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寒冬已至
她的意思很簡單。
手持鳳玉的組織,要抓住他們,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嚴刑拷問刺殺者,直到他說出答案為止。當然,倘若那刺客是死士,那她這話就等於白說了。但既然這件事發生了不止一回,沒有人會什麽都不做。
“自然有,”展舒修的回答出乎意料之外。
莊宛寧望著他。
他說,“死了。沒有人查得出任何一件事,除了那個屬於李家的銅錢。”
這個回答於尋常人而言,顯然有些直白,但莊宛寧卻隻是點了點頭。“那麽,我想問一句……”
她看著兩個人,“你們如今,追查到了什麽?”
直到這時候,穆瀟瀟才真正明白了莊宛寧的處境。在他們看來,她是跳了劍舞之人,插到這件事來時候,身份本就十分尷尬。她一直在求證,從剛剛的偷聽,一直到如今的質問都是。但凡是一個敏銳些的女性,都能發現她如今的處境是怎樣的。
她搖頭,“很少。”
莊宛寧知道,如今把握著形勢的人盡管是展舒修,但在細節上,似乎穆瀟瀟想得比他更清晰。她不出聲,等著她的回答。“李家的蹤跡太難找了,他們一直躲在暗處,沒有新的發現。大多數人都不知鳳玉的存在,也沒有人會在外人當中提起這些事。”
鳳玉、刺殺、銅錢。
這一夜裏,三人並不曾說太多話,展舒修更早離開了鳳央樓,最終還在研究的,也就剩下了穆瀟瀟和莊宛寧。屋中寂靜,冬夜盡管很冷,但屋裏卻暖和得讓人發困。當莊宛寧趴在桌上,幾乎沒有儀態可言的時候,穆瀟瀟輕輕為她披上一件鬥篷。
她半閉著眼,在半夢半醒之間,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瀟瀟……”
她輕聲喚著。
在寂靜的屋裏,她的呼喚聽來是那樣親切。
穆瀟瀟一開始並沒有說話。接著她才應了一聲:“嗯?”
輕緩而柔和,卻是在回答她。莊宛寧因為她這樣說,不由自主感覺到了一分安心。她喃喃地問:“你為什麽要為那個自大狂做事啊?你比他好那麽多!”
她明顯隻是抱怨,然而穆瀟瀟眼神裏卻帶了一分為難。“因為殿下救過我,我需要報答他。”
莊宛寧聽得很清楚,她說的是“需要”。她也大約知道,是因為展舒修有恩於她——但他看起來是會救人的性子嗎?她一點都不信。“你來國公府可好?做我的客人,不必要怕他。”
穆瀟瀟猛然睜大了眼,她卻立刻想清楚,莊宛寧所說的不過是一句戲言而已。她倒了一杯清茶,茶香在屋中飄蕩。門關得太緊,所以顯得悶。她說:“先回府中去吧。別擔心,這事終歸有解決一日。”
莊宛寧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穆瀟瀟、抑或是鳳央樓給她的感覺實在太好,她半點都不想離開。然而,她卻是不得不要走了。她坐起身來,衣衫因為她趴著就顯得有些不整齊。穆瀟瀟過來,給她披好鬥篷,卻在她站在她身旁之前,看見莊宛寧笑了:“承你貴言,瀟瀟。”
她穿著與來時一般的裝束,離開了鳳央樓。
但她們誰都不曾想到的是,鳳玉再次出現,是在一個人人都不曾想到的時刻。
第二天清晨,莊宛寧沒能起床。
自然,這也和她半夜才回來有關係,當她懵懵懂懂地喊醒墨竹,兩人換了衣裳以後,她就直接趴在床上睡著了。這樣晚的時間才回到府中,她如果還能保證尋常作息,那才是不正常的事。
清遠軒外,雀鳥啼叫之聲不絕於耳,清晨陽光讓白雪顯得很美,一大片耀眼的白,給人以純淨之感。隨後一些丫鬟聚集起來,開始掃雪,擦幹某些被雪染到的門牆、梁柱。這些雪很幹淨,但她們都知道,這僅僅是暫時的。庭院永遠也不可能打掃幹淨,如果他們不掃雪,那些看起來幹淨的雪就會開始變灰、變黑。
所謂美景不過片刻,雪容易融化,容易被感染,盡管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但灰灰黑黑的雪總是有礙觀瞻。
當早晨紅袖來敲門時候,卻被墨竹按住了。紅袖望著屋內,“小姐……還沒醒?”
她的聲音也壓得很低。
畢竟,即使她的職責是喊小姐起床,她也不能夠因為要喊所以就吵醒她,這是違逆了主子的意思,幾乎是做丫鬟的大忌。墨竹點頭,她一開始就是那個幫莊宛寧掩飾的人:“小姐很累了。”
紅袖又好奇地往內看了幾眼,這才與墨竹一同離開。
其實她是看不到莊宛寧睡在床上的,這樣的寒冬,往往床邊也會蒙著一層厚厚的棉褥,生怕主子被冷到。所以在這樣昏黑的情況下,有時候莊宛寧睡在那裏,醒過來時甚至會覺得燥熱。
墨竹說得沒錯,她的的確確很累。
其實,莊宛寧如果真的要硬撐,她也不是做不到。但是她在府邸裏,一時半會兒也沒有什麽緊急到馬上要做的事情,那麽,她看不出來自己還有什麽必要堅持早起。在這個寒冷的季節裏,許多人都不愛出門,何況冬季時候躲在一個溫暖的房間、與軟綿綿的被窩之中,確實是一件很減壓的事。
但某些人卻並不是如此。
冬季已至,春節也已經近在眉睫了。莊雨凝穿著全套大紅色的衣裙與大衣,看起來倒脫去了幾分清秀,看起來頗有幾分冷豔之感。當她踏進主屋時候,看到沈姨娘正坐在那裏。
她是在吩咐丫鬟,布置國公府,采購年禮,前些日子她還與商賈之類人見過麵,與管家一起商量府邸中的事。莊雨凝從來不懂得,母親為何要做那麽多。如今天氣已經這麽冷了,在她看來,母親就該與她一同躲在屋裏。
“娘?”
她走近,沈姨娘才抬起了頭。她斂起眉眼,目光一瞬間銳利起來:“你為何在這裏?”
“娘……”被這樣一問,莊雨凝明顯有些膽怯。她道:“我來問問你,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