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悠遊從容
這個答案很簡單,卻引得無名公子揚起眉毛,仿佛不可置信。他長得非常好看,俊美清秀的眉眼,氣質中帶著幾分弱氣,但那種因為病弱而突顯出來的堅定,卻讓人難以忘記他。他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恰到好處的氣度,明明說了那麽多過分的話,卻依舊不讓人氣憤,他垂下眼的樣子,看起來很是文雅。
是,文雅,這個詞也能夠用在一個男人身上,即使如此卻也沒有窮酸書生的味道,他就像一個久居病榻的人,因為脆弱所以語氣溫柔,因此也帶了幾分神秘。
最重要的是,即使她們在和他繞彎,三番四次激怒他,甚至不惜撕開臉皮,然而他卻依然表現得很溫柔,幾乎到了縱容的地步。
“姑娘心係鳳玉已久?”他問。
在這個時候,他也在看著眼前的人。她看到這個姑娘,身上紅衣大膽得讓人難以直視她,因為過於明媚璀璨,這是一種大多數男人都無法掌控的氣質——因為他們知道,她比他們都要強太多。
他忍不住笑了:或許因為他算不上是個有氣魄的人,所以才更欣賞她。
她就這樣肆意地笑起來,然後她道:“為什麽不?”她用了一個比較直白的問法,“它是這麽好看,”她的眉眼之中有一種似乎比較天真的要強:“假如我想要,我就得拿錢買下它。”
這樣的言語,在他聽來有些過於粗俗,畢竟他所在的那個地方,不是人人都願意將這一切掛在嘴邊。假如她是在說謊……想到這個可能性,他不禁煩惱了起來。他道:“那如果是這樣,姑娘為何願意來見我?”
莊宛寧眼神忽然一變。她不曾在古代見過,這麽願意低聲下氣,身上幾乎沒有大男子主義痕跡的男子——而這句話,她不禁由衷地說道:“難道請我來的人不是你,這位公子?”
聽到這樣的抱怨,他忽然莞爾,這個姑娘果然比他所想的要直率得多。這時他皺了皺眉,至少她和他身邊的那些人,都稍微有些不同。
這等於是說:是你要我來的,來了你還問我要理由麽?
無名公子終於承認了這個說法。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的確如此,是我唐突了。”
一旁的穆瀟瀟望了莊宛寧一眼。她與她一樣,選擇了隱瞞——如果做這個選擇的人是她,她也不會說真話。縱然這樣可能會錯失這個機會,但她寧願先將鳳玉拿到手,隨後旁敲側擊,這樣會得到更多的信息。
她們都不願意說關於自己的話。最重要的是,她似乎知道眼前人是誰。她這時候,忽然抬起眼來,就如同她剛剛發出質問一般,眼神清醒到透徹:“既然如此,這位公子……你請了我們來,卻又似乎很猶豫,難道因為這塊鳳玉上,有什麽故事麽?”
因為這個問題,屋子裏一下寂靜下來。
並不是說剛才就不安靜,隻有幾個人在的房間不靜就奇怪了。
穆瀟瀟並不為此感到尷尬,她依然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男人,仿佛她隻是問了一個無害的問題。她微笑著,等待他的回答。這下子,她們就都站在了同一戰線上,接下來要等的就是對方了。
莊宛寧還皺了皺眉,就在她打算進一步質問的時候,他開口了。他並不是一個自我存在感過重的男人,如果是,那麽恐怕他已經發飆了,因為倘若一個人太注意自己,那麽他就注意不到別人了。
他隻是道:“故事……是的,有些故事。”他垂下眼,說話時候也望向了手中的茶杯。他輕輕晃了晃那個杯子,他看到自己扭曲的麵容在茶水裏倒影了出來,幾乎不成模樣。他的嗓音很沉,沉得甚至有些醉人了。
他說話的方式,就像是在回憶。如果不是他的聲音不算大,有著世家中人才有的風度的話,恐怕她們都會覺得,自己隻是一大群聽眾之中的其中一個。他口中所述或許並不動人,但他的神態卻足以讓每一個知道何謂病弱美的人著迷。
病弱之美,病之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突顯出的堅強。但此時,莊宛寧忍不住望了一眼旁邊的穆瀟瀟。她似乎對此並不動容。或許是因為,她們兩人很是相像。莊宛寧因為看到了她,忽然之間就不沉迷於眼前這個無名公子了。因為她更重要。
她甚至帶起了幾分戒心。這個人,是不是在拖延時間?
“這塊玉石一直被人擺在最高處,直到有一日,它跌了下去。因為這一次,所以它壞了,失去了原先擁有的一切,卻依舊有著它的美。本來鳳玉是沒有那一點缺陷的,直到它掉下來之後。”他輕輕說著,手中轉動著茶杯。
莊宛寧心中立時響起警號:鳳玉本來隻是一塊普通的玉石,並沒有那種紅色?這話是什麽意思?
但她沒有聽懂。
理所當然的,因為這幾句話都太過於隱晦了,如果不是那種擅長腦補的人,根本不可能將它拚湊起來。就算有這麽一個人,也絕無可能從這句話中探聽出幾個線索。“還有呢,公子?”
但這一回,這個人卻沒有回答。他們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姓,她卻看見他忽然露出驚恐的眼神,似乎是錯過了什麽。隨後他立刻站起身,他道:“兩位,有緣再回吧。”
在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他已經翻身從窗裏逃了出去。
還留著屋裏的兩人忍不住愣住了。他來得很突然,卻又走得很突然。莊宛寧立刻追到窗外,但卻已經不見了人影,即使她追上也已經於事無補了。這時候,她聽見穆瀟瀟幾乎發抖的聲音:“阿寧,莫要追下去了。”
她的稱呼又變了變,但莊宛寧已經沒有心思理會這個了。她沒有回頭:“為何?”
她甚至忽略了穆瀟瀟有多麽不鎮定,這個一直堪稱冷靜的女人,這時候終於露出了一絲裂痕。“因為……我想,我知道他是誰了。”
她這樣說。
莊宛寧這才回過頭,望向正坐在太師椅上的穆瀟瀟。她看見她臉色有些泛紅,是不健康的那種,仿佛她正在為了壓抑自己的情緒,而不得不強裝冷靜了。她道:“是誰?”