吩咐和冰冷的臉,又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